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佟月
程楷華提及了屏月的傷慟,他揭開的,不只是她的真面目,還有她的傷心事。
火,彷彿又再度在藍屏月眼前燃起。
屏月咬著牙,良久才蹦出一句。「那不是意外。」
「什麼?」程楷華看著屏月不對勁的反應,也愣住了。
一開始發現這個真相,程楷華只是純粹對屏月充滿好奇,覺得好玩,但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
屏月低著頭,氣憤地咬牙說著。「我父親、母親,還有未出世的弟弟,都被害死了,並製造成意外……」
這種結果完全出乎程楷華的料想,他本以為屏月是傾心朱雀翔,才會藉由女扮男裝接近他。
看著屏月削瘦的肩膀顫抖著,程楷華不禁心生憐惜。「他為什麼沒殺你?」
「因為我和母親長得很像,他們曾是青梅竹馬……我為了復仇,進了南翔,當時上官的勢力很強,我怕牽連到他們,才假扮成男的。」
她的胃裡翻攪,還記得母親坐在沙發上織毛衣的嫻靜樣,父親教她打靶,還有在母親肚子裡顫動的小生命……往事歷歷襲擊她的胸口。
程楷華歎了口氣。「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事情是這樣,實在真對不起。」
屏月咳了幾聲,搖搖頭。兩人又沉默一會。
「那現在呢?上官幾乎瓦解了,為什麼你還……」
「或許是……我怕少主。」屏月緩緩答道。
程楷華眼裡充滿疑惑——原來他這個老朋友朱雀翔,還是跟以前一樣讓人退避三舍啊!
「他的眼神、他的態度,越來越教我感到害怕,我總覺得他想牢牢綁住我。」
程楷華愣了一下,便笑了。「他愛上你了!」
屏月驚訝地望著他。「連你也這麼說?」
「這是直覺。」程楷華笑著。「你不喜歡他嗎?」
「我……我不知道。他待我真的很好,我也樂意待在他身邊,但他的佔有慾很強,有時會壓得我喘不過氣。他以為我是男的都如此了,若知道我是女的,不知道他會怎樣對我?」
「他會很煎熬吧!不然怎麼會突然決定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說不定就是你搞得他失去理智與判斷力。」
「是這樣嗎?」屏月喃喃道,抬頭看著牆上的掛鐘。
「以南翔的實力,要找出上官弘應不是難事?若你的目的只是上官弘,應該會很容易達成。」
「這我……其實並不清楚。」
「若上官弘死了……」程楷華話說了一半。
「我仍會心甘情願地留下來。」屏月毫不考慮地接話。
「為什麼?」程楷華又笑了,有些明知故問。沒想到他三言兩語就把這女人的心事騙出來了。
屏月恍然也意識到些什麼,所以笑了。
原來她是想要留在他的身邊呀!
她又看向了時鐘。
不知道少主回來了沒?以前不管多晚,他總是會替她等門,就像那些無數個夜晚一樣……
第四章
去年夏天
夜已深,白樓大廳仍燈火通明。
言氏三兄弟站在一旁,偷偷覷著臉色難看的主子。
朱雀翔很明顯是在等屏月。
剛才接獲消息,上官的人在他們場子鬧事,當時三兄弟剛好有事外出,朱雀翔雖然極捨不得,但也只好派屏月帶人,趁條子還沒插手管這件事前先去看看。
朱雀翔第八次望向角落的古鐘,他當然知道屏月不會那麼快回來,卻下意識不停地注意時間。
朱雀翔非常在意屏月,自從帶「他」回來後就一直如此,捨不得讓「他」離開自己身邊半步,但為了避免被人家說閒話,他一直克制心中那份強烈的佔有慾。
他無法拒絕被「他」一個凝眸給吸引。
就像現在一樣,屏月踏出這扇門不到兩個小時,他已經開始想「他」。
他是個擁有極高權力的男人,只要屏月開口,他願意給「他」所有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這種不正常的情緒已維持多久了?因為是非對錯的想法,把他最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都消磨殆盡了。
倏地,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朱雀翔抬起頭。
屏月快步走進大廳,後頭的屬下壓了兩個上官的走狗。
朱雀翔一臉凜然,眼光炯炯的注視著她。
「少主……」她微微傾身。「我……」
「屏月,你流了好多血呀!」言克盛注意到血跡斑斑的地板,不禁叫道。
她沒被自己雊目驚心的傷臂嚇到,反倒是少主駭人的神情令她吃驚。
朱雀翔大步走過來,迅速抓住屏月的手,她痛得低吟了一聲。
他瞪著血痕,神情複雜,憤怒中摻雜了一些……心疼與不捨引
這些情緒自他眸中一閃而過,看在屏月眼裡卻不甚真實,或許那是她失血過多產生的幻覺吧!
