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路可可
夏欣月閉上眼,一動不動地緊抱著雙臂,蹲在原地發抖。
「你以為我要打你!」雷戰氣瘋了,只有法子反覆地說著這句話。
「你不會打我的,那只是我的反射性動作。」她悶聲說道,臉龐卻仍然埋在膝蓋間。
「見鬼的反射性動作!」
雷戰憤怒地踱步離開她身邊,用力猛踢著牆邊。他想把電視摔爛,想把桌椅砸毀,可他又怕嚇到她。
「啊!」雷戰大吼一聲,抓起沙發上的抱枕,瘋狂地甩向牆壁。
該對他說出她害怕的真正原因嗎?夏欣月悄悄地抬頭看著震怒中的他。可他的心情已經夠差了,她不想再拿兒時被家人施暴過的陰影,再來麻煩他。她現在只希望他能放鬆心情,好好地休息、好好地睡一場覺啊。
「對不起……那真的只是反射性動作。」她擠出一個笑容,扶著牆壁站起身,走到他身邊。
雷戰停下所有狂怒舉動,眼眸狂亂地盯著她。
「你還敢說!你愈說我愈火!就是你心裡的潛意識以為我會揍你,你才會表現出那種反射性動作的!你是我老婆耶!竟然連我是什麼樣的人都搞不清楚嗎?」雷戰吼得喉嚨發痛,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暴躁不安。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握著他的手臂,急切地想解釋道。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雷戰沒受傷的左手忘了控制力道,驀地往她的肩臂上一捏。
夏欣月痛得小臉皺成一團,卻努力硬撐,不敢讓眼淚落下。
「見鬼了!你是該怕我的,我確實是會傷害你。」雷戰倏地抽回手,倒退一大步。
他懊惱地猛扯著頭髮,火冒三丈地燃起一根煙,洩忿似地長吸了好大一口。
「沒關係。」
「握痛你還沒關係?難道要我出手打你,把你揍得半死,這樣才會有關係嗎?」雷戰利眼一瞪,怒火再燃。
「你不會打我的。」她無助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再次強調。
「你剛才縮起來躲我的時候,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雷戰沒法子讓自己降低音量,只好揉扯著已經夠凌亂的髮絲來分散注意力。
「對不起。」她低喃著。
「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拜託你走開,讓我好好靜一靜!」雷戰大掌煩躁地一揮,一轉身又燃起了香煙。
夏欣月趕在淚水即將落下的那一刻,轉過身掩住了淚,奔回了房裡。
相信他不會打她,也不行嗎?
主動先道歉,也不對嗎?
那她該怎麼做,才會讓他不生氣呢?
她寧願自己不快樂,也不想他不開心啊。
夏欣月把臉埋入枕頭間,讓淚水無聲地滲入枕巾。
早就知道自己不善與人相處,不善面對別人的情緒哪。那她怎麼還會被愛情沖昏頭,而決定嫁給他呢?
她這種人果然還是只適合與花花草草共處吧。花草不會讓她揪著一顆心,不會讓她牽腸掛肚。她只要付出努力,植物就會相對地蓬勃生長。
她好想躲進植物世界裡,什麼也不管。
她好想回台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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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咚!
一聲吉他音弦沒撥好的混濁聲,在室內迴響著。
「該死!」雷戰嘴裡叼了根煙,含糊不清地詛咒著。
瞪著仍然不靈活的手指,他氣憤得簡直想一拳掐碎那根沒用的手指。
「平時沒事打拳擊,你都沒事!隨便揍個人,就出狀況,只是少了一層拳擊手套,你就脆弱得不堪一擊了嗎?混蛋!」
雷戰猛吸一口煙,在煙灰即將燒到手指頭前,煩躁地將吉他往旁邊一擱,重新再燃起一根煙。
東京演唱會順利地度過了,預期的退票效應,並沒有產生。觀眾們還是給了他最熱情的回應,「瑕不掩瑜」是樂評下的標題。
可他很難因此而感到高興。工作上的完美,是他身為藝人所該付出的。他的歌藝加上他的吉他,才會是滿分演出。況且,誰知道其他地方會不會有退票效應!
