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湛露
因為自小鳳玄城就長得玉雪可愛,後來又是頗為絕色的一張臉,所以猜測玄城是有龍陽之好的人不在少數。他雖然是鳳玄城的兄長,從小到大也的確沒見過鳳玄城對什麼女孩動心過,到底是因為他還年幼不更事,還是有別的什麼不能為外人道的原因?
鳳玄楓不免暗暗擔心。
他停住腳步,回頭望,一地的腳印踩著剛剛飄零的落葉,蜿蜒在身後。
已經走過的路就不能再回頭,即使沒有退路,也只能勇往直前。
太子中毒的秘密到底能隱瞞多久他不知道,只希望到時候不會是又一次地反目成仇,手足相殘。
玄城那個孩子,又能理解多少他的苦心呢?
第八章絕裂
檀香跟隨鳳玄鈞回到他的王府。
即使鳳玄鈞的王府門規森嚴,眾人都是目不斜視,不敢交頭接耳,但是看到檀香隨同鳳玄鈞同時出現時,人人的眼中都露出詫異的神情。
看來當年秋水之死對於鳳玄鈞來說還有許多其他的意義吧?
檀香低垂眼眉,不露聲色地隨他一起走進王府深院。
「我要去見我的姨母,會有人帶你回房間。」鳳玄鈞簡單地告知。但是與其說是「告知」,倒不如說是「命令」,命令她不要亂走亂看,只能在房間裡乖乖地呆著。
她微微一笑,很乖巧地點點頭。在他的地盤上當然要聽他的話,只是他們彼此都知道,如果她想「走走看看」,是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的。
管家將她帶至一座小院,婢女笑咪咪地端上來洗臉水,「檀大夫一路辛苦,洗把臉吧。」
她摸了摸鬢角,竟然摸到些許風沙的痕跡。雖然她可以做到不吃不睡,但是人間的風塵卻一定會沾染到的。
將雙手浸入水中,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涼之意沖頭而去。將水打濕臉頰,水質溫柔清冷的觸感讓她頓時覺得——好舒服!
伶俐的婢女遞上手巾,微笑著說:「檀大夫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婢子叫秋痕,就住在外間。」
她的心念一動:秋痕?大戶人家的下人名字多應該避諱主人的姓名,但這個婢女的名字竟與秋水的名字不過相差一字,有什麼特別的緣故嗎?
她伸出手去,握住那女孩兒的手,恬淡的微笑:「秋痕,你的名字很好聽。」
秋痕受寵若驚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臉頰通紅,訥訥地垂下眼簾,「謝謝檀大夫誇獎,這名字是婢子以前的主人給取的。」
這女孩身上有秋水的影子。
檀香收回了手。剛剛在接觸到秋痕雙手時,她不由自主地運用了一點念力,果然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一個非常熟悉的影子。若非與秋水曾經關係密切,不會在秋水去世三年後還有她的影子殘留在秋痕的身上。
「你以前的主人是表小姐吧?」她不露聲色地探聽。
秋痕吃驚地抬起頭:「您,您怎麼……」
她鎮定地笑:「這不難猜到。只有她那樣慧質蘭心的人才會有你這樣玲瓏剔透的丫頭。」
秋痕的神色又是變幻不定,似乎又是對她崇拜,又是感謝,又是傷心。
「可惜小姐沒能活到現在,否則一定會成為檀大夫的好朋友。」小丫頭真心實意地說。
檀香繼續探聽:「表小姐去世後,你就一直留在這裡了?」
「是,婢子從小跟著小姐,小姐一走婢子也無家可歸,王爺心地好,收留了婢子,留在這裡伺候老夫人,幫忙看守這個小院。」
看守這個小院?檀香眼波一閃,「這裡原來是表小姐住的地方?」
「是啊。」秋痕從睫毛下偷偷打量著檀香,小心謹慎地說:「王爺以前是不會讓別的朋友住在這裡的。」
她用了「朋友」這個字眼,真是好聰明的丫頭,竟然一語雙關。
檀香聽到這句話,不知為何心頭突突地連跳了幾下。她越來越像「人」了,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竟然會為了鳳玄鈞將她留住在他前情人的屋子裡而覺得開心。但是,其實她已經是有了「千歲」年紀的「老妖」了。
伴隨著那份欣喜,多少又覺得有些迷惘。鳳玄鈞這樣的行事安排又說明什麼?他把自己留在這裡是有什麼特別的含義,還是只是無意的巧合?
