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裘夢
還來?腳步尚未站穩,一張大網已從天而降,這讓行走江湖如平地的溫學爾也不由得大驚失色,這樣的連環機關,還真是讓人膽戰心驚啊。
宛若疾風中一片枯葉般飛旋而舞,安然的旋出大網的籠罩之地,額際之上已然沁出一層薄汗,這回顯然小師妹玩得更高竿了,功夫要是稍弱恐怕非死即傷。
緊蹙著雙眉朝四下張望,這邊動靜如此之大,裡面的人總不會一點兒都沒聽到吧?可是,人呢?
「溫少爺!」一聲驚呼從空中響起,下一刻便聽到一聲慘叫。
電光石火間,溫學爾已將人從大樹之上揪了下來,毫不客氣的摔到地上,惡狠狠的瞪著他,「三木——好久不見——」真是字字從牙縫裡往外擠啊。
三木苦著臉,「不如不見吶。」
「機關是你操縱的?」
瞄著溫學爾極度不友善的目光,三木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說:「這是少爺設計的,我只是負責查看是誰不長眼誤闖機關。」
眼見某人的俊臉馬上就要大變色,三木急忙補上一句,「您從正門進來就不會觸動機關了,誰知道您有門不走要翻牆……」聲音中斷在溫學爾陰狠的瞪視之下,他害怕的嚥了口唾沫。
「她呢?」還沒正式嫁給他,就要謀殺親夫啊,她可真狠!
「少爺在後院。」三木明智的沒有把主子正在幹什麼講出來,當務之急是小命要緊啊。
後院比前院要荒涼得多,也顯得詭異的多,就算此時從旁邊冒出個鬼來都不足為奇。即使荒涼,但是地面倒還乾淨,整潔的青石小徑與兩邊無人修剪的蓬蒿居然有種相得益彰的和諧感。
細碎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流洩下來,落在半跪於樹下的人身上,長髮有些凌亂的束在頭頂,連她身上的衣服都顯得有些髒污堪,可是她卻像毫無所覺般專注於面前那一隻木輪。
輕輕的、慢慢的接近,他不想打擾她的專注。
距離她還有三丈之地時,突然間暗器鋪天蓋地的湧來,就像蝗蟲過境般恐怖。
「三——木——」咬牙切齒的叫聲響徹雲霄,他居然敢在背地裡擲刀子,這回要是饒了他才有鬼。
忙碌的人影驟然停頓下來,如同定格一般,慢慢的回過頭看到來者時,眸中劃過一抹驚訝,但更多的是溫學爾不能理解的東西。
「他到底是怎麼照顧妳的?」在看清她消瘦的面容時,溫學爾有種想殺人的衝動,目標的不二人選就是一名叫三木的書僮。
唐平平緩緩的眨了眨眼,似乎仍處在震驚中。
他很想靠過去,但是他不敢輕舉妄動,現在他才明白小師妹臨別之時那記弔詭的目光所為何來。在唐平平所擅長的領域中,她是最致命的那朵罌粟花,與以前的差別只在於那朵花是否是綻放的。
如今,那花開得正旺……
「你沒事吧?」所有的情緒到最後,只轉化成了這一句話。
溫學爾卻在這簡單平實的問話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她是在乎他的。
「沒事,幸好這些暗器只是樹枝而已。」聿好啊。
「這原是防止三木來搗亂才弄出來的,當不得真的。」她輕描淡寫的說著,他卻聽得驚心動魄。
他很想一笑置之,但他發現這太難為自己的臉了,只好擠出一抹苦笑虛應著。
第八章
「暮鼓晨鐘的出家人生活是不是很愜意?」
唐平平抿抿唇,看他那一臉烏雲密佈的模樣,她要是回答「是」的話,搞不好他馬上就會發飆。不過,在寺中的這段日子確實是過得滿舒服的。
思量再三,她揀擇了一個恰當的詞語說:「還好。」
溫學爾不禁瞪大眼,她可真會小心措詞啊,讓他想借題發揮都無處著力。
「妳打算出家?」問得有些悶,更有些怨懟之意。
「這裡是少林寺。」她提醒他,她就算真要出家,也得找座庵堂才合適。
說的也是,少林寺出家的都是男人,但她是個姑娘家。對,目光盯著她身上的男裝,就是這一成不變的男裝在作祟,讓他不時就會神經錯亂一下。
「喝茶。」
看著她親手遞到自己手邊的茶,他再多的不滿都煙消雲散了。愛上女人的男人總是會被心愛的女人吃得死死的,可卻甘之如飴。
她住的房間很簡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他坐在唯一的一張椅子上看著她就著三木打來的清水洗了把臉,再順手梳理著凌亂的長髮。
「妳剛才在忙什麼?」
「嗯,我答應幫圓真大師在藏經閣內安置一組機關。」她有些漫不經心的說。
想到剛才自己所經歷的凶險,溫學爾心頭一凜,「像院子裡的那些嗎?」
唐平平笑了笑,用方巾束住長髮,搖了搖頭,「要對付江湖上的頂尖高手,那些機關還不夠看。」
「我也是高手。」
「所以你有驚無險。」
聽她這樣一說,他的心就舒服多了。
