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林如是
害她不防差點噎著,抬臉瞪他一眼。
「我不叫桃花。」隨隨便便亂叫,煩人!
她當然不是今天才見過這個徐明威。她家搬到這個小區幾年了,跟哪家都不親,但誰誰誰的就算不小心瞄也瞄過好幾回。她看過徐明威跟幾個不同的女孩子約會過。看過歸看過,完全不干她的事。她覺得她跟他們完全沒交集。
「有沒有人說妳像桃花?」
「像個屁!」她很粗魯。
他不以為意,笑得瞇了眼。「喂,桃花,小桃花——」
「我不叫桃花!」嗯心死了!她提高聲調。
「我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好聽個屁!」她更粗魯了。
他還是笑,好似很滿意她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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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說了沒有?那個桃花小小年紀就亂來,跟個有太太的男人搞在一起!害人家夫妻吵架,又把人家甩了!」
「好像是她工作那家店的老闆。聽說是男的自己說出來的,要跟他太太攤牌,結果那個桃花又早搭上別人了。」
「對啊,那男的一點都不避諱。我去過那家美術用品店,我看那老闆年紀輕輕,老實正經的樣子,不像會做那種事的人。那個桃花啊,不知怎麼勾引人家的!」
「那女孩放蕩得很,早就不是處女了,做這種事不奇怪。」
徐明威隨便就叫她桃花,也不知哪個好事的人聽去了,那些人「桃花」、「桃花」的,就那麼叫起來。這些年新搬入小區的,就都只知道她叫桃花。
本來她估計,她老爸那個肝,再一年就報廢,沒想到她老爸卻挺過了她高中畢業,又熬過了這幾年。高中畢業後,她沒再升學,當真開始「自己吃自己」,兼加養她老爸,學歷不高又沒專長,只能找到一些待遇不高、工作時間又長的工作。
「欸,桃花,妳聽說了嗎?那些有的沒的,把妳傳得很難聽。」身段高挑的幸惠搬來小區不久,跟她在之前服飾店工作時就認識。
她對畫畫有興趣,但沒那個閒錢拜師學習,只是找的工作都盡量有點相關。當服飾店的店員啦,飾品店或鞋店店員,甚至那種職業補習班比如廣告設計、卡通繪圖等的打雜。半年前她轉到了一家美術用品專賣店工作,結果前個禮拜辭了。
「哦?傳了什麼?」她一臉不痛不癢的。
「說妳跟那個美術用品店的老闆有那種關係……勾引人家、破壞人家的家庭——」
「哦?」
「好像是那個男的自己爆出來的。哼!那種男的真窩囊沒用!」幸惠時髦大方,對「小家子氣」、「拿不起放不下」的男人特別嗤之以鼻。「還說是妳勾引他的,誘惑他——」
桃花撇撇嘴。「虧他還有臉宣傳。技巧差得要命,跟木頭一樣;除了那間店,什麼都不知道,一問三不知,我做什麼給自己找麻煩!」
「妳還真的勾引了人家!桃花哦,妳這個壞女人!」幸惠吃吃笑起來。「缺德哦妳!破壞人家的家庭。」
「更正一下,那塊木頭還沒婚,那只是他女朋友。那些人——嘖!要傳也不先認真打聽一下,一點都不敬業。」
「妳啊!」幸惠忍不住笑出淚。
「不是嗎?要傳也不先做些功課,傳得沒一點技術性,我自己聽了都覺得乏味。我才不會找有太太的男人,濁得跟污泥水一樣,腰彎背駝還硬裝瀟灑:那種男人跟死魚一樣,都有一種腥膻味和陳年的酸氣。」
有了家庭的男人都是那樣的,身上都有一種酸氣。那種陳年累積是不知不覺的,太太、孩子、奶瓶、尿布、貸款、廚房油煙氣、廉價的香煙氣味、小孩的鼻涕大便……日積月累那樣彙集一身。可那些男人都不自覺,還自以為英俊瀟灑、成熟有魅力!
