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弦上月
「妳……」蘇綺兒急得快要哭了。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樣被人侮辱過。雖然聽說剛轉學來的校花耽當當很犀利,但是兩個人沒有接觸,蘇綺兒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她,竟然要這樣胡說八道的侮辱人!
「妳說夠了沒有?」蕭如雷的聲音就像平地一聲雷般炸開。
兩個女生看向他。
「妳有什麼資格去鄙視她?這麼冷的天,妳穿這麼短做什麼?比起人家,妳更像出去賣的!還有,妳塗什麼眼影、塗什麼粉底,比起她的清湯掛面妳看起來更像風塵女!妳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鄙視別人的窮?妳再有錢還不是靠家裡!妳有什麼資格在這裡鄙視她?還看什麼看?滾!」
蕭如雷的聲音很大聲,蘇綺兒還以為他只有「笑如雷」,沒想到吼人的時候,也像打雷一般大聲。
耽當當什麼好處都沒得到,反而被她喜歡的男生這樣白吼了一頓,覺得非常沒面子,臨走之時瞪著蘇綺兒道:「妳給我等著瞧!」
蘇綺兒的表情木然呆滯,沒有什麼血色的臉、蒼白的嘴唇、疲憊的身心與倔強的性格,使她用盡所有力氣把想哭的情緒壓下去。
蕭如雷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半晌,還是她先開了口,「謝謝你,我還以為你只會欺負我。」
她的眼神讓他的心刺疼。「不要理會別人說什麼,耽當當講話本來就很毒辣,妳別放在心裡。」話一出口,他覺得自己好反常,他不是只會說一些諷刺與鄙視別人的話嗎?
「嗯。」她抿了抿唇,「我回教室了。」
她的背挺得很直,幾乎與他一樣孤傲。
蕭如雷這才感覺到她其實與他一樣倔強。
直到目送她進到教室,他才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進到教室,坐在位子上,他一直想著耽當當說蘇綺兒是全校最窮的人的話。
他發現她有著最極端的兩面,她的外表看起來就像是被人欺負也只會低著頭說對不起的女孩子,但事實上誰只要欺負她,她一定會反擊。也許今天是因為她身體不適吧,又或者真的被傷害到了,才會無力反擊耽當當。
想到這裡,他的心隱隱的有些難受。
他暗問自己是怎麼了?就算她很窮、就算她身體不適、就算她被人欺負,這些關他什麼事呢?他又為什麼要感到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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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的時候,天色已經有點暗。
蕭如雷跟在蘇綺兒後面走了一個小時才到達她家。
蕭如雷覺得十分意外,她又不需要減肥,為什麼每天走路上學?他越跟著她的腳步往前走,越覺得不解。
直到看她走進一扇破舊的門,他才開始打量起這兒來。
這是一間很破舊的房子,應該屬於快要拆遷的那種,而且這種房子應該是一堆人住在一起的那種大雜院。他從小家境很好,從來也沒有嘗過苦頭,更別說住在這種房子,所以看到她住在這樣的環境,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看來耽當當說的是真的,她家裡很窮很窮。
蕭如雷先去吃了點東西後,正準備到蘇綺兒家裡去的時候,卻看見她走了出來。
接下來,蕭如雷再一次當起跟蹤狂,跟著她去她工作的地方──心宿夜總會。
他找了個很偏僻的角落坐下來,點杯喝的東西,然後看她走人員工休息室,出來的時候身上已換上制服,短短的露肚臍上衣及短短的露大腿裙子。
她把他點的東西送過來的時候,面露不可思議的神情。
「你怎麼在這裡?」
「想出來走走,剛好來到這裡。」
他看起來並不像「巧合」來到這裡!
蕭如雷接著說:「我只是在這裡喝點東西,妳不用這樣看著我。」
蘇綺兒有些不好意思,「嗯,那你玩吧,我工作去了。」
蕭如雷點點頭,整夜守下來,他只看到她不停地調酒,然後將客人點好的東西送過去。
十二點的時候,見他還沒走,蘇綺兒便走了過來,「明天還要上課,你為什麼還不走?」
「我等妳。」
蘇綺兒的臉刷地紅了,「不用了,我要到凌晨兩點半才能收工。」
「反正只差兩個半小時而已。」
蘇綺兒沒再說什麼,默默的離開。這個男生讓她有點意外呢,之前總是想辦法欺負她,早上不但幫她趕走耽當當,還替她說話;今天晚上竟出現在這裡,說要等她,然後呢?
