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居筱恬

    第一章

    一直等到下班前的十分鐘，林昕語終於忍不住拿起手機撥了韶志的手機號碼。電話接通之後，蔡依林嬌嬌甜甜的聲音傳來「……美麗極限，愛漂亮沒有終點……」林昕語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浮出兩個小梨渦。

    她笑韶志的懶。蔡依林最新的主打歌應該是「招牌動作」吧，他還在「看我七十二變」，這還是她去年幫他下載的呢。改天該幫他換首來電音樂了，免得其他人也要笑他跟不上流行。

    只不過，他最近似乎真的很忙，她已經有三天沒見到他了，最後一次和他講電話是……昨天下午吧，也是她打給他的。有時昕語真懷疑他是不是工作多到連打電話給她都有困難。

    等了片刻，就在電話即將轉進語音信箱時，才有人接起電話，昕語像是怕錯失良機般的忙不迭對著手機說：

    「你在忙嗎？」

    嗯，他一定很忙，所以才讓自己聽了這麼久的老歌，所以才一整天都沒有消息；正確來說應該有一天半沒有他的音訊了。

    「呃……」手機那頭傳來一聲輕微的猶豫，讓昕語微微一愣──

    怎麼會是個女生？她打錯電話了嗎？

    就在昕語懷疑的同時，電話裡的女子說話了。

    「對不起，韶志現在在忙，請問妳是哪一位？」

    韶志──她說韶志耶，那表示昕語沒打錯電話嘍。只是，怎麼韶志的電話會是一個女孩子接聽的？

    轉念，昕語又想到她剛說韶志現在在忙，所以，理所當然是別人幫他聽電話了。這女生應該是他同事吧？

    「我是林昕語，是──」

    「等他忙完，我請他打給妳好嗎？」女子冷淡而「客氣」的截斷昕語的話，似乎一點也不想知道她是誰。

    「喔，好。」昕語有些尷尬的結束自己未完的自我介紹。

    結果，她還是沒能和韶志說上話。看來今天晚上她又要自己找事做、打發時間了。

    有一個如此以事業為重的男朋友，昕語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韶志如此認真為前途打拚，為的也是兩個人的未來；憂的是，她最近嚴重感覺到兩人之間已沒了剛開始交往時的熱情和感覺。

    昕語明白「愛情在熱戀那一刻燃燒殆盡後只剩灰燼」的道理，但是，她也認為「事在人為」，只要兩個人有心、用心經營，感情的濃度和熱度還是可以十年如一日。

    可是啊，可是……唉。

    「怎麼啦？妳男朋友今天又不能陪妳了？」看見昕語講沒兩句就掛掉了電話，臉上又是一副無奈哀怨，坐在她對面的同事小月露出瞭然的表情。

    「嗯。」昕語無奈的點頭。

    「那妳今晚是不是又打算到健身房去發洩不滿的情緒？」

    發洩？這是什麼用詞？說得她好像是深宮怨婦又慾求不滿似的。

    「我沒有不滿。」昕語沒好氣的瞪了同事一眼。

    她沒有不滿，只是感到無奈，無奈而已。她常安慰自己，幸好韶志是因為工作冷落她而非玩樂或……變心。韶志不會變心的，昕語感覺得出來韶志還是愛她的，只是他真的太忙了，忙到她常常感覺不到自己是有男朋友的。

    昕語自認為不是個黏人的女人，也不希望天天和韶志膩在一起，然而，一對情侶幾天不見面又沒有電話聯絡，這樣的關係算不算正常呢？

    ……很難講。不過，她還是別胡思亂想了，免得又掉進煩惱的泥沼裡。

    既然有多出來的時間，她就到健身房去做做運動吧。春天就快來了，她可不想到時候望著美美的春裝歎息。

    想想，還好她還有這麼一個去處，在無數個韶志無法陪她的月子，讓她不至於感到無聊。

    而且每次一進到健身房，看見許許多多充滿活力又喜愛運動的同伴，昕語的心情就會跟著活躍了起來；也唯有在那裡，才能讓她忘卻所有的煩惱，尤其是她最愛的FunkyDance。

    融合了拳擊、韻律有氧、拉丁、HipHop等等各種流行舞步和音樂，加上一個超會帶動氣氛的老師，往往讓昕語在笑聲中享受揮汗如雨的快感。

    昕語非舞蹈科班出身，但運動細胞還算不錯，加上對節奏的敏感度高，所以很能掌握老師教的每個動作以及融入音樂的情境之中，跳起舞來據幾個一起上課的同學說「頗有老師的水準」。只是，大多時候她都是嚴肅的，臉上的表情總是冷漠驕傲。

