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董妮
「那妳開車跟在我的車子後頭走好了。」
「好。」
她點頭,順從地發動引擎,跟在他的車子後頭,來到一家名叫「雅」的咖啡館。
小小的招牌立在爬滿牽牛花的圍牆角落,若沒人帶根本不會發現,還以為這是一間平常的住家呢!
兩個人把車停好,徐文欽領著容蓉走進咖啡館,進門的小路就像一般住家的小花園一樣,擺著幾盆文竹、秋海棠,都是很普通的花草。
進入咖啡館,真的就像一般人家的客廳,一整組沙發圍著一張大茶几,已經有幾個人坐在那邊吃飯、喝東西了。
容蓉好奇地望了徐文欽一眼,這裡看起來是很清幽,但……這樣開放的空間適合談事情嗎?
「樓上有包廂,是給想要享受私人空間的客人準備的。」徐文欽看穿她的心意,為她解釋道。
「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家咖啡館?這兒這麼隱密。」
「這間咖啡館是帶我進車床業的師父開的,我那間工廠也是他退休後頂給我的。師父、師母退休後,本來是打算蒔花種草,安享晚年的,但是勞碌大半輩子,突然閒下來實在太無聊,就開了這麼一間咖啡館,只招待熟人。」他領著她走進二樓的包廂,其實也不過是一個獨立的房間,佈置得就像一般家庭的和室那樣。
「進來吧!這裡沒有菜單,都是師母煮什麼,客人們就吃什麼,不過我師母的手藝絕對一流,保證妳吃過一次就上癮。」徐文欽招呼容蓉坐進和室裡。
她咬了下嘴唇,今天發生的一切和這間奇異的咖啡館都讓她有些緊張,但和室裡那滿滿的抱枕又令她感到放鬆;她想了想,還是脫下鞋子走了進去。
「妳先坐一會兒,我去拿午餐。」他說著,人就走了。
她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想著,竟然連餐點都要自己去拿?這樣還有客人願意上門!
她沒想到這間咖啡館可是徐文欽的師父和師母開的,就算兩位長輩樂意服務,徐文欽也不敢接受啊!
現在小小的和室裡就剩容蓉一個人,她又反覆地將今天發生的事想了一遍,越想越感到古怪。
哪怕她從沒見過世面,也知道旁人不得任意取消他人的信用卡,而她明明沒有取消卡片,怎麼她的信用卡卻不能用了,這分明有問題。
再說……她用力拍一下腦袋。「我真是笨,不就三十塊嗎?我有金融卡,直接去提款機領不就行了?為什麼要慌成這樣?」
她正想著,徐文欽已經端了四樣菜、一大碗湯和兩碗飯進來,剛好看見她在打自己的頭。
「好端端的幹麼打頭?」他邊問、邊放下飯菜。
「我是氣自己笨……」她把信用卡的事解釋一遍。「其實我可以要求提高額度嘛!再不然拿金融卡去領錢也行啊!可我什麼也沒想到,就知道哭。」
他遞了一碗飯和一雙筷子到她面前,不曉得該怎麼告訴她,他覺得她遇到的事很有問題,也許幕後有一雙黑手在操控著這一切。「容小姐……」
「你叫我蓉兒吧!我爸爸都這樣叫我。」想通了事情,她心情變好,燦爛的笑容又掛上了粉紅色的臉蛋。
「蓉兒。」他想直呼她的名字想好久了,難得她自己要求。「吃完飯我陪妳去領錢吧!」
「幹什麼?」她以為他是好人,莫非他也居心不良,想偷窺她的金融卡密碼?
他聳聳肩膀。「既然妳的信用卡會突然出問題,天知道妳的金融卡會不會也莫名其妙壞了,或者帳戶被凍結,也可能……」
「拜託!」她重重地放下碗。「你別烏鴉嘴好不好?」她已經夠倒楣了,不需要他再增添一筆。
「如果妳有申請網路或電話銀行,現在就可以查查妳的帳戶餘額。三樓,我師父房間有電腦。」
「不必。我打電話給銀行經理,直接問他們就知道了。」那些經理跟她家很熟的。容蓉轉過身子,掏出手機,撥起電話;不過三分鐘,粉色嬌顏又變成一片鐵灰。
「銀行經理怎麼說?」看她的樣子,他也知道情況不樂觀,但到底壞到什麼地步就要由她來說明了。
「他不相信我是容蓉,他說我是騙子。」她明明就是容蓉,為什麼經理不相信她?事情好像越來越奇怪了,她腦袋不停地脹大,脹得都快破掉。
不信邪,她又撥起另一家銀行的電話,結果仍是相同,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心臟狠狠揪成一團,莫非她跟岑晨玩的替身遊戲成了真,她這個真小姐變成假小姐,而假小姐卻做了真小姐?
