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雷恩那
「不行?」鼻尖蹭著她的,他的聲音有絲挫敗,不明白兩人都起了反應,攪進愛慾漩渦裡,為什麼還要喊不行?
余文靖拚命深呼吸,但吸入鼻腔、胸肺中的空氣滿足他爽冽好聞的氣味,害她芳心又顫,心裡的歎息更深了。
「就是不行……這裡是辦公室,而且都快中午了,吃完飯還要趕去診所拆線,不可以遲到的……」用檔案夾勉強把他寬厚的胸膛抵開一些些距離,他體溫好高,烘得她熱上加熱,都滲出細汗了。
火野剛的眉峰糾結,抱著她大歎。「那我今天不拆線可以吧?」
「不可以。拆完線還要讓醫生看一下傷口復原的狀況,也要上藥,非去不可。」
「那……那晚上我們一起下班,妳跟我回家。」退而求其次,勉強ㄍㄧㄥ到晚上再來「大快朵頤」,還不行嗎?
「不可以。」奈何佳人堅心如鐵。
「又是為什麼?!」
「你又忘了。」余文靖搖頭苦笑。「你母親大人前天打過電話,她今天要從伊豆搭新幹線到東京來,下午五點四十二分到站,還特地指名要我跟著你一塊兒去接她。你們用餐的地方我都訂好了,晚上七點,在『王子飯店』頂樓吃懷石料理啊!」
聞言,火野剛「噢……」了聲,如鬥敗的公雞般垂下頭,郁卒得好嚴重。
他竟然把母親的事給忘了,看來金山的甘薯和芋頭果然不能小覷,會把人砸笨的。
「傻瓜!」她笑罵了一句,忍不住伸手把他的亂髮撥得更亂,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他的唇。
那只是一個蜻蜒點水般的輕吻,輕軟地拂上他的嘴,又迅速退開,淡得幾乎沒有重量,但瞅著她湛亮的眼睛,火野剛突然說不出話來,彷彿有誰正毫無預警地往他左胸敲擊,咚咚兩響,耳中嗡嗡低鳴。
他迷惑了,為著那張藏著私密卻快樂著的美麗臉容。
第七章
火野剛的母親呂瑞馨是道地的台灣人,留學日本時認識了火野剛的父親,兩人愛情長跑好幾年才結為連理。幾年前火野剛接下公司,狀況愈益穩定後,夫婦倆便移居伊豆,在天天可以遠眺富上山的地方建屋定居。
余文靖見過她好幾回,不只見過面,幾乎每次呂瑞馨來東京,一定會找余文靖吃飯、喝下午茶,甚至去唱卡拉OK,就算平時分隔伊豆和東京兩地,打電話聯絡也是常有的事,有時和火野剛說不到幾句,就鬧著要兒子把電話或手機轉給余文靖。
剛開始余文靖有些不習慣,畢竟是老闆的母親,但越混越熟稔,久而久之,倒把她當成遠在異地的一位台灣同胞看待,偶爾聊聊天,慰藉一下思鄉的心情也不錯。
總之,兩人同為「天涯淪落人」,就算相差三十多歲仍然可以成為莫逆之交,可以聊許多事。
但是今晚,余文靖神經繃得不是普通的緊,她不太想閒聊,只想快快結束這一頓鴻門宴。
應該不關她的事才對呀!原以為到東京車站接了人,今晚的任務就算功德圓滿了,而她可以早點搭地鐵回自己的小窩,還能趕上超市的特惠時段,跟一群婆婆媽媽擠在一塊兒,搶購便宜又大碗的食材。
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她硬是被強留下來,從頭到尾,一隻臂膀硬是被呂瑞馨給勾住,又硬給拉上「王子飯店」頂樓的高級日本料理餐廳。
坐在包廂裡,儘管面前桌上已擺滿一盤盤精緻的懷石料理,可她的胃卻糾結著,連點食慾也提不起來,簡直徹底辜負了歷經非人之嚴苛修業的料理師傅們的一番苦心。
而原因就出在——
「阿嘉,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文靖美眉,她姓余,余天的余,文雅的文,立青靖,我都喊她小靖,這樣比較親切呀!」呂瑞馨笑咪咪,保養得宜的臉白裡透紅,化著淡妝,整個人看起來很有元氣。
她帶笑的視線從面前那名俊朗溫和的男人臉上拉開,調回身旁的余文靖身上,拉拉她的小手繼續後半段的介紹。
「小靖,這位阿嘉先生我之前也跟妳提過,他是我大侄子大學和研究所的同窗好朋友,在竹科當工程師,不是小工程師喔,是那種擁有自己研發團隊的大工程師!這一次他是出差來東京參展的,我就叫他一塊兒來吃吃飯,多認識一些朋友很不錯,妳說是不是?」
這意味太明顯了!
明顯得嗆人啊!
