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光澤
東方研挑起了眉。
單雙向來難睡是因為申敏雲的緣故,那個死小鬼睡不好和她有什麼關係?!
而且那個死小鬼像要吃了他一樣瞪他的事情,他還沒忘記呢!
「杉叔說他已經能正視被囚禁的事情,所以妳以後不用去陪他了,他的身體也好得差不多,早晚該回家。」
回家,對啊,小百也有自己的家……
申敏雲心頭一絞。
她忘記了,小百有一天也要離開的,離開這間處處不便,只有一個麻煩的她的十二刻館。
她的小手不由得絞緊了被子。
「晚安,東方哥。」
東方研還以淺笑。「晚安,敏雲。」
語畢,他閉上眼,決定放那個突然顯露傷心表情的申敏雲一馬,在她躡手躡腳溜下床的時候,也刻意保持熟睡的假象。
誰教他今天心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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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著,他睡不著。
輾轉反側,無辜的雨聲令人心緒浮動,再柔滑的床單也只有被自己揉了又揉這一個功能而已。
原本該乖乖棲息在胸膛裡的心臟想要找到出口,躁動不安,為了她的人生、她的命運狠狠地抽痛著。
人生如戲,但戲般的人生多半充滿令人費解的情節。
申敏雲只是一個五歲多的小孩,她沒有做錯任何的事情,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捉弄她呢?
她柔軟的笑容再度浮現腦海,他的心於是更痛了幾百倍。
這份心痛,帝百計無法否認其中摻雜了同情,但更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為了自己的緣故。
是的,為了自己,為了沒有任何力量的自己。
他好不甘心自己為什麼這麼的弱,無能為力讓他嘗到前所未有的苦澀和酸楚滋味。
要喜歡她就認真看清楚現實,他的確不如東方研、單雙和單開這群人,再加上其他的單家人,更是顯出他的渺小。
開玩笑,一票人都是政商名流、集團接班人、三線一星的警官、前任美國陸軍綠扁帽部隊的少校,而她的丈夫東方研,就算鮮少看財經雜誌,都對他這號人物有概念。
誰能在他們面前不自卑!
如果有這種人,麻煩站到他面前用全力給他一巴掌,教他要果敢一點,硬起膀子!
承認自己不如人真是個悲哀的經驗。
但是,為什麼即便如此,他都無法將心中的愛拔掉呢?
那愛已盤根錯節地和他的心合為一體了。
一個人一生之中是不是一定會愛上一個人,然後就算不管再怎麼樣羞恥和丟人,都無法說不愛就不愛呢?
對他來說,申敏雲就是這樣的存在。
不能不愛,否則就不需要生命;不能不愛,否則他的世界就會崩解。
帝百計覺得好痛好痛,全身都痛,因為非愛不可,他痛得渾身顫抖,可是也心甘情願。
他不後悔,不後悔……
念頭一經翻動,他霍地起身,眸射精光。
十二刻館沒有門,很好。
每一棟樓都有橫向的連結,很好。
如果有人防守,他手邊有軍刀,很好。
東方研的體態就算運動神經不弱,都不像個習武者,很好。
若是他拿著槍,敏雲就在一旁,等於什麼作用都沒有,很好。
既然這樣,那他在忍什麼?他好想見她,都快要發瘋了,他已為她神魂顛倒了,又何必以為自己能夠放棄,或是自己一個人想破頭就能得到最好的結論呢?
一如他所說過的,愛情是他和她的事情,而他願意相信她口中的「不一樣」。
連沒有那張紙都不能阻止他的愛意,那有沒有婚姻這件事情,就不是他應該優先在意的。
難關是用來衝撞、突破,然後勝利歡呼的。
況且依照單家人的態度,他懷疑那個男人會逼鐵定對性愛沒概念,幼兒般的申敏雲就範,如果她不願意的話……
帝百計那衝動發燙的身子突然竄過一陣惡寒,他的腦子裡又浮現了另一個可能性。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敏雲是願意的呢?
萬一她的確是愛著東方研的呢?
萬一的萬一,那他該怎麼面對這個現實呢?
第八章
「小百,你又不舒服了嗎?」申敏雲喘著氣,憂愁地問。
為了不驚動館裡的人,她悄悄地沿著迴廊回到七點鐘樓,好不容易抵達,就發現帝百計一個人抱著頭在哀號,她果然還是來得太晚了,不該等東方哥睡著才偷溜,他一定又作惡夢了!
