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岳靚
合起書本,他道:「爺爺他這麼喜歡你,若是你以後不到家裡來,他老人家會不開心的。」
「你要真關心爺爺開不開心,剛剛就不會這麼氣他了!」她吐糟。
中川野裕的面上浮現了一絲愧意,「我剛剛的行為是過分了,等他老人家氣消了,我會去向他賠罪的。」
「你要說到做到。」她叮囑。
「你認識我這麼久,何時見我失信過?」他反問。
她回憶了下,答道:「是沒有。」
「這不就得了!」他按了按發酸的膀子,狀似無意地低問道:「我答應向爺爺道歉了,那你呢?以後還來不來?」
「以前不知道爺爺的想法,我還能厚著臉皮來打擾,可現在知道了,還三天兩頭往這裡跑,不顯得我別有居心了?」她敬謝不敏地搖搖頭,道:「我看,我還是少來的好。」
「隨便你。」他側身倒向躺倚,重新打開書本,不再搭理她。
照理說,兩人的話題進行到這裡,算是結束了,但悅寧的腳卻像是生了根似的,硬是走不開。
大大的眼珠子溜轉了一回,未了,鎖住了躺椅上的男人,她鄭重其事地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請你務必老實回答我。」
「嗯。」他的回答敷衍得像是清喉嚨時所發出的聲音。
「你……怨不怨我?」她難得吞吞吐吐。
「怨你?」中川野裕輕哼,「我為什麼要怨你?」
「如果不是我搶了佳美到明富川的實習機會,她也不會到別的地方打工,她不到別的地方打工,就不會認識她現在的男朋友了……」這件事壓在她的心裡好些日子了,她不吐不快。
感覺好像……好像……是她害他失戀的一樣!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道:「如果事情有你想得這麼簡單,那我現在也不會這麼難受了。」
悅寧不急著搭腔,因為她清楚,此刻的他最需要的是一個聆聽者,她只要扮演好聽眾的角色就成了,不必發表太多意見。
「我認識她十年、喜歡她十年、追求她十年!縱使如此,她對我,一直是恭恭敬敬的,雖然我將她看顧得很好,從不讓其他男生來接近她,但有什麼用?才兩個月的時間,她就喜歡上別的男生,這意味著什麼,相信就不用我再多說了吧!」他苦笑。
真相總是傷人,卻往往最教人清醒!
「就算這次進明富川的人是佳美,也頂多是將這個結果向後延了一段時門,該發生的終究還是會發生,所以我不怪你。」問題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他很清楚,但想要改變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所以他不怪任何人!
「看不出來,你這人還挺豁達的。」悅寧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總算踏實廠些,臉上也出現了些許的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在意他對她的想法,卻是不由自主地牽牽掛掛,好比是一塊疙瘩梗在喉間,嚥不下去,又吐不出來,教人寢食難安!
「聽你的語氣,好像我做人多失敗似的。」他不滿道。
「失敗倒是沒有,不過也沒多成功就是了!」悅寧實話實說。
「你說話還真是坦白!」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大家都這麼說。」悅寧拱拱手。
他白了她一眼,回頭繼續看他的書。
悅寧猶豫了半晌,還是伸出食指,怯怯地點了點他的手臂,道:「我跟你說幾句心裡話,沒別的意思,你聽聽就算了,別胡思亂想。」
「你說呀!我在聽。」他翻過了下一頁。
「就是……那個佳美的男朋友,我見過幾次,看起來油頭粉面,舉上輕浮,憑良心講,論家世、長相、氣質……你樣樣比他好太多了,佳美選他不選你,實在是她的損失,不是你的問題。」
中川野裕不由得將視線從書本中移開,直勾勾地看著她,看得她心慌慌、意亂亂。
悅寧像做賊似的,急忙忙地別開眼,結結巴巴地道:「我只足以一個旁觀者的立場,說出我的想法而已,沒……別的意思,你別亂想。」
中川野裕不禁失笑,「再怎麼樣,我也不會誤會你暗戀我的,你不必表現得這麼害怕。」
「誰怕了?」她逞強地道:「只是天氣冷,我牙齒打顫罷了!」
對!就是這樣!
