第3頁 文 / 煓梓
「就這麼說定。」韋皓天拿起酒杯一仰而盡。「等我找到適合妳的工作,會再通知妳,也會為妳安排住處。」
「嗯,那就麻煩你了。」這次她沒有拒絕,這讓韋皓天的心情好一點,淡淡展露微笑。
「那麼我先走了,妳等我的好消息,我一定會幫妳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做鋼琴老師或是有錢人家的保母都是不錯的選擇,他會積極尋找。
「再見。」韋皓天像往常一樣,留下巨額的酒錢後便戴上帽子走人,莉塔娜亦仍像往常一樣送他到門口。
只是和往常不同的是,他一轉身,她便掉淚,不知道自己還能像這樣看著他的背影多久?也許還有好幾個月,也許短短幾天,就連醫生也不敢肯定。
莉塔娜小姐,妳得了第三期梅毒。
她忘不了那天她到醫院看檢查報告,醫生對她說的話,怎樣都不敢相信。
而且毒素已經侵蝕到妳的腦細胞,可能會引起腦膜炎,妳要特別小心。
醫生說的話無異是晴天霹靂,卻也間接說明最近她老是鬧頭痛,有時甚至痛到快昏倒,站都站不穩的原因。
妳的家族裡面,是不是有人因為腦部疾病死去?因為我看妳的腦部病變比其他的梅毒患者更為嚴重,有可能是遺傳。
醫生並進一步點出她之所以病情急速惡化的原因,她母親就是死於急性腦膜炎,根本來不及搶救。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遺傳了母親的特殊體質。更想不到,自己會染上梅毒,她一直很小心,盡量保護自己,沒想到厄運還是找上門了。
也或許是她太大意,以為幾年前生的硬下疳是細菌感染,而它確實也一陣子就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斑,所以她才會以為沒什麼要緊,殊不知病並未痊癒,而是進入了梅毒的潛伏期。
接下來幾年,她偶爾會出現一些皮疹或是斑疹,但也很快消失,她以為是普通的皮膚病,也沒多加理會,怎麼會曉得那是第二期梅毒的症狀?
一切都太晚了。
雙手緊緊捂著臉,莉塔娜怨歎命運的捉弄,好像所有不幸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原本養尊處優,住在媲美宮殿的大城堡裡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接著突然發生一場革命,將她從原本的皇室貴族,打成一般平民,甚至落魄到異鄉當妓女。而老天彷彿認為這樣的打擊還不夠似地,竟還讓她染上梅毒,並且是最末期。
莉塔娜痛苦地閉上眼睛,算是敗給了命運。
只是,老天對她還不太差,至少讓她在最後的生命裡面,遇見了韋皓天。他們雖然無法成為情人,但至少相知相惜,這也算是上天給她的恩賜,不是嗎?
仰頭看著天空,莉塔娜問上蒼,然則上蒼也無言,只能默默地降下毛毛細雨,給她回應。
第十二章
人潮擁擠的派對,仍像往常那般喧嘩,無處不是充滿笑聲。
「哈哈哈……」
往來賓客衣香鬢影,珠光寶氣,唯恐他人不識貨,看不懂身上穿戴的寶石重幾克拉,一直在舉手投足間強力晃動,以彰顯自己的身價。
郝蔓荻手拿著酒杯,看著隔壁那位肥胖女士誇張的動作,沒來由地覺得很悶。
她再調回視線,看著週遭的朋友,口沫橫飛地說她們最近又買了多少衣服,或到哪裡的別墅度假,更覺得無聊。
不曉得怎麼搞的,她覺得很空虛。大概是跟她任性私自跑回上海有關係,她不該不管韋皓天的感受,當著他的面走掉,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應該很生氣吧?
郝蔓荻猜。
他的馬鞭握得緊緊地,臉上爬滿了憤怒,當時她還以為他會拿馬鞭抽她,可他終究還是忍住,那個時候的他,不可思議的英俊。
想起自己任性的行為,郝蔓荻就覺得後悔,並且深深渴望能再次投入他的擁抱之中,跟他懺悔。告訴他,她不是故意要這麼做,只是一時衝動……
「蔓荻、蔓荻!」
朋友們東南西北已經扯了一大串,唯獨郝蔓荻一個人神遊,這讓所有圍著她說話的朋友很不滿,直嚷她的名字。
「啊,什麼?妳們在叫我?」她一時之間還不能回神,眼神呆滯。
「妳在發什麼呆呀?」朋友抱怨。
「沒事,只是有點閃神。」郝蔓荻這才完全從對韋皓天的渴望中清醒與朋友應對。
「妳該不會是懷孕了吧?」大夥兒看她呆呆的,卯起來和她開玩笑。
「我……」
「蔓荻哪有可能懷孕,她才和韋皓天結婚多久?不可能的!」
人家問的是郝蔓荻,搶先回話的卻是何明麗,朋友們都覺得她很怪。
「明麗,妳幹麼這麼激動?」又不干她的事。
「我──」何明麗難以回答。「我只是不喜歡妳們拿這件事來開玩笑,只想保護蔓荻而已。」她臨時找到借口。
「妳的立意是很好啦!」朋友懷疑地打量何明麗。「但是妳怎麼知道蔓荻沒有懷孕,說不定她現在的肚子裡面,就有個小baby。」
「對啊,誰曉得?這種事很難說!」其他朋友附和。
大家吃吃笑成一團,郝蔓荻只得也跟著笑,只有何明麗的臉色很難看。
小baby啊!
