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文 / 嚴沁
這不是他的個性,他不喜歡這麼囉囉嗦嗦的,他為什麼一再重複的解釋呢?她又沒追問什麼。
而且——他神色有點怪,眼光總避開她。「今夜還要拍嗎?」她問。
「不必拍,在換景。」他搖搖頭:「我們出去吃飯?」
「隨你。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接了那套古裝戲,不過不是女主角。」她淡淡說。
「哦?」他詫異:「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你又怎麼肯接呢?」
她只是微笑。他望著她半晌,終干也明白了。
「你進步了,不錯,不錯。」他終於也笑起來。
「我知道這是很重要的考驗。」她說。
「居然想得到是考驗?聰明。」他讚許的拍拍她。
「不是聰明,是菱姐教我的,她在事前也聽到消息。」她笑。
「化妝師菱姐?」他問:「你倒多人替你通風報信。」
「我正好打電話給她聊聊,平回她對我不錯。」她說。
「無論如何你這次做得對。」他說:「在這圈子就要能屈能伸,總有一天好機會掉到你頭上。」
「希望啦!」她笑。
電話鈴在這時響起來,心妍正待接聽,思宇已敏感的跳起來,大步奔去搶聽電話。
「讓我來——喂,哪位?我是。什麼?——啊!好吧!好,好,我馬上來。」
說完立刻收線,人卻站在那兒起碼十秒鐘才轉身過去,站在心妍面前。
「心妍,對不起,今夜要開工。」他歉然的:「製片通知我,要立刻趕去。」
「去吧!反正明天我的戲己開拍了,」她心情開朗:「有空再一起吃飯吧!」
「你真好,心妍。」他嬉皮笑臉的吻她一下;「我現在就去換衣服。」
他進房起碼十五分鐘才出采,換了很漂亮的便裝,又吹好頭髮,還噴了古龍水。
「今天拍什麼戲?」她打趣著,完全無心的。
「心情好,特別打扮一下,」他笑:「與拍戲完全無關,真的,可以發誓。」
心妍皺眉,然後搖頭。
「今天你一直在做戲,那麼誇張;」她說:「這兒是你的家,不是片場。」
「做戲?不,不,你接了片集我高興,如此而已!」他再吻她一下,大步出門:」可能又拍通宵戲,你先休息,不必等我門。」
她望著他砰然關上大門,搖頭笑起采。
他們目前這樣子像不像一對小夫妻?誰又相信,他們只不過共處一屋簷下呢?
她預備為自己弄點簡單的晚餐,這時候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喂!找誰?」她問。她不必對片場裡的人那麼斯文禮貌。
「王製片。」男人聲琶:「景已換好,通知思宇十二點前報到。」
「剛才你不是已通知他了嗎?」心妍起了疑心。
「他現在只拍一組戲,對不對?」王製片笑:「我這是今天第一次打電話給他。」
「可是剛才——」她說不下去,莫非其中有詐?
「剛才是另外的人,」王製片說:「他在家嗎?請他來講吧!」
「他剛出去,說要去片民因為二十分鐘前人有采電話通知他開工。」心妍一五一十的說了:「我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那——我也不明白了,還能找到他嗎?」王製片也急起來:「我們全組人等他,包括費婷。」
「請問——他昨晚也拍通宵?」她忍不住問。
「沒有啊!昨晚十點多鐘就收工了。」王製片歎氣:「我再到別處去找他,若他回來或打電話來,請通知他十二點以前報到。」
「好,我知道。」她收線。
心中的懷疑愈來愈大,昨夜沒拍通宵戲,思宇卻去了哪裡?回來又那麼累,而且——對,他剛才神態誇張怪異,他——莫非心虛?
他——又和費靖在一起?
電話鈴又順起來,她疑惑不安的拿起電話,還沒開口說話,對方已經一連串連珠炮似的打過來。
「思宇,改個地方好不好?我們改去石門芝麻酒店,這樣就不會碰到熟人。」女人的嬌嗲聲音。「不過我還是在『鴻霖』門口等你,你快來!」
「對不起,」心妍吸了一口涼氣:「我不是思宇,他出去了。你是哪一位?」
「你是哪一位?」女人霸道又巴辣的反問:「他出去了你為什
麼還在他家?」
「我是——鐘點女工。」心妍硬著頭皮說。
「哼——」女人冷笑,有一些不可一世狀:「我還以為你是傳說中的莊心妍呢!」
「我不是。」心妍硬生生的說:「再見!小姐。」
她掛斷電話,心中卻如流過冰河。怎麼冒出來的一個女人?絕對不是費巡的聲音,雖然語氣也霸道,但費巡聲音自然爽快,這女人卻嗲死人。他們相約在石門芝麻酒店,這——分明是——她木然坐在那兒。
思宇才對她說過什麼話?以後絕對不再惹她生氣了,但——她的心冷了,他原是這麼一個人吧I對著一個女人忘了另一個。
也許他並非故態復萌,可能他還是愛自己的,只是逢場作戲的事——他不拒絕。
當著自己的面是那麼好,那麼誠懇,那麼深情,會不會面對另一個女人時又如此?
