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陳可芹
他之前就見過這個男人,上次他的手指被螃蟹夾住,就是這人好心的讓人找大夫來,當時他曾聽見有人喚他「二爺」,而宋三爺和宋四爺也喚他「二哥」,所以他就是主子要嫁的人——宋家的宋二爺宋臨秋!
「我在說話,你插什麼嘴!」花滿兄不耐煩的制止路拾兒,一邊努力的對宋臨秋擠出笑臉,「你就聽我勸,快點走吧。」
唉!如果這俊朗男人不是個軟腳蝦書生,她寧願和這男人跑了,也好過留在這嫁給那不知是圓是扁的宋二爺。
她的話讓宋臨秋聽得愕然,「你為什麼要我走?」這姑娘不會連他是誰都不曉得吧?
他完全沒發現自己臉上有抹玩味興致。
「這還用問,當然是不想讓你白白送死啊!聽說人間堡光宋三爺一個人就能打退百名敵人,更何況是傳說中武功深不可測的宋堡主……你根本不會武功吧,要怎麼和他們對抗?」花滿兒壓低嗓音道。
「你是在擔心我?」宋臨秋眉心蹙得更緊。
「是啊,咱們雖然只見過一次面,可好歹也算是有點緣分,何況連我由京裡趕了千里路來到這,都還能見到你,這不是有緣是什麼?你說對吧!」她甜甜一笑,完全不設防的信任模樣讓宋臨秋驀地一怔。
有緣?
萬千思緒在他腦海中打轉翻騰。
如果他此刻回絕這椿婚事,之後仍然可以回山裡潛心靜修,可她怎麼辦?她趕了千里遠路什麼都不曉得便要嫁進人間堡,讓人亂點鴛鴦譜塞給一個完全不識得的男人,或許她心裡對這椿婚事有些期待,也可能完全沒有,但若他現在丟下她走了,對一個姑娘家來說可都是個很大的打擊。
就算對她沒太多感覺,不過讓一個姑娘落得難堪任人嘲弄的下場,甚至是就此失了往後的快樂幸福,這種缺德事他是怎麼也做不出來。
現在她人都到了人間堡門前,賀喜賓客也都到了,看來他只能硬著頭皮完成婚禮。
哼,兄弟們就是吃定他心軟,不會放個姑娘在眾人面前難堪落淚,所以才有恃無恐的先斬後奏替他迎了親,讓他騎虎難下的無法狠心回拒。
娶妻事小,日後要扛的擔子才大,現在他是不是該好好記下可以痛揍的人名,等之後再好好和他們算這筆帳?
畢竟兄弟們鴛鴦譜亂點得輕鬆,可受害的他卻得拿一生逍遙來做交換!
第四章
打定主意後,宋臨秋放緩臉色低頭望向花滿兒。
「名字?」他醇厚嗓音催得人醺然欲醉。
「嗯?什麼……呃,花滿兒。」被問得很錯愕的小姑娘,愣愣的抬臉看他,怔傻的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有開口說話。
軟腳蝦幹嘛用這種眼神看她?
她從來沒見過有哪個男人可以笑得像姑娘家一樣,好看到讓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花滿兒傻愣的望著他,根本沒想到面前男人身份可疑。
「好,我們進去。」宋臨秋伸手接過媒婆遞來的喜帕,仔細替她覆在頭上,見她怔然不解的看著他的那一剎,他的心湖起了些微蕩漾。
有人說前世修緣,今生才能相聚結白首,那現在他親手替一個僅有數面之緣的姑娘覆上大紅喜帕,然後牽著她走進家門,不曉得這是不是就叫做前世修來的緣分?
只是這個緣分背後,還有幾筆需要算清楚的帳,那幾個陷害他的混蛋,準備受死吧!
「喂!軟腳蝦,你要帶我去哪?」完全不清楚他心裡在想些什麼,花滿兒隔著覆面喜帕,不解的發出疑問。
「宋臨秋。」沒有正面回話,他低聲說出自己的名字。
總不能讓她軟腳蝦的亂叫一通吧,他好歹是個男人,大庭廣眾下仍會想保留一點面子的。
「書生,你說什麼?」花滿兒沒多想的伸手掀高頭上的喜帕,想要問個清楚,卻見他揚起淺笑,大手伸來覆住她掀喜帕的手。
「我叫宋臨秋,不是書生,也不是軟腳蝦。」
抓著喜帕的小手瞬同一僵,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軟腳蝦說了什麼來著?
他說他不是書生,也不是軟腳蝦,他……他叫宋臨秋?
宋、臨、秋?!
不……不會吧?有沒有搞錯?他就是那位一路上讓她咒罵過不下千遍的人間堡宋二爺?
她之前還在心裡罵他是臭王八蛋,雖然沒有別人知道,但現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禁覺得好心虛,心虛的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穿著一身嫁衣在人間堡門口大吼大叫就算了,還不長眼的朝著自己未來夫君喊軟腳蝦,就算過去闖的禍再多,也沒有比現在這一刻丟臉,就讓她死了吧!