這怎麼可能?一切都只是場遊戲啊!她只想要一場短暫的自由、一段瘋狂的玩樂,她沒真要拋下容家所有的。
「不行,我要回家。」她瘋也似地衝出和室。
「蓉兒。」他急急追著她的腳步離去。
第五章
俗話說,人倒楣,喝水都會塞牙縫。
容蓉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態中,信用卡被取消、銀行不承認她的身份、又不讓她領錢,她想要回家,車子開到半途,一個摩托車騎士突然從後頭撞上來。
砰地,好大一聲。
她嚇一跳,急忙踩煞車,打開車門下車查看;結果她人才走出車子,一條迅捷的身影幾乎是擦著她的身體擠進駕駛座,當著她的面把她的車子開走。
光天化日之下耶!小偷就這樣搶走了她的車,有沒有天理啊?
更慘的是,她下車時太匆忙,把皮包忘在車上了;她所有證件,包括身份證、護照、信用卡、金融卡……都同時隨著車子的被搶而消失了。
她一瞬間呆了,也沒發現那個撞到她車的摩托車騎士很快地催動油門,眨個眼,消失無蹤。
這是個騙局!她回過神來,立刻去報警。
可到了警察局,人家問她小粉紅的車牌號碼,她居然不曉得;因為小粉紅是如此顯眼好認,她怎會刻意去記它的車牌號碼?
她一問三不知,警察也沒辦法受理她的報案。
容蓉紅著眼眶,都快哭了。她一輩子沒受過這麼多挫折,好像老天故意跟她作對,把她下半生的福氣都一股腦兒掃光了似的。
出了警察局,她想叫計程車回家,但又沒錢;想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投降了,打電話向家裡求救。
更見鬼的事又發生了,她熟悉的老傭人都不在了,接電話的人都說「容小姐」好好地在家裡,怎麼也不信她的話。
她又打電話去公司,同樣被當成騙子罵了回來。
她一惱,索性直接叫計程車坐回家裡。她身上沒錢也沒關係,只要能回家,她要多少錢都有。
可當她來到家門口的時候,警衛居然不開門,任憑她在外頭叫吼、怒罵,他們理都不理她。
她拚命地叫著老管家和四個貼身保鏢的名字,向他們求救。但新警衛卻告訴她,容家根本沒有她說的那些人。
原先熟悉的世界突然間全部消失了,剩下的現實是……不!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假了。
她身邊唯一剩下的真實就是:一個伸長手準備跟她要計程車費的司機。
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她瘋了?她已然搞不清楚。
她茫然地站著,聽見計程車司機說要扭她進警局、聽見那些警衛要趕她走,聽見……一陣熟悉的音樂響起,是她的手機。
容蓉下意識接起手機,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蓉兒,妳在哪裡?」
是徐文欽。
還有人會喚她的名、還有人相信她是容蓉、還有人知道她沒有騙人……徐文欽的一聲「蓉兒」就好像一顆巨石,狠狠砸中她心窩,讓那受創得幾近崩潰的心又重新跳動了起來。
她未語淚先流。「我不知道……沒有人認識我了,大家都不相信我是容蓉,我不曉得該怎麼辦……」
電話那頭靜默片刻,傳來一個沉重的聲音。「蓉兒,妳旁邊有人嗎?能不能找個人跟我說話?」
徐文欽判斷容蓉心靈受創過大,現在沒有理智分析事情現狀,最好的辦法是找人幫忙。
「找人?」容蓉前後左右看了老半天,決定把手機交給計程車司機,讓他跟徐文欽談去。
她沒有注意去聽他們談了些什麼,只是癡望著自己住了二十五年的家。曾經,她無比唾棄它,覺得住在裡頭跟窩在鑽石打造的鳥籠裡沒兩樣,而她就是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金絲雀,每天只能遙望著那碧藍晴空,幻想著飛翔在藍天中的快感。
現在她出了鳥籠,得到自由,愛怎麼飛就怎麼飛。為何她卻懷念起這隻金碧輝煌的鳥籠?是她腦袋有問題,還是她已被關成習慣了?
當計程車司機將手機還給容蓉時,徐文欽的車子也出現了,原來剛才司機就是在跟徐文欽報路,引導他來這裡。
徐文欽一來,先付了計程車費,然後走向容蓉。「蓉兒,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妳不要太難過,我會幫妳想出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