直到月上眉梢的時候,鳳玄鈞都沒有再來。
檀香也沒有離開這個院子。
這間小院與外面隔絕,收拾得清新雅致,想來這裡原來的主人也是這樣一個可人兒。後來她還從秋痕的口中得到這間小院曾有的名號:流水藕榭。
好奇怪的名字。若是因為主人的名字裡有一個「水」字而叫「流水」還可以解釋。但是鳳玄鈞的王府內都是大山大石,一派硬朗之風,從沒有見過荷花池,「藕榭」一詞又是從何而來?
她向秋痕問了這個疑慮,秋痕只是搖搖頭,「這也是小姐取的名字,但是婢子也不知道為何要叫這個名字?」
也許只是少女懷春,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那點詩情畫意吧。或是在提醒表哥,記得為她在這片王府裡留住幾朵殘荷新藕。畢竟,秋水也曾經是有成為武王妃的最佳人選啊。
「這座王府修成後沒多久小姐就去世了,她在這裡住的日子很短,不過王爺很懷念她,於是就把這座院子保留下來了。」
這是秋痕所知道的故事,實在是有限。
「表小姐為什麼會死?」檀香一問到這個問題,秋痕的表情立刻變得很古怪,惶恐不安地咬著嘴唇,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這裡的隱情真的不能對外人道嗎?
檀香環顧小院,因為夜已深,這裡很清靜,她集中所有的念力在院中尋找著當年秋水留下來的蛛絲馬跡。
在那個屋簷下,她依稀感覺到一絲淡淡的生氣,是三年前留下來的,她緩緩閉上了眼——
「小姐,太子派人送來了好稀奇的東西,你怎麼不感興趣?」秋痕捧著一個托盤,笑咪咪地說道。
秋水百無聊賴地瞥了眼盤子:「能有什麼好玩的,不過是孔雀毛做的毽子,像骨做的空竹,或是什麼南海珍珠,滄山的雪蓮。除了這些他還能找出什麼來?」
秋痕笑著揭開盤子上的那道紅布:「這回小姐猜錯了。太子送來的是中原的書,說是小姐前一陣吵著要看的,好不容易托到中原經商的商人帶回來。」
秋水眼睛一亮,立刻跳起來,搶過托盤上的那本書,果然見上面寫著:太白詩集。
「他真能搞到?我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她喃喃念著,興奮莫名。
秋痕眨著眼說:「人家是太子嘛,什麼東西會搞不到?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人家肯用心,咱們王爺就從來不會花這些心思討小姐高興。上次太子要認小姐做妹妹,小姐還不願意,其實做了太子的妹妹不是很好,每天都可以有好玩的東西。」
秋水手捧著這本書,眉宇間卻染上了一層輕愁,「你知道些什麼。你以為太子的妹妹真的是那麼好當的?」
「還能有多難當不成?」
秋水的手指摸著書面,忽然問道:「表哥去邊關有多久了?」
「小姐算的可比婢子清楚多了吧?」秋痕笑道:「從上個月初十到現在,有二十來天了。」
「二十六天。」秋水輕聲說道:「可是他卻只寫了一封信回來。」
「這是當然的啊,邊關作戰哪有時間寫家書?我聽說王爺這次要作戰的對象都是紅毛碧眼的外夷。紅毛碧眼啊,聽上去就覺得嚇人,那不是妖怪嗎?」
秋水蹙著眉心:「那表哥要平安回來可就更難了。」
「王爺當然可以平安回來啊。」秋痕可是對鳳玄鈞信心滿滿,「王爺自從第一次上戰場,到現在,大小戰役幾十次,從來沒輸過,人家都說咱們王爺是常勝將軍,是鳳國第一英雄呢!」
秋水聽到她連篇累牘地讚揚,終於微微一笑。是啊,表哥是英雄,是誰也比不了的。只是,他若有太子那一點點的溫存心意該多好?哪怕只有那十分之一,也叫她不會這樣胡思亂想了。
手中那本朝思暮想的《太白詩集》,被不解意的清風吹得散亂,猶如她此時紛亂不定的心緒一般……
兩指乍分。她像是被夢驚醒,過去的種種明白了幾分。
原本以為是太子苦苦糾纏,趁人之危製造了秋水與鳳玄鈞之間不可扭轉的矛盾。但是現在看來,年輕的秋水對自己的感情也並非堅定。
一邊是英勇無畏的表哥,一邊是體貼溫柔的太子,任何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都會難以取捨吧?
上次在鳳玄城那裡她所看到的,應該是秋水與太子之間有了真正的曖昧之後,一邊接受了太子的愛,一邊又割捨不掉表哥的情,就因為如此,她選擇了自殺?不對,好像還有哪裡說不通的。
與其在這裡想來想去想不透,為何不直接去尋答案?她不想驚擾到鳳玄鈞,但是也有別的方法可以知道這個謎底。那就是,三年前的太子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