她真是個蠢蛋,竟然把人間堡宋二爺當成軟弱書生,雖然這想法到現在她都覺得沒有錯,可最難以原諒的是之前她竟然還在心裡妄想,他若不是軟腳蝦,她就跟他私奔!
這下她真的想撞牆了。
「我……」花滿兒尷尬的咬唇一笑,黑瞳滴溜溜的轉了下,隨即祭出過去在家裡闖禍要被大哥修理時的救命絕技。
她屏住氣息,兩眼一翻,整個人往後倒。
就算昏過去,也總比一路走進去讓人嘲笑的好。
在眾人尖叫聲中,宋臨秋及時接住花滿兒下墜的身子,抱著她快步走進堡裡,宋遲冬則是神情凝重的揮手要下人去請大夫。
被花滿兒突然倒下去而嚇得心跳差點停止的路拾兒,則是緊張的跟在宋臨秋的身旁。
「主子啊,你別死……你千萬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小路怎麼辦啊……」他沒頭沒腦的哭嚷,完全忘了自家主子常用的避禍伎倆。
「你家主子沒有事,只是昏過去而已。」宋遲冬拉開他走到宋臨秋身側,不解的瞪著倒在弟弟懷裡的新娘子。
「她怎麼了?為何會忽然昏過去?」他發出疑問,並指揮下人清空在場閒雜人等。
「不曉得,得等大夫來了之後才知道。」宋臨秋皺著眉,俊朗臉龐上有抹明顯的擔心。
才剛到人間堡,說了幾句話連大門都沒進人就先昏了,這樣的情況實在有些詭異奇怪。
明明她先前同他說話時,臉色看起來很正常,一絲生病跡象也沒有,而且……
宋臨秋低下頭仔細看著她,突然發現她那雙如扇長睫微微顫了下。
他再細看,一抹笑意迅速掠過眼底。
「大哥,不用請大夫了,我想滿兒只是一路上舟車勞頓累了,不會有事的,她應該馬上就會醒來。」
在宋遲冬夫妻疑惑的目光下,他伸手朝花滿兒的人中狠狠壓了下。
假裝暈倒的花滿兒疼得立刻睜開眼,暗自咬牙切齒的抬頭看向「欺負」她的傢伙。
這個可惡的混帳竟然識破她詭計,還用狠招掐她……
不敢明目張膽跳起來打人,更不敢用力瞪人,就怕先前裝昏計謀會被拆穿,她只好裝出一臉錯愕的開口問。
「我……我怎麼了?」
「沒什麼,你可能太累了,所以剛剛昏過去了,現在好點了沒?可以拜堂了嗎?」宋臨秋忍著笑意,一臉正經的問。
「嗯。」不敢再搞花樣,花滿兒鬱悶點頭,咬牙切齒暗暗咒罵了下。
見到她不情不願的模樣,宋臨秋不禁笑了,神情難懂的將她帶往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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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燭夜,獨自端坐在新床上的花滿兒,緊張的直往四周看。
她是不是該趁他還沒進來,先從窗子溜了?
那可惡的軟腳蝦,明明知道她是裝昏的,才會篤定的說不用找大夫,他自己便能叫醒她。
結果他的手用力一掐,讓她到現在還覺得有些痛。
不過痛的不是臉,而是她的自尊心。
該死的臭男人,先前冷眼旁觀看著她連自己夫君都不識得的蠢樣,還害她誤以為他是來人間堡尋仇的書生,好心又多事的勸他快走。
一想到這裡,花滿兒就覺得渾身發燙,氣得想掀桌摔椅。
「可惡!你就別給我逮到機會倒打一耙……啊!氣死我了!」花滿兒握拳怒吼,由於臉上覆著喜帕,因此她不知道房門已經讓人推開。
宋臨秋走了進來,強忍笑意在她即將粗魯的扯下喜帕之際,及時抓住她的手。她的怒吼,他在門外就已經聽見了。
「滿兒。」他嘴角微揚,壓住她蠢動的小手。
「你別那樣叫我!」她身子一僵,迅速抽回手,喜帕下的小臉蛋莫名燙熱了起來。
奇怪,在京城時每個認識的人不也都這樣喚她,但為何只有他的叫法會讓她渾身不對勁?
「不許這樣叫?那好吧,娘子。」宋臨秋從善如流的立刻改口,語氣裡有種連自己聽了都覺得驚訝的愉快。
他不曉得一個僅見過幾面,根本談不上熟識的姑娘,竟然會如此特別的讓他打從心裡想笑,甚至他還清楚知道此刻的自己,其實是想再多逗弄她一會兒的。
只要想到她先前在眾多賓客面前佯裝昏倒,卻又忍不住睜眼偷看週遭發生事情的頑皮模樣,他就覺得心底浮現一股雀躍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