「受了傷也不處理,怎麼辦事的?」少主嚴厲地罵道。
她低下頭,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朱雀翔又瞟了她一眼,向人交代道:「駿,馬上帶屏去醫務室,敢給我出一點點狀況,就小心你的頭!」
「是……」
朱雀翔這才放開她的手。「有什麼要報告的事,我會叫你手下來問。」
他接著轉過身去,毫不留情地瞪著兩個上官走狗,憤怒的情緒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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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月依稀記得,她剛到南翔不久時,朱雀翔好像就開始守候著她了——
有一次,屏月硬是被三兄弟拖出去吃飯,說怕她悶到發臭了。
藍屏月什麼都行,唯獨喝酒這項不擅長。
她連聞到酒味都會頭暈,但是根本沒有人相信一個砍人像在拔雜草的人,酒量竟會這樣爛,只當她容易臉紅,不喜歡喝酒。
偏偏三兄弟最喜歡看她臉紅的樣子,總愛在喝了酒之後,走到她面前,突如其來張嘴對她哈氣。
朱雀翔好像也挺愛看的,總是站在一旁任由他們胡鬧。
三兄弟興致一來,便逼她喝酒,但屏月堅持不肯,他們卻偷偷吩咐廚房把酒摻在湯裡。
屏月不察,多喝了幾口湯,便突然倒地不起,把兄弟三人嚇壞了。
他們七手八腳把她抬回主屋,還串好供,一律推說是廚師使用酒來調味。
要是讓頭兒知道是他們把屏月害成這樣,不知道會怎樣處罰他們?
但朱雀翔只是將屏月抱過去,說了一句:「你們甘願了吧?」
事後,朱雀翔坦承,其實他也想看看屏月喝醉後是怎樣有趣的情形?
也因為這件事,屏月很可憐地頭疼了一整天。
最近還有一次,那是少主宣佈了喜訊後的某一天——
那天屏月也是出去辦事,當她回到主屋時,剛好是半夜十二點。
然而,令屏月意外的是,朱雀翔依然還醒著。
他似乎完全無視他們正在冶戰,也沒有因為與蕭意恬的婚事,而中斷等她回來的習慣。
「藍少爺,你回來了,需要我幫你準備解酒茶嗎?」一名女傭迎上來。
屏月笑了笑。「不用了,我沒有喝半滴酒。」她慢慢走上樓。
「你回來了啊!」背後響起屏月熟悉的男性聲音。
藍屏月一轉身,就見到朱雀翔站在門邊。「是的,少主沒和蕭小姐在一起?」
「她先睡了。」朱雀翔撥弄著剛洗好、濕漉漉的頭髮。「她堅持不肯回去,所以我就出來了……我不習慣旁邊睡人,不,應該說我不習慣讓自己不喜歡的人睡在旁邊。」
「這怎麼行?」屏月輕聲說道:「以後結了婚,難道也要分床睡?」
朱雀翔完全不在乎。「或許吧!反正這是一樁政策聯姻,大家都很清楚。」
「但蕭小姐是真的很喜歡你,把她當作……似乎不太好?」「床伴」兩字她不好意思說出口。
「隨便,她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這是雙方你情我願的事。」朱雀翔順手接過屏月遞上來的毛巾。「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有病,意恬對你態度這麼差,你還幫她說話。」
「是嗎?」雖然知道少主對蕭意恬不懷任何的感情,但屏月只要一想到他們恣意纏綿的情景,一顆心便不舒服的擺盪著。
朱雀翔一邊擦拭濕頭髮,一邊說道:「最近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
屏月看向他,等著他說下去。
「我們的姓—我是如火般的朱紅;而你是如水的湛藍,正好形成對比。」朱雀翔投來一個意味深遠的眼神。
「少主這樣說,讓我感到惶恐,你下一句不會是『水火不容」吧?」屏月反應倒快。
「怎麼會?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得力助手?說真的,沒有你,我沒辦法把南翔管理得這麼好,若是早些認識你就更好了。」
屏月低下頭。「少主過獎了,三兄弟才是真正的大功臣呢!」
朱雀翔將毛巾扔到浴室的換洗箱,難得有閒聊的興致。「屏,我問你一件事。」
「少王請說。」
「你有大聲笑過,或大聲罵人的經驗嗎?」朱雀翔頗感興趣地問道。
屏月想了想。「我常大聲訓斥我的手下呀!」
「我不是指這個,我簡單一點說好了,你有熱烈表達過你的情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