郝蔓荻一面笑,一面幻想起自己的肚子裝了個小生命的模樣,並且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如果是她和韋皓天的孩子,一定會長得很漂亮吧!男的像他,女的是她的翻版,或是綜合起來也不錯,因為父母的長相都很出色嘛!
郝蔓荻沒頭沒腦開始想像起小baby的模樣,看在何明麗的眼裡更加光火,嫉妒得半死。
「對了,妳們之中有沒有人認識比較好的鋼琴老師?」說著說著,朋友突然想起。「我堂姊在為她的小女兒尋找鋼琴老師,如果妳們有認識的話就介紹一下吧,薪水不錯呢!」少說也有八、九十元。
「我會幫妳留意一下。」其中一個朋友道。
「我也會幫妳留意。」郝蔓荻也隨口應答,沒想到竟有人促挾地接口道。
「幹麼這麼麻煩找別人?」
那人開郝蔓荻玩笑。
「蔓荻的鋼琴就彈得滿好的,乾脆請她去教就好了嘛!何必多此一舉?」
這是最惡意的玩笑。
眾所皆知,郝蔓荻是個不折不扣的千金大小姐,彈鋼琴只是為了興趣,或說身為一個名門淑女最基本的教養,哪可能去領別人的薪水,當別人的鋼琴老師?
大家都是名門出身,都知道這個建議不可行,卻故意當著她的面提出來,擺明了是嘲笑她家道中落,不得不買賣婚姻的窘境,真的非常惡毒。
郝蔓荻當場僵住,俏臉不再帶著笑意,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何明麗連忙打圓場。
「去去去,這個玩笑不好笑,我們換點別的。」
然後大家才又東聊西扯,最後郝蔓荻聽不下去了,決定離席。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妳們慢聊,我先走了。」她隨便找個借口先離開派對,朋友也不留她。
「什麼嘛!只是開個小玩笑,就擺出一張臭臉,誰歡迎她來!」開玩笑的朋友抱怨,絲毫不知檢討。
「不過妳也太過分了,蔓荻什麼身份,妳竟然敢跟她開這種玩笑?」要她去當鋼琴老師。
「她什麼身份?不就一個過氣的富家千金,為了錢嫁給韋皓天……」
吱吱喳喳。
接下來就看見一群女人,用著歹毒的話攻擊郝蔓荻。一半是為了一吐多年來被她踩在腳底下的怨氣,另一半則是因為嫉妒她嫁了韋皓天這個金龜婿,聽說他對她好得不得了,什麼東西都買給她。
哼,太不公平了!什麼好處都給她一個人佔盡。
一群女人卯起來道郝蔓荻的長短,這頭的郝蔓荻嘴巴也沒幹淨多少,一樣一個一個點名詛咒。
那些可惡的女人,給她等著瞧好了,哪天她一定要痛痛快快罵上一回,扳回一城!
她帶著一肚子不快踏進客廳,意外發現韋皓天早已回來,正在喝酒。
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郝蔓荻原本滿肚子的怨氣很快消失不見,換上濃濃的歉意。
她想跟韋皓天說對不起,她不該就那樣走掉,可又說不出口,只得硬著頭皮跟他打招呼。
「你回來了。」她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他根本不看她。
沒辦法,她只得動手拿酒瓶想為他倒酒,卻被他一把搶走,一點也不領情。
郝蔓荻聳聳肩,對他孩子氣的作為不予置評,誰教她犯錯在先,他不理她也是應該的,怪不得他。
不過,跟韋皓天一樣,郝蔓荻也是不會開口跟對方道歉的人。她被嬌寵慣了,向來只有頤指氣使他人的分,還沒跟人低聲下氣道歉過,這會兒真的不知道如何向韋皓天示好。
「派對真無聊。」她找不到話題,只好拿派對做為開場白。正巧韋皓天最討厭她那群朋友,於是冷哼。
「怎麼,不好玩?」他的眼神儘是輕藐。「妳不是最喜歡參加派對?」一回到上海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去參加派對,這會兒倒嫌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