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孟林

    那一刻，她可以確定，那就是「心動的感覺」，她一直以為那應該是快樂的、興奮的、甜蜜的……可是，怎麼會是「苦澀」呢？

    她好想哭。

    因為，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喜歡自己，更害怕對方根本就不喜歡自己；這樣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既不能告訴對方，也不敢告訴好朋友，澎湃的感情找不到一個出口，所以真的好想哭，好想放聲大哭。

    「你怎麼了？在想什麼？」他問。

    「啊？沒有……」她搖搖頭。

    「奇怪，眼眶好像紅紅的？」他湊近她的臉看。

    「哪、哪有！」她慌得退了一步。

    「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

    「因為，覺得有一點累……所以提早一個小時……」

    「那怎麼不回去，坐在這裡？」

    「我……腳站得有一點酸，想休息一下再走……」

    「你的體力不是不好嗎？為什麼還要去打工？聽娟娟說，其實你根本不用這麼辛苦的。」

    「是啊，可是我想趁畢業之前多累積一些工作經驗，以後進入社會才不會覺得太陌生。」

    「是嗎？來，讓我看看你的手。」

    「啊？」

    「看看你是不是勞碌命啊。」

    「才不要！」她索性把雙手插進七分褲的口袋裡。

    「我送你回去好了。」他的心情很好。

    「沒關係，很近，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那，我陪你走一走好了。」韓廷威說著，就從摩托車的置物箱裡拿出一本畢旅專刊，說：「這本先給你。」

    齊樂雲迫不及待地翻閱，雖然只是一本二十頁的小冊子，但是，卻滿藏著她和他在街燈下一起腦力激盪的美好回憶。

    封面，就像邵尹賓說的，正式印出來之後真的特別美：而封底，羅列了所有工作人員的名單，看著她和他的名字並列其中，不禁興起一股甜蜜的感覺。

    「印出來的成品比想像中還要好耶。」她衷心讚美。

    「謝謝誇獎。」他望著她，心滿意足地微笑。

    「明天，大家看到一定會很高興的。」

    「是嗎？」

    「對啊，一定會得到很多讚美，我們班同學常常聊到你呢。」

    「為什麼？」

    「這個嘛，聰明人就應該知道。」

    「我承認我是個笨蛋。」

    「你才不是笨蛋，你啊，是怪人，真的很奇怪的怪人。」

    「好了，不要再說這種無聊的事，不然，我就要往回走了。」

    「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跟你說你有多受歡迎，只會跟你說你有多討人厭，這樣可以了吧？」

    「可以！」他哈哈一笑。

    街燈下，兩人並肩漫步的身影悠悠長長……

    齊樂雲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步，有時候又偷看一下韓廷威的，甜滋滋的感覺聚在心頭，她想，情侶們都是這樣並肩散步的嗎？

    平常她就喜歡散步，今天，更是加倍喜歡這項能讓她和他一起獨處的運動了，這也是她第一次希望這段路不要有盡頭，好讓他就這麼陪著她一直走下去。

    但幻想總是敵不過現實的，她住的公寓大樓很快就在眼前出現了。

    把齊樂雲送到門口，韓廷威強烈地感到依依不捨。剛才一路上，他一直壓抑著想要跟她牽手的慾望，不能率性而為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現在，小巷子裡除了他們兩人，沒有其他人車經過，就著昏黃的燈光，韓廷威很想跟齊樂雲說些什麼，可是，總覺得有一股沉重的壓力積壓在胸口，讓他不能暢所欲言，只能默默凝視她那無邪的明亮雙眸。

    齊樂雲也一樣，她希望韓廷威能再多待一會，那麼，她就能再多看他幾秒鐘，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暫時想像他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不必擔心要和全班同學分享，但是，這樣的心情卻不能讓他知道，所以她覺得好感傷。

    「還有什麼事要說嗎？」他凝望著她。

    「沒有了。」她搖搖頭，微微一笑。

    「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我們……七月一日再見了。」

    「嗯，希望七月一日快點到來。」

    齊樂雲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鵲橋一端的織女，正苦澀地和站在另一端的牛郎約定下次再相會的時間。

    韓廷威也一樣，他緊緊鎖住齊樂雲的雙眸不肯轉移，好像只要他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之後的幾天，他們真的都沒有聯絡，也不曾在校園裡不期而遇。

    齊樂雲有好幾次特意和同學約在「春夏秋冬」吃飯，希望能遇見韓廷威，卻一次也沒見著。

    韓廷威也一樣，他每天騎車從速食店門口經過，可是不敢進去，有一次終於鼓足勇氣進去了，齊樂雲又碰巧請假。

    他們似乎不像剛開始那麼有緣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兩人其實都很想跟對方聯絡，卻始終不敢付諸行動，於是，只能在苦苦的思念中度過每一天了。

