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水渝
「……幫忙？」他小心翼翼的回答，「我的店裡一切安好，沒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不行啦！我要還你人情，還要還你錢！」姜子涵的左手還在藍毓陽的胸膛上拍了拍，「人在江湖，這點道義是不能不顧的。」
江湖？這女人是在演「飛龍在天」嗎？「飛龍在天」裡好像並沒有獨臂人吧？
「我已經說過不必了。」藍毓陽把她拉到圓桌子那兒，壓著她坐下，「我看你都被騙了三萬元，還是先想想怎麼努力賺錢才是。」
「對！說到那三萬元，我就滿肚子火氣！」姜子涵突然怒火中燒，使力往桌面一擊，「那個殺千刀的混帳就不要給我碰到，否則我一定大卸他八塊。」
「要卸幾塊請自便，但麻煩你不要再敲我的桌子。」藍毓陽拉高她的左手，雖然這張桌子是鐵製的，但凡事還是小心點好。
姜子涵嘟起嘴，還敢一臉無辜樣的把雙手置於腿上，藍毓陽幹嘛把她說成破壞狂似的，好像隨便敲就會出事咧！
這張桌是雕花鐵製的，怕什麼啊！「我說小陽啊……」沒靜默兩秒鐘，姜子涵又開口了。
「等一下！」藍毓陽朝著她伸出五指，止住她的話語，「你叫我什麼？」
「小陽啊！」姜子涵說得好像藍毓陽有重聽似的，「叫小陽比較親切嘛！就像你可以叫我子涵，或是小涵……」
「我不想。」小陽？這是什麼鬼匿稱啊！就連老姊都沒這樣叫過他！「我叫藍毓陽，你可以稱我為藍先生，或是直接叫我的……」
「小陽、小陽、小陽！這樣多親切啊！幹嘛先生來、先生去的？」姜子涵一臉不耐煩的模樣，還說起教來，「我要幫你打理店裡，你時薪怎麼算？還有我欠你的錢總共是多少？先說好，你可不能敲我竹槓喔！」
藍毓陽開始覺得耳朵嗡嗡叫著，吵死了！他店裡活像有一個中隊的蜜蜂在飛行，吵得他耳鳴、吵得他心浮氣躁。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藍毓陽一字一字說著，卻瞧見了姜子涵從進門就在遮掩的右手，「你沒去換藥？」
姜子涵明顯的顫了一下身子，好像做錯事被抓到的孩子一樣，還趕緊把右手的饅頭藏到身後，一臉相安無事的樣子。「沒事、沒事！最近比較忙！」
她尷尬的笑著，「剛剛我問的問題你──啊呀！」
藍毓陽直接抓起她的右手，看著上頭那個發黃的大饅頭。
有三、四天了吧？這個女人都沒有去換藥？藥滲出繃帶，都呈現黃色了！「你不是小傷，為什麼不去換藥？」
他緊皺起眉頭，萬一感染併發症怎麼辦？
「那個我……」姜子涵咬咬唇，低下頭，帶著可憐的模樣瞧著他。
不行……他對她那個眼神很沒抵抗力……或是說對她這個人毫無招架之力！
「當我沒問！」藍毓陽倏地站起身，趕緊逃離現場，「你要喝什麼嗎？我去弄給你喝。」
不對！他應該趕她出門的，幹嘛問她喝什麼？逃到廚房絕不是長久之計，因為他們還是處在同一個空間裡啊！
真奇怪！他每天面對自己的臉龐以及家裡的兄弟姊妹，照理說對美貌應該是具有高度免疫力了，更別說常出入演藝圈及模特兒界，那些明星各個艷光四射，再難有天仙可以讓他出神。
問題是這個姜子涵，她長得的確是很漂亮，但也不到傾國傾城的地步啊！怎麼會讓他每次看都亂了方寸，靈魂好像隨時都會被她那雙眼睛給吸進去似的！
她具有個性美，有自己獨特的味道……還是說他這個人習慣性使然，看到她那張巧奪天工的臉龐，就心癢難耐，想要抓過來做個造型？
這問題太複雜了，他暫時不想想……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姜子涵冷不防的再度扯住他的衣袖，掛在他身邊，「小陽，我求求你，讓我在這裡工作吧！」
沒那麼誇張吧？走投無路？那隻手要不了十天半個月就可以痊癒，然後她就可以再繼續重操舊業，好好掙錢了。「玻璃窗我換好了，醫藥費多少我忘了，這些我全部送你，當我做一件善事。」
藍毓陽使勁的要拔出自己的手，怎知姜子涵竟死抓著不放。
「不行！我不佔人家便宜的。」姜子涵死命的搖頭。
「我天生喜歡讓人佔便宜！OK？」藍毓陽無力的宣告，「我非常不介意，而且超愛人家佔我的便宜。」
「真的？」下一瞬間，姜子涵突然鬆了手，站直身子，還用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看著他。