他不會是……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她呆呆地想。
蕭如雷真的一直等到兩點半,直到她換下衣服,收工。
她走到他面前,「我們走吧。」
蕭如雷跟在她後面,出了夜總會,「妳準備怎麼回家?」
「走路。」
「走路?」她就那麼愛運動?她的臉還和紙一樣蒼白呢!
「嗯。」她撥了撥落在臉上的頭髮,把它夾到耳後,「上次為了救你,把單車給弄丟了,後來只能一直走路去上學和上班。」
蕭如雷看著她,「妳在這裡上班多久了?」
「一年多了。」她看他,「你也像耽當當一樣覺得我是出來賣的嗎?」
蕭如雷一雙黑眸緊盯著她,「我很佩服妳。」
蘇綺兒的臉有點發燒,「什麼意思?」
「要從晚上九點上班到凌晨兩點,然後走路或是踩單車回家,三點才能到家;睡兩、三個小時,第二天又得醒過來去上學。」他的眸子有點寒,「妳真的很勇敢。」
蘇綺兒一言不發,她覺得他似乎有點生氣,可是他在生什麼氣呢?真是奇怪。
夜有點涼,特別是凌晨的這個時候。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她有時會側過頭去看他,覺得有點奇怪。幾天前他們還似仇家一般,誰會想到這個夜晚他竟會送她回家。
蕭如雷攔了輛計程車,然後兩個人一起上車。
蕭如雷報了地點。
蘇綺兒訝異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裡?」
他不語。
「你跟蹤我嗎?」
他仍是不語。
蘇綺兒不知道他此時為什麼變成了冰凍的木頭,但是他送她回家,她還是感激的,尤其今天生理痛,有車子坐真的很舒服。
「妳為什麼叫蘇乞兒?」
「那你為什麼叫笑如雷?」
「誰叫笑如雷了?那個字讀蕭!妳國語真差。」
「你也好不了多少,我是綺兒,又不是乞丐的乞。」
「我覺得也是,我想妳一定是個有志氣的人。」
蘇綺兒喃喃地說:「在夜總會裡面當服務生和調酒師,就算是有志氣了嗎?」
「妳為什麼這麼賣命地工作?妳還是個高中生,需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學費,醫藥費。」
「醫藥費?」他把她全身打量一遍,「妳有病?」
「我可健康了,哪來的病?」
「妳就像半夜出來遊蕩的骷髏似的,看不出來妳有多健康。」
不知道他是怎麼用形容詞的,她哪裡像骷髏了?真是的!
計程車很快地停在她家的巷口。
兩個人下了車,蘇綺兒抬頭來看他,「你回去吧,已經很晚了。」對於他突然間對她友善起來,她可真是不習慣。
此時她發現他真的很高,她要仰高頭才能看得到他的眼睛。
「送妳進去吧。」
驀然間,腹間一股疼痛,撕心裂肺的痛楚幾乎要把蘇綺兒弄暈,她只覺得眼前有星星在冒,然後腳一軟就往旁邊栽去。
蕭如雷嚇了一跳,反射性地伸手抓住她。
她跌進他的懷裡,一股少女的幽香直撲進他的鼻間,聞起來格外的舒服。
他緊張地拍她的臉,「喂,妳沒事吧?」
蕭如雷抱著她,她把頭擱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胸膛很寬大,像成熟的男人、像是可以撐起她的天空一樣溫暖。
她的鼻子忽然有點酸。
已經好幾年沒有被人這樣抱著了,他的懷抱讓她想起死去的爸爸。她忍不住想哭,爸爸總是把她抱在膝蓋上,然後讓她把眼淚鼻涕都擦到他永遠雪白的襯衫上。
她為什麼這麼辛苦呢?為什麼不可以像別人家裡的小孩一樣,有幸福的家庭、健康的父母,過簡單而快樂的生活呢?
這些年她真的好累好累啊!這個懷抱是屬於眼前這個男生的。他身上有淡淡的男性味道,挺好聞,很清爽的感覺,可是這一切都不屬於她。
離開他的溫暖懷抱,她抬起頭來看他,「不好意思,抱了你一下。」
抱就抱吧,還不好意思什麼?「我想妳在夜總會做得很辛苦吧?」
「還好。」
「我幫妳找份好的工作怎麼樣?」
蘇綺兒疑惑地看他,「什麼工作?我還要上課呢。」
「我知道。這樣吧,來我家裡當鐘點女傭,工資與夜總會同高。妳看怎樣?」
「你腦袋壞了嗎?」
「妳覺得當鐘點女傭不好?」
「你也還是學生,哪來的錢支付工資?」
「我是天外互動的股東。」
蘇綺兒沒聽過這個企業,她搖著頭,「我覺得自己這樣也挺好的,辛苦是辛苦一點,但是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