「為什麼妳只把行蹤告訴我小師妹,卻不肯對我明言?」對於這一點他始終無法釋懷,尤其還得對某人千請求萬拜託才能得到她的消息後,心情更是鬱悶。
唐平平像沒有聽到一樣,專心的撢拭著衣服上的髒污,在徒勞無功之後,決定換下身上的這套衣服。腰帶解下的同時想到了一件事,慢慢轉過頭去,對上的是溫學爾興味的目光,她在心裡歎氣,「你不打算迴避一下嗎?」
「不打算。」他非常肯定的給予回答。
點點頭,她表示明白,然後伸手在床柱上輕輕一按。
溫學爾目瞪口呆的看著從天而降的竹簾,緊密的將房間分隔成兩個獨立的空間,他伸手去推,這才發現竹簾一垂地,立時勾動地上的機關將它固定,這竹簾突然之間就成了一堵從天而降的牆,密實的縫隙讓他無法窺視另一端的任何事物。
「平兒,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呢?」用這樣巧妙的機關來對付他,浪費嘛!
竹簾後傳來唐平平無波無痕的聲音,「難得你給我展示作品的機會,我豈能不給面子。」
怎麼這樣說嘛!溫學爾覺得自己受傷了,她罵人從不帶髒字,卻讓人痛徹心扉。
衣服脫下的窸窣聲清晰的從竹簾後傳來,讓人想像的空間無限擴大,也越發的讓人心癢難耐,這是一種折磨,而且是非人的折磨。
像落時一樣的毫無徵兆,竹簾「嗖」的一聲就又消失不見了,彷彿屋內從來沒有那樣一幅細密的竹簾出現過一般。
換好衣物的唐平平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那什麼表情?」她挑眉。
「真實表情。」他坦承,本來能欣賞到極香艷的場面都被那該死的竹簾給破壞掉,心頭不禁扼腕不已。
「哼。」她輕輕的哼了一聲,不必細想也猜得出他的心思,腦袋裡全是不良企圖。
溫學爾跳到她身邊,眼睛骨碌碌的四下亂瞟,「平兒,妳這間屋子這樣空曠,是不是因為這裡面有不少機關?」他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嗯。」
唐平平輕輕的應一聲,讓溫學爾的神經馬上提升到最高點,雙手一張就將人摟入了自己的懷中,「我突然發現妳這屋子實在很不安全。」
「不安全的是你。」她直指重點。
「對呀,我是感覺不安全。」就算有機會可以偷香竊玉,也會因為潛在的無限危機而告罄。
目光滑落到環住自己的雙臂,她眼眸半垂,淡淡的道:「你只要不逾矩,就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所以我才更擔心。」心愛的女人就在眼前,要他中規中矩簡直是要他的命。
這樣誠實的答案讓唐平平哭笑不得,一抹嫣紅俏然浮上臉頰。這男人啊,總是這樣無賴得讓她心動不已。
「放手,被人撞見很難看。」
溫學爾才不上當,「這裡不會有人來的。」這大概是少林寺最偏僻的地方了,簡直是人跡罕至。
像是在印證他的話是不可信的,下一刻三木微帶黝黑的臉就出現在門邊,「嗯……」他遲疑著要不要把腦袋給縮回去,「少爺,可以吃飯了。」最終他決定把話講完,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三木——」溫學爾爆出大吼,這個死小子活像生來跟他作對的。
唐平平不由莞爾,「因為會有人來,所以你還是放開的好。」
「我一定要宰了池。」
她慢條斯理的說:「我只有這一個書僮。」
他的腳步在門口停下,一臉的憤懣,握緊拳頭咬牙道:「總有一天我會的!」
老實說,雙絕書生這個美夢想要實現,真的很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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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圓星稀,潔白的月光下,萬物都披上了一層銀光,迷離而差麗。
仰躺在屋頂之上,遙望著那一輪銀盤,溫學爾愜意的對著壺嘴吸了兩口酒,目光有意無意的瞟向身邊的人,「這樣美的月色,妳可不要辜負了。」
唐平平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努力克制著自己想要伸腳踹他下去的衝動,「半夜上屋頂吹風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尤其是在她連續幾夜沒闔眼的情況下,此種行徑簡直令人髮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