    這就是齊競文對她的第一眼印象。

    其實她站的位置距離他有點遠，加上中間還有許許多多其他同學阻隔，照道理他應該不會注意到她。

    偏偏這天他就在前方的鏡子中瞥到一個認真而投入的身影；在一群跳舞像做體操的同學之中，她旁若無人的自信舞姿讓她像極了舞台上唯一的主角，而她頭頂上一盞spotlight，照著她的面無表情；冷，卻耀眼。

    「緩衝五分鐘。」連續上了半小時課，再加上一首激烈的拳擊有氧後，台上的老師終於大發慈悲放牛吃草了。

    認真專注的昕語微微喘著，一口氣喝光了600C.C.寶特瓶裡的水還是無法解除身體裡的渴，於是拿著空水瓶走出教室往飲水機方向去。

    「厚，今天老師是嗑藥哦，幹嘛這麼high，都跳快節奏的舞啊？腿簡直要斷掉了啦。」一個常站在昕語附近的同學忽然向昕語抱怨。

    雖然不是很熟，但基於是同個班上一起上課的同學，昕語客套的微笑回道：

    「大概是老師發現最近大家都變胖了，所以需要加強訓練。」

    這倒是真話。天氣一冷，什麼羊肉爐、姜母鴨、麻辣火鍋都出來了，吃得大夥兒肚子上積著一圈又一圈的脂肪，也難怪老師要這麼拚了。

    接著，女同學用含著嫉妒又羨慕的眼神望著昕語讚美：

    「妳的身材真好，皮膚又漂亮，妳都怎麼保養的呀？」

    對於這種讚美，昕語總是笑笑回應。她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有同學們口中的好，但是可能因為教室裡燈光打得太好，所以美化了她；又或許這些同學是秉著日行一善的心態，反正讚美又不花錢。

    「哪有啊，我是善於利用衣服遮掩，所以妳看不見我的肥肉。」昕語謙虛的說著，又證明似的故意在腰上捏出一塊肉。

    幾步之外聽見她的話，又看著她嚴苛的捏著已經沒什麼肉的腰，齊競文在心中笑了。

    女人，永遠對自己的身材不滿足。看來這個跳起舞來很酷的女孩也不能除外；然而，這麼近距離看她，總算看清楚她的模樣──

    俐落的馬尾突顯她立體的臉型，最教人注意的是她尖尖的鼻子，有點像外國人，而她笑起來有點上揚的眼尾又充滿了濃濃的東方味兒，滿特別的組合，卻一點也不衝突；加上唇邊小小的梨渦，讓她的笑容很迷人，和她跳舞時酷酷的樣子完全不同，而她講話的聲音也很好聽，是慢慢的、溫柔的中音。

    和自己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身高比起來，她是嬌小了些；不過，以他目測，她應該也超過一百六十公分了。合身的韻律服下雖沒有豐胸細腰，卻也算是凹凸有致的中等身材。她直挺的身段和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是如此的自信，而她身上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教人很難不對她產生好奇。

    因為工作的關係，齊競文見識過各式各樣的女人，經驗造就他一眼就能大概猜出一個女人的許多基本資料，例如年紀、職業、感情狀態……不過，也因為如此，除非特別，否則他不會花時間去注意一個女人。

    眼前這女人，是他在健身房運動這麼長時間第一次產生那麼……一點點研究心情的一個。因為這是第一次他無從猜測這女孩的背景。

    她不像班上那些在公家機關上班的女同學，一副小家碧玉又常常滿臉對工作、對人生哀怨不滿；也不像在銀行金融機構上班的女孩，一臉過度精明，總是想著理別人的財，時時想叫人掏出荷包裡的錢；那麼，秘書呢？她的冷似乎又不符合老闆們喜歡的柔軟、擅作功夫……

    她到底是做什麼的呢？他好奇。

    把寶特瓶裝滿水之後，昕語就要回到教室繼續接下來的課程，轉身，無意間和齊競文的視線撞在一起。

    好美的一雙眼睛。

    不過，也只是當下一個飛閃而過的念頭而已，短暫的眼神交會後，她就移開了視線。

    在某種層面上，她是個自閉的人。例如走路時從來都是目視前方，永遠不會注意身邊的人；如果別人不和她說話，她是不會主動開口的。她的主管常說她外表看起來客氣禮貌，卻缺乏熱情。

    她就是這種個性。喜歡簡單，不要複雜的人際關係。只要有韶志，她的世界就滿載，但，這種心情最近似乎有了些變化，自韶志升職之後。

    如願升上業務副理是昕語和韶志同感興奮的一件事，因為韶志一直很努力、也很積極爭取這個職位。所以，在升為副理之後，韶志花在工作上的時間更多了，而相對的，和昕語相處的時間也就減少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