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香夭

第8頁 文 / 湛露

    「啊?」副將怔了怔,這算什麼門路?是看病還是開壇做法啊?怎麼這麼檀大夫看病的方式好奇怪。不過他們也聽說這個女大夫是陛下親自送交王爺照顧,想來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便不敢多問,匆忙跑去準備。

    香爐擺好,三支新香交到檀香的手中,清水也已放在腳邊。

    檀香接過三支香,雙手合十,拇指貼在額前,恭恭敬敬向佛像長揖三次,然後引燃了香,將香灰倒進清水之中。

    待一切完畢,她對身後還在呆看的那名副將說:「好了,把這些水分給那些生病的人喝。」

    「這水,可以……治病?」副將現在覺得她越發奇怪,就這麼幾個動作,一盆灑了灰的水就可以治病救人?那這大夫也未免太好當了。

    因為關係到許多人的性命,他也不敢貿然行動。

    檀香一蹙眉:「你不信我嗎?」

    但見她蛾眉凝練,竟有股說不出的威嚴之氣,副將不由自主地開口應道:「屬下這就去!」

    他剛端起水盆,就聽到外面有人喝道:「放下!」

    眾人回頭,只見鳳玄鈞大踏步地走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切,他的面色如鐵,問道:「怎麼回事?」

    「那個……」副將還沒開口解釋,檀香回答:「那些軍士中了邪,不能行動,必須用佛前香灰破解妖術。」

    鳳玄鈞的眉毛擰成結:「中邪?怎麼回事?」

    「有人對他們下了巫術。」檀香說:「你要是多拖一個時辰,他們的性命可就難保了。」

    副將一聽就害怕了,端著清水就想出去,鳳玄鈞又說道:「等等,你憑什麼用這盆水就讓我相信可以救人?」

    檀香反倒覺得他不可思議,「他們命在旦夕,我施法救人,有什麼相信不相信的?」

    施法?鳳玄鈞一聽到這兩個字臉色更加古怪,「你也會妖術?」

    檀香一愣,旋即笑了,原來他在乎的是這個。

    「妖有妖道,佛有佛法,但現在不是和你談經論道的時候,王爺,你要是再拖延下去,後悔的可就是你了。」

    鳳玄鈞深深地看了她一陣,對副將擺了擺手。早已等得心焦如焚的副將如領聖旨,立刻端著水盆跑了出去。

    「陛下說是給我送個大夫,可沒說你會妖法。難道你治病救人就靠這點香灰嗎?」鳳玄鈞對她的醫術產生質疑。要是這女人真是鳳玄楓故意安排給他的,那她就是不會半點醫術他都不奇怪了。

    「無信於人,如何讓別人信之?」檀香雙唇翕張,緩緩說道。

    「你說什麼?」鳳玄鈞聽著刺耳。這女人竟然敢當面指責他?她以為她是誰?

    「王爺不信我,這怪不得王爺。要做到全心信任,若非是數年知交,就是心胸極大開闊,而王爺與我不是前者,只怕也不可能是後者。」

    「你說本王是心胸狹窄的小人?」鳳玄鈞微怒道:「你可知本王是誰?」

    「當然知道。王爺是先皇第二子,當今鳳皇的兄長,鎮守邊關的大將軍,國家的棟樑。但是這些虛名頭銜都與心胸無關。一個心胸不寬闊的人,就是有再多的封號又能有什麼大的作為?」

    眼看鳳玄鈞幾乎要發作了,那名副將興沖沖地跑進來,大聲喊:「王爺,那些將士們都好了!檀大夫的藥方果然靈驗!」

    鳳玄鈞一震,收起所有剛到嘴邊的斥責,盯著檀香看了片刻,轉身走出驛館。

    檀香鬆了口氣,這個男人的氣勢還真是壓人,高高在上如萬仞高山,連她都有種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只是,高山並非真的可以巋然不動,要打擊到他驕傲的外表和自尊心不是什麼難事。只要告訴他,現實和他所想的差距之大就會讓他非常失望。而打擊他並不是她的目的,觸動他,讓他意識到她的存在才是她所想得到的結果。

    她當然不會忘記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是什麼。如果只是以一個普通醫生的身份治療傷患,以他的身份行程,絕不可能注意到她的存在。唯有特殊事情的發生,才能讓她在他的視野裡脫穎而出。

    說起來,那個使用妖法,弄倒眾多士兵的小妖還真是幫了她一個大忙呢。只是不知道「它」與昨夜那個假扮秋水的小妖是否是同一個?

    如果是,那她的目的就絕不止是戲弄鳳玄鈞這麼簡單了。因為如果檀香此刻不在鳳玄鈞身邊,這眾多士兵的性命就有可能要斷送到那個小妖的手裡。

    雖說各界都各有統轄,很少互相干涉,但是人與妖之間能有什麼恩怨逼得妖精要陷害幾百人的生命?