「天氣冷?」他挑高一邊的眉毛,「現在才十月初耶!哪裡冷了?」
「我身體虛,不行呀?」她凶巴巴的。
「行!當然行!」他懶得跟她爭,逕自將臉埋在書後,不太自在地清清喉嚨,道:「總之……謝謝你!」
悅寧聞言,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甜甜地笑了,「不客氣!」
第三章
這天,悅寧才剛下課,打開手機電源,發現裡頭有多通未接來電,全都顯示著一個名字——中川野裕。
他找她找得這麼急幹嘛?
她狐疑地按下通話鍵,手機自動回撥。
「喂……」她才發出一個音節,立刻被對方搶白。
「你跑到哪去了?為什麼不接電話?」中川野裕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我剛剛在上課,不方便開手機。」她有不好的預感,「你找我找得這麼急,
到底有什麼事?」
「爺爺住院了!」
「在哪家醫院?」她連忙問道。
她記下中川野裕給她的醫院地址,就匆匆忙忙地趕到醫院去。
在護士的指示下,悅寧順利地找到了中川森雄的病房,那時,他才剛剛睡下。
中川野裕怕擾了老人家的睡眠,示意要她退出病房。
退出病房後,她從中川野裕的口中,獲知一項晴天霹靂的消息——
爺爺他……得了癌症!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不僅震撼了明富川上下,甚至撼動了整個日本商圈!
翌日,來自各界的慰問花籃,擺滿了長長的走道。
放眼望去,幾乎所有黑、白兩道叫得出名號來的人人物,部送來了花籃致意,其中更是不乏政商界名人,連日本首相都派人送來了一對價值不菲的蘭花,祝中川森雄的身體早日康復。
隔天下午,中川森雄的主治醫生——加賀健一來巡診時,告知中川野裕及悅
寧,其實中川森雄早在半年前的例行健康檢查中,就知道自己患有肝癌,只是不想
讓他們擔心,才要求他幫忙保守秘密。
當時,中川森雄的肝癌才第二期,本來只要開刀就可以治癒,但由於他本身帶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所以醫院方面不建議他施;:換肝手術,改而為他施行「酒精注射」、「肝動脈栓塞」……等療法,只是成效不彰,肝癌如今已惡化到了第三期。
醫生要他們不要太悲觀,他說肝癌第三期仍有治癒的希望,只是,治療肝癌是一條漫長且艱辛的道路,患者最需要的就是家庭的支持、良好的飲食與親友的安慰。
不過另一方面,醫生也要他們做好心理準備,山於肝癌惡化的速度可快可慢,要是不幸邁入末期,老年人的復原機率接近零,最壞的情況下,只能存活二個月到半年下等。
在醫院休養了一個星期,中川森雄要求出院,醫生仔細評佔之後,同意他回家調養。
三天後,中川森雄召開一場臨時董事會,以身體狀況不佳為由,將所有的職務,正式交棒給他唯一的孫子——中川野裕。
稱霸日本商界四十年的明富川,從此又邁入了一個新的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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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徐徐的午後,中川野裕忙完了公事,提早下班,車開到了家門口,映人眼簾的,是這樣的一副景象——
白髮斑斑的長者坐在輪椅上,身後一名淺笑盈盈的女孩推著輪椅,將他帶到了草坪,享受溫暖的陽光。
金黃色光芒直直地撒落在兩人的身上,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暈,說不出的聖潔美麗。
許多兒時的片段迅速從腦海中閃過,令中川野裕感觸良多。
爸爸過世……奶奶的喪禮……母親再嫁……一一過濾掉這些傷心的往事,剩下的,只有爺爺既威嚴又慈愛的臉龐。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一個接著一個從他身邊離去,到如今,他只有爺爺而已。
他不禁又回想起,醫生說過的話:「病患接受肝癌療程,是非常辛苦的,所以,請務必保持病人愉快的心情,這是療程之中,非常重要的一環,關係著病人的生與死!」
他看了眼草坪上的女孩,回憶兩人自相遇起的點點滴滴。老實說,他並不討厭她,他甚至是有一點欣賞她的倔強、不服輸的個性!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他老愛跟她拌嘴?他平常不是這樣的人,但每回見了她,不酸她一、兩句,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在她的面前,他從來就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中川野裕,而只是個擁有最低劣性格的討厭鬼。
跟她相處的感覺很輕鬆,因為他再也不需要偽裝自己,沒有人能像她一樣,讓他隨時隨地都處於完全放鬆的狀態,就連跟他一塊兒長大的佳美都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