藍毓陽頓時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祥預感，「真的……」
「那就好了，」姜子涵打起精神，露出興奮的笑容，轉身往店外走，「我要喝果汁。」
叮叮叮叮……姜子涵拉開玻璃門跑出去，徒留藍毓陽一個人在那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她沒必要笑得那麼燦爛吧？
燦爛到他全身不對勁，他剛剛該不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吧？為什麼她一聽見「天生喜歡讓人佔便宜」，就雀躍成那副德行？
她接下來跑出去又是在幹嘛？她絕對不是這樣輕易作罷的人，要不然臨走前不需要點杯果汁……果汁！見鬼了，他是要去哪裡生果汁？
麥茶一杯，要喝不喝隨便她！
藍毓陽轉身進廚房，每次遇上姜子涵，他就覺得腦筋打結，而且很難走得出來……真是莫名其妙，為什麼他平靜的生活裡會闖進這個女孩？
端著麥茶出來的藍毓陽剛好看見跑近他店門的姜子涵，她手上拎著一大袋東西，如果他沒看錯，那應該是行李袋吧……
「哈囉！」姜子涵推開門，再彎腰拿起行李袋，「幫我……幫我一下啦！」
「你確定你是想來幫忙的？」藍毓陽扯扯嘴角，上前為她提過行李袋，「我覺得你從一出現，就一直要我幫東幫西的……」
「那是因為我現在是殘廢階段啊！等我的手好了之後……」姜子涵竟露出一抹賊笑，「你就知道我的厲害啦！」
「我現在已經見識到你的厲害了。」他笑了起來，這傢伙無論如何都是活力十足的樣子，「這一袋是什麼？沉甸甸的。」
姜子涵坐下來，先開心的喝了幾口麥茶，然後挺直腰桿，對著藍毓陽一鞠躬……再鞠躬。
「你……幹嘛？」糟糕！一陣寒意從他的背脊竄了上來。
「感謝大恩人啊！」姜子涵睜大雙眸，左手緊扣住藍毓陽的雙手，「感謝大恩人賜我吃、賜我穿，還賜我房子遮風蔽雨。」
「誰賜你吃、賜你穿，還賜你房子遮風蔽雨？」藍毓陽厭惡般的抽出雙手，還甩了甩。
「你啊！你不是說你最喜歡讓別人佔便宜了？那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啦！」餘音未落，姜子涵又站起身往廚房那邊走去，「你這邊有位子讓我睡覺嗎？嗯……廚房好小……」
「姜小姐！」藍毓陽頭都快炸開了，趕緊上前逮住她，「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唔……」她露出一臉難色，說清楚就沒戲唱啦！「我啊……已經走投無路啦！」
「這句話我聽過了。」
「我沒錢換藥。」
「你開玩笑的吧？」
「我昨天被房東趕出來，因為我沒錢繳房租。」
「你不是說真的吧？」
「所以我想要來這邊工作，看能不能包吃、包住……」
「不可能！」藍毓陽終於爆發，忍無可忍的吼了起來，「你這女人的回路是怎麼接的啊？我怎麼可能讓你住在這裡？」
「要不然我怎麼辦嘛？我沒地方住了，難道你要我露宿街頭嗎？」姜子涵也急了，跟著大聲起來。
「那關我什麼事？姜子涵小姐，你有沒有搞清楚，我可沒有欠你什麼！」藍毓陽一把拉過她，先回到桌邊把行李袋拎起，再往門口拖，「你看看這扇落地窗，是你打破的；你被人騙錢設攤，那也不干我的事，你現在來煩我做什麼？」
下一秒鐘，藍毓陽把行李袋扔給姜子涵，她得雙手曲起來才能抱住。
果然是冷血動物！姜子涵緊抱著行李袋，低著頭動也不動。
他以為她願意這樣跟人低聲下氣嗎？
要不是真的走投無路，她姜子涵才不會來求人呢！
而且，她以為藍毓陽是個好人，要不然那天怎麼會對她那麼好，又送她去醫院，又載她回來，還幫她收拾攤子呢！
「不要哭！」看她頭愈垂愈低，藍毓陽竟然會有一股罪惡感，「你回去找爸媽啊！我就不信你無父無母！」
能找她就找了，只是，時限還沒到，她絕對不能回去！
大家就來耗好了，她就不信有人能耗得過她。姜子涵打定主意，猛一抬頭，就衝著藍毓陽扮了個大鬼臉。
啪啦拉開門，她大姊還真的走了出去。
藍毓陽有些吃驚，她沒哭？
繼沒有痛覺神經之後，這女人連淚腺都沒有嗎？
他剛剛真的覺得自己話說得重了些，畢竟她是個走投無路的單身女孩，又受傷又即將餐風露宿的，好歹他也應該送她去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