她一向都離那種陳年的酸氣遠遠的。
「哎呀!桃花,妳實在真刻薄!」幸惠笑得滿發亂顫,打了桃花一下。
「嘿,別動手動腳的。」
幸惠伸手挽住她。「到我那去。我剛買了一件裙子,妳幫我看看,拿點主意。」
「我說不好看,妳也不會拿去退,還看什麼看。」經過徐家,她根本連注意都沒注意,就那麼走過去。
剛當完兵回來的徐明威,一聽到的就是這樣的閒話謠傳。在屋裡瞥見桃花跟個女孩走過去,他想追出去,被他媽叫住。
「明威,」徐太太也聽到桃花她們的笑聲,搖搖頭。「那個桃花都叫人不知怎麼說!」但不關他們的事。她轉向兒子。「對了,媽熬了雞湯,中午吃黑棗烏骨雞湯好不好?」
「拜託,媽!」徐明媚從裡頭出來。「大中午的,吃那個太補了,天氣又熱,會上火的。」
的確是不合時令。
「那蒸魚好了。我看明威瘦了不少,該給他補一補,一時沒想到那麼多。」
「爸呢?」
「你爸跟朋友出去喝茶去了。」徐太太說:「真是,難得的星期假日,還盡往外跑。對了,明媚,學盛等會會過來吧?你們房子看得怎麼樣了?」
徐明媚搖頭。「看中意的,價錢有點貴;價錢合適的,又太小了。」她跟余學盛交往了多年,去年訂了婚,打算先買房子,然後立刻結婚。
「真中意的話,就訂下吧。不夠的部分,我跟妳爸再幫你們墊上。」
「不用了。昨天他跟我說,他爸媽在東區有間公寓,現在租給人,我們要結婚的話,他們就收回來,把公寓送給我們當是結婚禮物。」
「哇!」徐明威吹聲口哨。「妳的公公婆婆還真慷慨。」
徐明媚白白他。「不慷慨行嗎?我要嫁給他們兒子耶!」
「想嫁他們兒子的,又不止妳一個。」
「嘿!徐明威!」徐明媚凶巴巴的叉腰瞪他。
「你們兩個,都多大了!」徐太太搖頭。
徐明媚又說:「對了,明威,你什麼時候出去?來得及喝我的喜酒嗎?」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房子沒問題的話,我跟學盛商量過了,就訂在九月初。」
「那行。我九月中才定。」
「那最好了。房子要裝修,還有很多東西要買、要準備,我正需要一個苦力。」
「把我當苦力,妳也太狠了吧。余學盛呢?」
「他要上班。」徐明媚反手拍拍老弟胸膛。「你這麼大個兒,標準苦力一個,此時不用待何時?等你出國了,我想差遣都沒得找人。」
「是是!遵命,小姐,小的全憑小姐妳吩咐差遣。」徐明威作態地點頭哈腰。
臉上在笑,心裡有事擱著。這兩年他每次放假回來,那株桃花總是更加嬌艷,總是還是那副愛理不理人的神氣。每次回來,也總會聽到不同的流言,看見他媽對她的搖頭不以為然。
桃花舞春風。就是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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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他叫住她。
她回頭。「哦,是你。」
那聲「哦」微顯得意外,像沒料到。
「就這樣?」沒一點驚喜、沒一絲歡欣,就那樣一聲「哦」,就是她許久沒看到他後,再見面的反應。
「太傷我的心了!」他捧住心窩,好不失望。
「你少作戲了。」無奈桃花掃他一眼,不配合。
徐明威嘴角一提,笑起來。
「聽說妳最近很紅,全是妳的消息。」
「你呢?好像你媽又托你哪個阿姨大叔介紹你哪個賢慧漂亮有氣質又大方的淑女不是嗎?」桃花把唇抿著,要笑不笑的。
「冤枉啊,大人!」徐明威舉單手喊冤。「我媽的打算歸我媽的,我那時可是遠在幾百里之外。妳可別冤枉一個誠實、善良又正直的青年!」
那濃密的睫毛一眨,黑白晶瑩的水瞳凝看了他一會後,桃花才傾傾臉龐,低了聲說:
「你不是出國了嗎?怎麼回來了?」
「唉!」徐明威竟搖頭晃腦,大大歎起氣來。「我這一陣一直在南部某部隊裡吊單槓、數饅頭好不好?才剛剛被釋放回來。九月中才會出國,離現在起碼還有五個月。妳連這個都沒搞清楚,可見妳一點都不關心我!」
「我關心你幹麼?你不是有個大眼睛的妹妹關心你?」她聽過一個叫「陳莉莉」的。陳莉莉之後還有幾個,她也懶得幫他數了。
「早就被甩了。人家兒子大概都要上幼稚園了,妳還在提這個。」
誇張!看他甩手聳肩的,毫不在乎。
「倒是妳,」他盯著桃花。「他們傳得挺起勁的。妳到底又辜負了幾顆純情男人的心?」
「純情個屁!」她還是那樣尖酸乖戾。
「妳聽聽!」徐明威搖頭。
「不爽不會不要聽。」
「又來了!」他將她拉到跟前。「妳這張嘴真該堵起來。」
她瞅瞅他,大有不滿。「你敢!」
「我當然不敢。哪次堵妳的尖利小嘴,哪次不是被咬得唇破血流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桃花忽然煩躁起來。「要是被你媽撞見了,可不要又編派說我在勾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