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典心
金冽走了過來。
「真相尚未明朗之前,這個女人不能死。」他看著大夫,表情變得嚴肅。「如果我記得沒錯,在你手上,有著能夠延命的奇藥。」他觀察了幾日,才作了判斷,知道保住幽蘭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大夫的表情,變得萬分謹慎。
這是鷹族內的秘密,族內的大夫,手中確實擁有奇藥。但此藥珍稀,煉製過程更是艱難,又曠日廢時,往往花費十年的光景,也只能製出幾顆。
這麼珍稀的藥,通常是為了族長所留,只有在族長身受重傷時,才能夠拿出來使用。
「把藥拿出來吧!」金冽淡淡的說道。
「爺!」
「拿出來吧!」
「但是,我手邊僅有十顆藥。照這個女人的狀況,這些藥撐不了幾天。」大夫滿臉為難,作夢也想不到,這珍奇的藥物,竟會用在一個南國女人身上。「況且,要是把藥全給了這個女人,往後要是族長,或是您,發生了什麼事——」
金冽伸手,制止大夫再說下去。
「不論發生什麼事,都由我負責。」
大夫躊躇了一會兒,終於明白無法再堅持下去。他只得脫下衣袍,將衣袍的內襯翻出。在衣角處,有一處牢靠的補丁,看來與尋常的補丁沒有差別。大夫拿了刀,仔細的挑開縫線,巴娜跟金冽這才發現,那塊補丁其實是塊皮革。
皮革是兩片相疊,再用鐵絲絞合。大夫跟金冽借了匕首,然後小心翼翼的一一劃開鐵絲,將皮革攤開。
皮革上頭,有十個凹痕,凹痕上各有一顆藥丸,色澤嫣紅,還有著淡淡的香氣。凹痕容納了藥丸,也保護了藥丸,當皮革密合時,這些藥丸能保存長達數年之久。
就連巴娜,也不知道丈夫的身上,竟藏著這些藥。
金冽微微偏頭,示意大夫上前,用這些藥去救人。大夫拿著藥,咬了咬牙,終於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慢吞吞的走到床邊。
「族長,這是——」
話還沒說完,迎面而來的重拳就將他揍退。他呻吟著,捂著鼻子後退,絆著破碎的窗框,整個人驚險的往後傾。
「滾!全給我滾開!」床上的金凜,抱緊丁幽蘭,雙目赤紅的咆哮著。「誰都不准帶走她。」他的神智已亂,把所有靠過來的人,都當成要帶走她的牛頭馬面。
她是他的!他要守著她!只要他守著,她就不會被帶走!
金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小心那些藥!」
他飛身撲了過去,及時救了大夫,也救了那些藥,沒讓這些救命奇藥全撒到窗外去。
挨揍的大夫,也顧不得疼,才剛站好,就收握掌心,小心護著那些藥。
金冽抓著頭髮,低咒一聲。
這下子可好了,救命的藥是有了,但是卻喂不進幽蘭嘴裡,她還是只剩死路一條。
金冽只能走上前去,用最平靜的聲音,試圖說服他的哥哥。
「哥,聽我說,你必須放開她。」
回答他的,是狂亂粗野的咆哮。
「不!滾!給我滾出去!通通給我滾出去!滾——」
金冽用手撐著頭,只覺得頭痛極了。他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再度看著金凜。
「你不要逼我,只有——」
這次,金凜猛地揮拳。
「該死的!」金冽咒罵著,利落的躲過拳頭。「你這個瘋子,是你逼我的!」他發出一聲狂吼,用盡全力,撞向床上的金凜。
巨大的碰撞聲以及咒罵聲,在同時間爆發。
金凜因為那強大的衝撞力,被逼得不得不放手。他揪住弟弟的肩頭,怒吼著回擊,兩個人同時滾到床下去,像是猛獸般纏鬥在一起。
他們是兄弟,有著相同的背景,甚至受過相同的訓練。他們的肌肉同樣結實有力,但金凜為了幽蘭,已經幾日不吃不睡,這讓金冽佔了上風。
金凜抓著弟弟,猛地往牆上摔,再揮出一拳,卻被他利落的閃開。金冽發出一聲野蠻的咆哮,半蹲著身子,接著突然衝上前,用臂彎勾住金凜的頸項,成功的把他撂倒。
兩個男人,同時摔跌倒地。
只是,金凜是重重跌在石地上,而金冽則是摔在他的胸膛上。
「該死的,你冷靜一點!」金冽喊叫著。鐵般的拳頭,再度揮了過來,要不是他閃得快,肯定會被揍昏。「金凜,你聽我說!我們要救她!」
又是一拳。
「該死!」
金冽用盡全力,抓起兄長的肩,重重的往地上砸,砸出他胸中的空氣。「我叫你冷靜一點!」
「放開我!」他吼著。
金冽吼了回去。