余文靖終於想通,為什麼瑞馨姨之前在電話那端會拚命強調,無論如何一定要她去車站接人,因為如此一來,才有機會把她拖到這場變相的相親宴上,畢竟如果事先講開了,她是絕對不會踏進這個陷阱一步的。
瞅著這位在二十分鐘前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余文靖暗自苦笑,還想不出該如何應付。她眸光下意識瞄向坐在右斜方的火野剛,心不禁一凜,因為大老闆的臉色臭到可以炸出一大盤正宗的台灣臭豆腐。
他像是生氣,又像是極度不耐煩。她不由自主地猜測著他的想法,又無奈地嘲弄這種想要試探對方的心態。
自己太孩子氣了,她想。
不是已下定決心讓一切順其自然嗎?就如無根浮萍、風中飛絮,飄到哪裡算哪裡,可以心懷期待,但不束縛自我,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包廂中的四人,就數呂瑞馨最開心,毫無負擔地熱著場子,衝著那位阿嘉先生又道:「小靖是我兒子阿剛的口譯秘書啦,她能力好、個性溫柔、長得又漂亮,很多人追的!可是因為工作的關係,三不五時被我兒子拖去繞著地球跑,流浪個不停,害她美麗的戀情一直開不了花、結不成果,女孩子的青春多寶貴啊,怎麼可以隨便浪費呢?我兒子不替手下員工著想,我可是一直把小靖當親生女兒兼姊妹淘看待,總要多替她留意好對象,你說是吧?」
一直被母親暗暗指控刻薄身邊員工的火野剛不發一語,只是不斷喝著溫熱過的清酒,一杯接一杯,彷彿身邊發生的事和他不相干。
呂瑞馨隨意瞥了兒子一眼,唉唉地歎氣,半開玩笑道:「我本來是想說,像小靖這麼優秀的女孩子,如果來當我火野家的媳婦那就太完美啦!她跟我這麼麻吉,絕對不會有任何婆媳問題的。但沒辦法呀,阿剛和小靖不來電,認識幾年了都擦不出愛的火花,我也只好認了。」
喝酒的男人動作一頓,那對闐黑的眼瞳銳光疾閃,忽又仰頭把杯中清酒一口飲盡,順勢將散到額前的一綹亂髮甩到後頭。
這一方,余文靖再如何力持鎮定,心臉仍是克制不住紅得像顆熟透的水蜜桃。
她不會當場掃瑞馨姨面子的,再怎麼難堪還是得用力撐下去啊!
粉唇輕掀正欲出聲,她的相親對像倒是先給了她一記爽朗的友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余小姐妳好,敝姓楊,楊志嘉,木易楊,志氣的志,嘉獎的嘉。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他大方地伸出一手。
「呃……楊先生你好,也請多多指教。」自然地回以微笑,她禮貌性地把小手伸向對方等待的大手中。
就差那麼、那麼一丁點兒的距離,只要再往前探個幾分幾毫,兩人就要握握手了。
便在這「千鈞一刻」之際,半途殺出個程咬金,另一隻男性大手由側邊疾切進來,搶在她把小手放進人家掌中之前,粗魯地攫入自己手裡。
「呃?!」余文靖美眸瞠圓,有些不能反應。
沒握到佳人小手的楊志嘉挑起半邊眉,瞥向那位自從他走進包廂後就讓他深感敵意的男人。
「阿剛,你搶小靖的手幹什麼?你們初次見面啊?還需要握手啊?」呂瑞馨也跟著瞪圓眼睛,看著一臉怪相的兒子。
「我傷口怪怪的……醫生給的藥膏放在車裡。」火野剛雙眉沉了沉,神情幾近乖戾,直勾勾地盯著余文靖。「妳跟我下去拿,順便幫我檢查一下。」
「我剛才在車上問過你,你說下午去拆線,傷口密合得很好,一點都不痛了,怎麼現在又怪怪的了?」呂瑞馨瞇眼。
真是不貼心的娘!
火野剛悶悶地撇唇。「它就是不舒服,我有什麼辦法?」握住的小手微微掙扎起來,他手勁加重,陰沉地掃了小手主人一眼。
呂瑞馨道:「那好,我跟你下去停車場拿藥,正好看看你的傷口。」
然後讓他的余秘書獨自和別的男人相處嗎?不幹!「我是她老闆,我就要她跟我下去。妳走不走?」後面那句是對著余文靖問出的。
「小靖,現在是下班時間,妳可以不聽老闆的話!」呂瑞馨也不爽了,不知道這個死小孩跑出來攪什麼局?
突地,腦中刷過一個念頭,她「咦」了聲,瞅著兒子鐵青的臉,難道……莫非……會不會……有沒有這個可能……哇啊∼∼這兩人黏在一塊兒五年多了,現在才有些端倪,進展是不是太慢了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