心妍突然害怕起來,他——是這樣一個人吧?他和那女人在芝麻酒店,但——他從來不要求心妍做這些事,這其中——或許有點分別吧?
心妍卻沒有研究這些分別,她覺得受了傷害,她只能感覺到心痛。
思宇怎麼是這樣一個人呢?
坐了一個小時,她終干站了起來。
不一定是想通了,她只知道,即使她再愛他,她無法忍受他的個性。趁現在還不太遲時,及早抽身吧!
她知道必須這麼做,再痛也得這麼做,否則,無窮盡的痛苦就在前面等著她。
她知道自己,若他回來認錯、求恕,她必會原諒他,因為她深知自己已經陷得好深、好深了。
她也會相信他是百分之百的真誠——然而那真誠和深情只是面對她的才有,這——又怎能持久?她又怎能滿足?感情是不能和第三者分享的。
她回房整理衣服,這些日子還真搬來不少東西。
她把所有衣服全放進一個箱子,裝不下,又拿出一個大旅行袋,這才勉強可以夠裝。
她必須把所有東西帶走,因為她已肯定的告訴自己,她不會再來這兒。
要愛就要得到全部,否則她寧願不要。
然後,站在客廳裡四望,她真有——離家出走的感覺。這些日子來她已熟悉這兒一如自己的家,要走——她當然難過。
只是——她不是流淚的女孩!咬一咬牙,事情就過去了。她毅然走出大門。
她沒有回頭,她不肯這麼做,她的個性不允許,但——暮色四合中,她的心有撕裂般的痛楚。
或者女孩子不該這麼早戀愛?又或者她不該相信一見鍾情,更不該輕率的選了個圈子裡的人。
最不該的是——明知他歷史多多,傳聞多多,她還自以為是的一頭衝過去,這是她蠢,她傻。
由明天開始,她唯一可以寄托的就是工作了。
女孩子如她寄情於工作是很好的事,將來或者可以紅如費婷,甚至超越她,但——
誰都說她不適合這圈子,她可否試試看退出?
退出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結婚,但這不是她所想的,再則是讀書——她怕已跟不上大學的功課。
唯一的一條——她有沒有錢去外國唸書?像好多其他女星般的逃情而去?隨便找家英語補習班去惡補一陣?至少——她可以不必面對一切現實。
她坐上計程車,不自覺的歎口氣。去外國要花好多錢,她家怎能負擔?
她只是空想。
明天還是開始好好拍戲吧!這是命運,她拗不過的,她只能順其自然。
回到家,看到驚訝的房東太太,她低聲說;「我回來了!」像個戰敗沙場的戰士。
在鬧哄哄的錄影室,心妍照例是坐在一角,尤其是女主角小江意氣風發的在那兒指手劃腳的。
人的機緣是很奇妙的,本已到手的女主角最後失去了,她竟能甘心的當其第二女主角,又好像思宇,她已放下了全心全力,到頭來仍是一場空,緣分這件事。其是一絲兒勉強也不行。
她在看劇本。公司對她實在不錯,這第二女主角的戲份也恨重,角色也極討好,說不定她上一部當女主角的戲不能大紅,而這一部能呢?
她一定努力把握這機會,從今而後,她該把事業放在第一位了,絕對不可以再意氣用事,說辭演就辭演,完全沒有意義。
有個男人匆匆忙忙走進來,直衝到心妍面前。
「心妍,我們還找不到思宇。」昨夜打電話來的製片。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心妍淡淡的:「很抱歉,我幫不了你的忙。」
「他會去哪裡呢?我們整組人等了他一天一夜,費婷今早才回家休息。」製片唉聲歎氣:「他該在家等通告,他明知換好景就搶拍,我們想盡快推出啊!」
「我知你的難處,」心妍淡淡的搖頭:「可是我真的幫不了你,從昨夜到現在我都沒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