「可以!」他扼住金凜的脖子,跟他四目相接,一字一句的說道:「等大夫替她餵了藥,救了她之後,我就放開你。」
言語很慢很慢的,才在金凜混亂的腦子裡起了作用。他不再掙扎,逐漸靜了下來,滿是血絲的眼裡,浮現了懷疑,還有希望。
「你能夠救她?」
「是!」金冽剛回答,又猛地搖頭。「媽的,我都被你搞亂了!不是我,是大夫!他有藥能夠救她。」至少,暫時能夠救她。
金凜轉過頭去,看見巴娜將某種藥丸,仔細研磨成粉,才小心翼翼的拿到床邊。大夫取出銀針,用針尖沾取了藥粉,而後逐一將染了藥粉的銀針,灸入幽蘭的週身大穴。
隨著藥粉進入她的身體,原本輕淺的呼吸,逐漸變得綿長。
直到這個時候,金冽才鬆開手,放開了金凜。
金凜搖搖晃晃的走到床邊,用顫抖的雙手,輕撫著她的發、她的輪廓,雙眼卻矇矓得看不清她的面容。
「蘭兒?蘭兒?」
她還是沒有回答,但原本微弱的心跳,的確變得比先前有力些了。
「她有救了?」他低語問著,視線卻還是盯著她。
大夫垂首,退到幾步之外。
「這些藥,能保住她的性命。」
那麼,一旦等到藥用完了之後呢?
金凜不敢問。
他只能注視著床上的小女人,緩緩的爬上床,陪著她一同躺在床上,將嬌小的她納入胸懷,因為感受到她的心跳而顫抖狂喜著。
金凜圈抱著幽蘭,將臉埋進她的發中。沒有任何人看見,他的熱淚濡濕了她的發。
直到知道即將失去她的時候,他才醒悟,自己不能失去她。
只是,這一切都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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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雷澤回來了。
他不是獨自回來的,他還帶回了一個人,一個知悉真相的人。
金凜原本不想離開石屋,但又不願意談話的聲音驚擾了幽蘭。他考慮了一會兒,才決定下樓,在離開之前,還在她的額上,印下輕輕一吻。
「等我。」他低語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他打開房門,走出了數日不曾踏出的石屋,首度留下幽蘭獨處,下樓去見雷澤。
大廳裡燒著爐火,驅逐了寒意。
雷澤站在火邊,上半身赤裸著,他的獸皮衣穿在另一個人身上。那個人坐在爐火邊,雖然穿著獸皮衣,卻仍頻頻顫抖著。
「爺。」
瞧見金凜,雷澤恭敬頷首,巨大的身軀上,似乎又多出了不少傷痕。那些傷痕雖然止了血,但仍可以看見紅色的血肉。
「受傷了?」
「不礙事。」雷澤聳肩。
「我要你查的事情呢?」金凜問道,神情顯得疲憊不已。
事到如今,真相是什麼,似乎已經不再重要。就算幽蘭真的欺騙他,他也不會比現在更痛苦,但,倘若事實並非是他所想的那樣,那麼……
他覺得全身發冷。
雷澤沒有吭聲,只是用最輕的動作,為身旁的人掀開蓋在頭臉上的獸皮。一張蒼白的小臉,暴露在火光之下。
金凜擰起濃眉,注視著那張臉。
他見過這個女人,但偏又一時想不起來;他記得她的眉目,但又覺得,自己所記憶的該是另外一個人。
「原來,你是北國鷹族的族長。」她主動開口,聲音平靜。「你認不出我了嗎?我是小珠,蘭姑娘的貼身丫鬟。」她自動說出身份。
縱然是說出了身份,但眼前這個女人,跟金凜記憶中,那個活潑多嘴、大膽倔強的小珠截然不同。或許,她們的眉目有些相似,但眼中所流露出的神態卻是截然不同。
這個女人,眼裡只剩一片死寂的灰暗。
看出金凜的懷疑,小珠伸手,撫著自己憔悴的臉,露出一抹苦笑。「我變了不少,對吧?」這段日子對她來說,實在太漫長了。
「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也與你跟蘭姑娘有關。」小珠慢慢說道,轉過頭去,伸手指著雷澤。「是你的人,把我從西疆的軍營裡救了出來。自從你被抓進窟牢後,我就被送進那裡。」連她都不記得,自己到底在那可怕的地方,待了多少時日。
金凜的表情,有瞬間緊繃。直到如今,他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女人,會在短短數年內,改變了這麼多。
「是誰送妳去那裡的?」
「關靖。」小珠抬起頭來,徐聲說道。「是關靖。」想起那個人,她就不由自主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