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裘夢
新月如勾懸掛天際,零落的星子散在黑漆的夜空之上,就像點綴在月牙之畔的閃耀寶石。
伸手推開窗戶,遙望著清冷的月宮,一抹憂鬱閃過眸底。
「嗨,怎麼,想我想到睡不著嗎?」一張俊美的臉從屋頂上倒垂下來。
唐平平嚇了一跳,「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屋頂上幹什麼?」
伸手在窗上一按,溫學爾輕輕巧巧的跳進了屋內。
唐平平不露聲色的看著他,「現在你跳進我的屋子又想幹什麼?」
溫學爾神色自如的道:「既然大家都睡不著,不如喝上幾杯如何?」
「我不會喝酒。」他的居心明顯不良,就算她會喝也不會答應。
「放心,我的酒品很好。」他拍胸脯保證。
她淡淡的說:「我怕自己的酒品不好。」
「我不介意。」
唐平平輕輕的闔了下眼皮,很肯定的說:「我介意。」
溫學爾看向窗外的上弦月,笑道:「妳不覺得今晚的月色很迷人嗎?」
她挑眉,「你覺得為了這個理由我們就該喝一杯嗎?」
「難道不可以嗎?」
「不可以。」很堅決的否決。
他搔了搔頭,然後毫無預警的貼近,一雙如海般浩瀚、如星般耀眼的眼眸直望進她的心底,「如果我說是因為想妳才睡不著呢?」
「那就更加不可以喝酒。」大部分的人都太容易酒後失態了。
他走近,她只好往後退,直到退到牆邊無路可退為止。
手扶在牆上,他看著她搖頭,「女人,妳真的很會破壞氣氛。」
眨了眨眼,她明智的沒有出聲。
頭抵著她光滑的額頭,輕笑出聲,「平兒,我有個問題想問妳。」
「說。」唐平平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心緒,且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讓他察覺她的神經緊繃,感覺一顆心都快要跳出胸口了。
「怎麼樣才可以躲開無孔不入的唐門紫影?」
四目相對,近在咫尺,近到無所隱藏。
「你在挑釁。」她肯定。
溫學爾無聲笑出來,眉角輕揚,在她耳邊輕輕的吹了口氣,滿意的看到她瑟縮了下,「誰叫他們一直打擾我跟妳親熱。」真是陰魂不散,這麼快就追上來。
慢條斯理的轉過身,右手還不忘環過唐平平的纖腰,將她摟入懷中,好整以暇的面對出現在房內的兩名紫影。
「放開平姑娘。」異口同聲的喝斥。
溫學爾忍不住歎了口氣,「最近就數這句話聽的最多,還是你們唐門紫影就只會講這句話?」
唐平平瞥了他一眼,心裡想著,你確實欠扁。
「任何人對平姑娘不敬,就是與唐門為敵。」
「哦?」溫學爾笑著請教,「怎麼樣算不敬呢?」
「公子當知男女授受不親。」
「可是,你們家姑娘都把我看光光了,又怎麼說?」
兩名紫影驚訝的目光落在唐平平身上。
唐平平只是抿了抿嘴,說:「男人有貞操嗎?」
這句話污辱到在場的三個男人,他們有志一同的瞪向口出不遜的人。
「好吧,換個說法,」她很有知錯能改的勇氣,「你們認為他有貞操嗎?」
兩名紫影同時搖頭。
「誰說的?」當事人可不承認。
「這是江湖人盡皆知的事。」她毫不客氣的揭他的底,風流滿天下的雙絕書生,要貞操幹什麼?
兩名紫影點頭,平姑娘所言不假。
「可是,把我看光光的至今只有妳而已!」他不服的努了努嘴。
為什麼他們要一直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呢?唐平平有些苦惱,闔了下眼瞼,這下只能勇敢的面對現實了。「那就是說如果再有姑娘把你看光光的話,問題就容易解決了是吧?」
溫學爾的唇角開始抽搐,兩名紫影的嘴巴不由自主張大,他們的平姑娘年餘不見,似乎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呢。
「妳敢?」他收緊放在她腰際的手,星眸閃爍著憤怒。
「如果你一直要強調這一點的話,我就敢。」她毫不畏懼的坦承不諱,逆來順受向來不是她的美德。
果然還是他們原來那位永遠沉著冷靜的平姑娘啊,紫影張大的嘴終於闔上。
瞄一眼兩個傻愣看戲的紫影,溫學爾的唇角揚起,戲謔的開口道:「你們是來幹什麼的?」好像他們已經忘了。
「請平姑娘跟屬下回去。」兩名紫影這才連忙說出目的。
「你們平姑娘要嫁我為妻,不回唐門了。」
看著溫學爾一言之鑿鑿的表情,再看看默然不語的唐平平,兩名紫影開始有些遲疑了。
「平姑娘……」
「沒有的事。」不著痕跡的瞪他一眼,這傢伙老是唯恐天下不亂,他是嫌麻煩不夠多嗎?如果真把太君引出來了,她就沒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溫少俠跟唐門作對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溫學爾微微一笑,「如果是為了平兒,跟唐門為敵也是沒辦法的事。」
兩名紫影交換一個眼神,從窗口飛身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們怎麼走了?」好奇的看著紫影躍窗而去,溫學爾感到有些奇怪,他們不是打算動手搶人嗎?