    檀香最不喜歡的就是那些手握特權而玩弄弱者於股掌間的人,妖也是如此。對於人來說,即使如鳳玄鈞這樣武藝高強的人,若是遇到一個小有妖法的妖精也是無可奈何,束手待斃。所以妖術是不能亂用的,否則一旦亂了三界勢必天下大亂。

    原本只當是旁觀遊戲,不去理睬那只過路小妖,看現在的局面她是一定要探個究竟了。若對方真的是針對鳳玄鈞,要置他於死地,她就更加不能坐視不管。

    說到底,不僅僅因為人命寶貴,還因為鳳玄鈞與她牽扯的那段看不見,摸不到的情劫啊。

    本以為即使不是完全懂得鳳玄鈞,至少她已經如掌握他呼吸的節奏一樣掌握他的性情,沒想到鳳玄鈞又給了她一個意外。

    將近中午時分,鳳玄鈞主動來敲她的房門。

    她在屋內就已經聽到他的足音,所以當他敲門時她並不奇怪,只是覺得這敲門的聲音過於輕柔,與他平時行事的樣子不是很相配,差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雙手拉開門,她面對著他,半尺的距離。

    「王爺有什麼吩咐?」她故意俏皮地歪歪頭,想化解早上留給他的那個尖牙俐齒的印象。

    他卻比早上看起來平和許多。站在門外,並沒有進來的意思,表情誠懇:「今天多謝你救了我手下的人,所以特來感謝。」

    她訝異地眨眨眼,「王爺太客氣了。治病救人本就是醫者的本分,何需言謝?」

    「我若連個謝字都不說,大概又要被人說成心胸狹窄了。」這樣一句話難得從他口中說出倒沒有了早上那股火藥味,淡定中倒有幾分自我嘲諷的味道。

    她嫣然一笑:「王爺這算是知錯能改嗎?」

    「檀大夫如果不忙的話,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他終於說出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她在心中偷笑:早就猜到他來這裡有別的事情,尤其是妖術之事不信他就可以放縱那妖精繼續胡作非為。

    「王爺請進。」她伸手讓位,他卻搖搖頭,「如果方便,檀大夫可否到我房中相談?」

    她沒有半點猶豫,平靜地好像要出門約會老友一樣跟著他走出來,逕直走進東廂房。

    一進房門她才明白為什麼鳳玄鈞要她到這裡來。在房內早已坐著幾名將領,像是在等候她的到來。上午陪著她忙前忙後的那名副將也在,率先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說:「檀大夫。」

    「他叫藏海琪,以後你若有什麼需要,就直接找他。」鳳玄鈞指了指旁邊的空椅:「請坐。」

    她坐定,聽他開口。

    「今天的事情你們都已經知道了。多虧檀大夫在才免於一場災禍。」鳳玄鈞目光炯炯,「今日之危不同於以前的戰場之爭,敵人是藏於暗處,而且還會使用妖法。昨夜,她甚至化身我的一名過世的親人想來蒙騙我,被我當場拆穿後後惱羞成怒地離去,我懷疑今夜她還要再來,所以讓大家提高警惕,早作防範。」

    檀香暗暗地想:原來他已經料定昨夜那個小妖就是今日害人的罪魁禍首,只是他又是怎麼知道這二者一定有必然的關係?

    只聽鳳玄鈞又說:「今天清晨我去搜尋了一遍方圓兩三里的樹叢,發現了一些狐狸的腳印,我懷疑那妖精就是狐狸所變。狐狸狡猾多疑,最難對付,各位想想如果她再來我們要怎麼佈置才能一擊得手,將其擒獲?」

    原來他並非有勇無謀。檀香想:本以為他縱虎歸山,沒想到他是要放長線釣大魚。那小狐狸也還真是不小心,竟然留下破綻讓他找到。

    在她左思右想的時候,鳳玄鈞的副將們已經紛紛開口:

    「若是那狐狸精再來,我們就追著她的蹤跡,一把火燒了她的老巢。」

    「狐狸皮毛最是值錢,到時候可千萬別忘了扒下它的皮肉下酒做皮裘啊,哈哈哈。」

    「聽說狐狸精最漂亮,要是看見她只怕你們都挪不開眼珠子了,哪還能下得去手?」

    檀香在旁邊聽著,一陣陣不寒而慄。

    妖要殺人,人要殺妖,這樣週而復始,恩怨交替,什麼時候才能終了?難怪佛祖總說人最難渡化,原來人狠心的時候竟比妖還要惡毒三分。

    「都胡扯些什麼?」鳳玄鈞驟然喝住了群將的議論,凝眉說道:「檀大夫面前也敢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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