心頭像被鈍刀磨過,疼入骨髓。
還沉浸在自己構築出來的悲慘世界之中,卻聽見意料之外的甜美聲音,帝百計抬起迷濛的雙眼,不可遏抑地伸出雙手。
即使是夢,他都要擁抱那個人兒,緊緊地,按到自己的身體之中,像是再也不用分離一樣。
不若帝百計是張著眼以為自己在作夢,申敏雲被突如其來的緊緊擁抱,弄得差一點就斷了氣,心臟也嚇停了好幾拍。
接著,就是像踢踏舞般震撼天地的強烈鼓動聲,讓她的耳朵都快被自己的心跳聲震聾了。
好難受,好難受,又是那種難受到另一個次元等級的難受,再度入侵她的身心靈。
「小百、小百,你……你抱得我好痛。」呼吸困難,視線漸漸模糊,申敏雲斷斷續續地呻吟著。
沒有中斷的痛呼,不如他夢中預定的乖順,加上涼涼的身體愈來愈火熱,帝百計那亂七八糟的元神終於發現,在他懷中的不是夢,而是本尊。
「哇!」
他忘情的尖叫一聲,馬上放開那呼痛的人兒,也看見她像是快滴出水的水汪汪眼睛。
如果世上有神,他感謝祂,讓他能夠和她相遇,她的生命沒有和她的父母一併被帶走。
才被放開,又被人在耳邊尖叫,然後眸光一柔,又是強硬而燙人的魅力電眼,申敏雲懷疑自己就算再多一個心臟,只要待在帝百計身邊,都不夠用。
忽上忽下,被他的一喜一憂,牽得她也團團亂轉。
想起他方才又將自己縮成一團,她還是按下所有的害怕,伸出手撫摸那漂亮惑人的年輕臉龐。
「小百,是不是又作惡夢了?」申敏雲軟軟地問,卻非常希望他否定她的問題。
但出乎她所預料的,帝百計真的搖頭了,然後捧住她的手,不讓她挑開溜走。
「怎麼會是惡夢?!是美夢,我作了最棒的美夢。」該死,他興奮得真想大叫,「妳怎麼會在這裡?」
申敏雲莫名的有些失落。
「我怕你作惡夢,所以想來陪你,但如果你不會作惡夢了,那我就回東方哥那邊去好了。」她一邊說,還一邊瞅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深深的恨起他來。
帝百計聞言,撈住了她後退的腰,他將那細細的腰固定在手臂之中,把她圈了起來,說什麼也不想讓她回到那個什麼鬼的身邊。
「我好怕、好怕噢,敏雲,留下來陪我好不好?」他硬擠出幾滴眼淚,壓低聲音問。
瞬間,申敏雲捧住了他的臉,近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為什麼還是會這麼害怕呢?好可憐,好可憐,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啊!」
她赤誠的眸子寫滿了不捨,於心難安的帝百計已是騎虎難下。
但在這近到能感覺到彼此呼吸的情況下,他腦子一熱,什麼都不願想,一心只是想誘騙她,就這樣誘騙她離開,陪著他到任何地方,那麼他一定能夠無所畏懼!
他第一次知道愛情是一種這麼自私而又貪婪的情感,不過,他不怕。
「敏雲,妳說過我是『不一樣』的,對不對?」給他一個篤定的特別位置,那他就為了她勇往直前,義無反顧,不再疑惑地愛著她。
申敏雲柔順地點頭,像是想要傳遞力量,所以不移開雙眼。
她覺得好昏,雖然是自己說他不一樣,但從他口裡吐出來的相同字詢,也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
彷彿攙了糖,清爽但甜蜜的楓糖。
「嗯,小百是『不一樣』的。」像被迷惑了一樣,她輕輕地回答。
帝百計笑了,天真地、開心地笑了,像個漂亮而迷人的大孩子。
「敏雲對我來說,也是『不一樣』的,妳能夠瞭解這種感覺嗎?」帝百計甜甜地道。
申敏雲只能點頭,在那樣強烈的眸光之中,兩人之間熏人欲醉的濕潤空氣,還有迷夢般的燈光,他說什麼,她都會相信。
只有真實的東西,才會如此的美麗。
「嗯。」她笑著點頭,像著魔一樣,忘了先前害怕到想逃,她一點都不想離開這醉心的時刻。
帝百計蹭了蹭她小巧的鼻頭。
「噢,該死,我真的好想帶妳走,然後把妳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妳、碰妳。」
他在認真但輕聲詛咒之後,輕輕地啾了一下申敏雲那微微噘起的粉紅色嘴唇。
他下定決心,有生以來最宏偉的決心。
他要愛她,愛到幼兒的她明白愛情這個情感是什麼為止。
而在申敏雲被嚇醒之前,他就已經將她又緊緊地抱在懷裡,害得她無法動彈,只能就這樣和他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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