唐平平擔憂的望著紫影消失的方向,「他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自然是等其他人到齊後再一起動手。」即使他的武功再好,也是雙拳難抵四腳,尤其唐門個個擅長暗器施毒,未來的路很艱難啊。
「不用擔心,想把妳從我身邊帶走,除非踩著我的屍體過去。」
他信誓旦旦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擊中她的心,卻讓她的眉頭不由得蹙緊。踩著他的屍體過去嗎?她寧願用自己的自由換取他的平安啊!驀然間一怔,是這樣嗎?她真的想用自己一直追求的自由換取身邊這個男人的安全嗎?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將心遺落在這個男人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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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月華流洩,桌上燭光搖曳。
坐在桌畔的唐平平幾乎要與月色融為一體,默默的注視著桌上無言垂淚的蠟燭。
用力拍了拍透著陽光味道的被褥,溫學爾的眸底染上幾絲困惑,「奇怪,為什麼妳的被子比我的要軟、要香?」
「因為這家客棧是唐門的產業。」
「什麼?」溫學爾倏地大叫,卻發現唐平平依舊波瀾不興的坐在燈下,「這是唐門的產業?」
「對。」
「那妳為什麼不早說?」他猛的從床上跳下來。
「我為什麼要說?」依舊是雲淡風輕的語調。
她的態度讓他差點兒被噎住。這到底是個什麼世道啊?明明該擔心害怕的人卻像個局外人一樣泰然自若,反而是他這個局外人在一旁擔心受怕,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是你帶我住進這裡的。」她漫不經心的說。
嗄?大名鼎鼎的雙絕書生再次瞠目,就算是他的主意,她難道不能提示一下嗎?白讓他沾沾自喜了半天,還以為甩掉了唐家人。
黯然眸色轉為清朗,漾出笑意,「我想看的就是你知道後的表情。」
要論惡劣指數,唐平平儼然已可與沈七巧並駕齊驅。
心頭不禁歎氣,念頭一轉想到日後要是她們兩個見了面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情形?是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還是惺惺相惜,相逢恨晚?而這兩種猜測中,尤以後者最讓人不寒而慄。
但願不會,佛祖保佑吧!
坐在桌邊的唐平平用平靜無波的目光看著重新大剌剌躺在床上的人,口氣淡淡的提醒,「他們已經走了。」
「我知道。」
「你也該走了。」好吧,她早該有覺悟,這男人不會有君子的美德。
溫學爾在軟枕上半瞇著,笑道:「這裡睡得很舒服,為什麼要走?」
唐平平用力的翻了個白眼。是她不對,是她忘了這個男人在她面前一向是無賴慣了的。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徒惹人非議而已。」
「我不介意。」
「你原本不是打算跟我把酒言歡、秉燭夜談的嗎?」眸光閃了閃,她保持著一貫的沉穩,對付溫學爾這樣的男人,冷靜是最好的辦法。
他從枕上抬起頭,一臉驚訝的看著她,「妳不是沒興致嗎?」
「我現在有了。」
「稍等片刻。」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從窗口跳了出去。
唐平平慢慢起身站到窗前想關上窗戶,但手才剛伸出去就縮了回來,禁不住輕歎一聲。算了,關上也沒有用,那個男人肯定會死皮賴臉的想辦法進來的。既然結果都一樣,不如坦然接受他。
一手托腮,一手扶桌,怔怔的望著窗外的明月,思緒漸漸飄遠。
溫學爾再次回到房間的時候,手上端著托盤,上面放著香味四溢的佳餚,還有一罈酒。
「這裡的大廚手藝不賴哦。」他把一盤宮保雞丁端到她面前讓她解解饞。
「深夜挖人起來不厚道吧。」
溫學爾揮揮手,笑道:「能夠替他們敬重的閣主做菜,大廚可是很興奮的哦。」
忽略他試探的目光,唐平平不著痕跡的轉了話題,「很道地的川菜。」辣味與香味撲鼻而來,讓她有種回到家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