    第四章

    七月一日終於到了。

    早上七點鐘不到，就已經是艷陽高照，天空乾淨得連一絲雲都沒有。

    雖然炎熱的天氣讓人覺得有氣無力，但是，一群人心中仍有期待！未來五天的畢旅行程裡，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呢？

    寬闊的校門前停著一輛遊覽車。

    車門旁有一男一女並排站著，是班代彭娟娟和邵尹賓，他們倆笑容滿面地迎接三二兩兩陸續到來的同學。

    兩班的康樂股長則在後面幫忙同學們將大大小小的背包放在下層巴士的行李櫃中。

    「嗨！早！」每個人都神情雀躍地互相打著招呼。

    不久之後，遊覽車上已經坐滿參加畢旅的同學了，只不過，還有一個座位是空著的。

    韓廷威神情焦躁地看著旁邊的空位，忍不住歎氣。齊樂雲到底是怎麼回事？集合時間都已經過了，怎麼還不出現？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怎麼辦？樂雲怎麼還沒到呢？」姜采芳擔心地說。

    「對啊。平常她都很準時的，會不會發生什麼事了？」鍾亞琴也好緊張，因為她打了宿舍的電話和手機都沒有人接。

    「還是聯絡不上樂雲嗎？」彭娟娟清點完人數之後，趕緊過來問。

    姜采芳和鍾亞琴同時搖頭。

    「現在怎麼樣了？」邵尹賓也過來問。

    「還是沒聯絡上。怎麼辦？」彭娟娟很抱歉地對邵尹賓說。

    「沒關係，再等一等吧，或許是睡過頭了，現在正趕過來呢。」邵尹賓說。

    「希望是這樣。」彭娟娟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卻冒出一個很不耐煩的聲音說：「班代，人不是都到齊了嗎？為什麼遺不出發？到底在等什麼啊？」

    「對不起啦，阿輝，我們這組還有一位女同學沒到，再等一下嘛。」

    邵尹賓很客氣地回答，因為這個叫做阿輝的人，是他們班出了名的難纏人物，自以為是又愛挑剔，連邵尹賓這種大而化之的人都覺得受不了他。

    「真是的！這麼不準時，白白浪費大家的時間。」

    「對不起，請再多等一下。」彭娟娟覺得很尷尬，也跟阿輝道歉。

    「這麼慢！她到底還要不要去啊？」

    韓廷威聽了，氣得站了起來，邵尹賓立刻按住他的肩膀，拍拍他，硬是把他的怒氣給壓下去。如果現在讓他和阿輝吵起來，那這趟畢旅可就會很掃興了。

    全班都知道阿輝本來就嫉妒四劍客那麼受歡迎，尤其阿威更是他的眼中釘，因為在學校的時候，阿威看不慣他的無禮行徑，曾跟他當面對嗆過好幾次。

    又過了十分鐘，齊樂雲終於趕到校門口．

    「啊，樂雲來了！」一個眼尖的女同學喊著。

    「真的嗎？」彭娟娟、姜采芳和鍾亞琴立刻衝下車去，韓廷威也跟了過去。

    「樂雲，你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遲到呢？」彭娟娟有一絲埋怨。

    因為拚命趕來，所以齊樂雲滿頭滿臉都是汗，還不停地喘氣：

    「對不起……我……」

    「好了，快點上車吧，上車再說。」韓廷威伸出手說：「旅行袋給我。」

    「謝謝……」齊樂雲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終於，所有同學都到齊了，巴士緩緩開動。

    「樂雲，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怎麼會遲到呢？」彭娟娟問。

    幾個好朋友圍在她身邊，坐在附近的同學也都伸長了脖子，韓廷威更是專注地看著她，等著聽她說遲到的原因。

    「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早上我剛要出門的時候，一個學妹慌張地叫住我，說她的室友肚子痛得很厲害，我們連忙打電話，還好救護車很快就來了，等救護車把學妹的室友載走，我才急忙趕過來。」

    「原來是這樣。那你怎麼不接手機呢？」姜采芳問。

    「可能是太緊張了，而且一直在安慰痛得哀哀叫的病人，所以沒聽到鈴響，真的很對不起，讓大家等我。」

    邵尹賓連忙安慰她說：「不會啦，你是因為見義勇為才遲到，沒有人會怪你的，而且，團體活動會誤點也是很正常的。」

    「對啊，沒關係啦，平安到達就好了。」鍾亞琴一面說一面體貼地遞上兩張面紙讓齊樂雲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