「見鬼!」雷戰被煙燙到,粗聲詛咒地把煙蒂丟到煙灰缸裡。
他重新再燃起一根煙,叼在唇邊,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房間——
她「又」躲在房裡了。
他們現在一天除了「請、謝謝、對不起」之外,還會說幾句話呢?她憂愁的臉,讓他沒法子面對。他知道她內疚,但日子還是要過啊。
既然她沒勇氣開口,就讓他強迫她面對吧!
雷戰毅然起身,走到房間,推門而入。夏欣月正斜倚在窗邊沙發上,對著窗外發呆。
「我吵到你了嗎?」雷戰粗聲問道。
夏欣月驚跳了一下,還沒回過身,就已經先揚起了一個討好的笑容。「沒有,你沒有吵到我。」
她跳下沙發,緩緩站起身。
「你能不能別像個小媳婦一樣地小心翼翼,你這樣讓我的壓力也很大。」他皺著眉,脫口說道。
「對不起。」她臉上的笑意盡數斂去。
「又是『對不起』!你一天要不跟我說一百次『對不起』,你就渾身不對勁嗎?L他皺著眉,不耐煩地說道。
「對不……」夏欣月慌亂的搗住唇,驚恐的看著他。
雷戰原本想和她好好聊聊的心情頓時蕩到了谷底。他板著臉,掉頭就往外走。
當初那朵羞澀可人,會為他的音樂及言談動容的小女人,為什麼變得如此怯弱?
他不需要一個唯命是從、毫無個性的妻子。他要她像以前一樣,對他綻放著像薰衣草般淡雅的笑容。他不要她一副唯唯諾諾,彷彿他一吼,就要崩潰的模樣。
雷戰一腳踢開房門,夏欣月則是緊跟在他身後。
「你不用管我。只要有一天不能好好地彈吉他,我的全身就滿是排不出的廢氣。」
「都是我的錯……」
「閉嘴!我不想再聽那堆沒營養的廢話了。」他忍無可忍地回頭大吼。
夏欣月咬著唇,強忍著淚。
她清瞿的身影是那麼我見猶憐,雷戰看得都內疚了起來。
他不希望她愈來愈怕他,可目前的他,完全沒法子控制他的脾氣。
「你要不要先回台灣?」雷戰脫口說道。
夏欣月驀地縮了下肩膀,像被一記長針猛紮了一下。原本是說好東京演唱會結束後,她便要回台灣的,可現在情況有變啊!
「我不要回台灣,我要陪你。」她挺直背脊,說出她的想法。
「你陪在我身邊,不會讓我的手好得快一點。」他實話實說。
「留在你身邊,我會比較放心。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她無法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扔下他一個人。
「我不是趕你走,我只是希望你快樂一點!」
「我很……」快樂。夏欣月想說謊,可「快樂」兩字梗在她的喉間,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他看著她眉宇間的愁苦,她望著他眼中的忍耐。
兩人同時別開了臉。
他無聲地詛咒著,她則在心裡歎息著。
這場婚姻要如何打破僵局呢?
鈴鈴鈴……鈴鈴鈴……
雷戰的手機奪魂鈴似地拚命響著。
「我們待會兒再談。」他說。
夏欣月點頭,忍住淚水。她絕對不哭,否則被他認為她是博可憐,還算事小。萬一他又因此而心情不好,那她也會很難過的。他不會知道她有多喜歡他充滿自信的笑臉啊……
「喂!有什麼鬼話,快點說。」雷戰對著電話那頭的經紀人低吼出聲。
他聽著電話那頭的報告,愈聽臉愈沈!
一家小報不知道打哪得知了他在日本和老外打架的消息,還繪聲繪影地說他那天是為了女人爭風吃醋。
先前因為怕麻煩,所以他和欣月的結婚並沒有對外公佈——只有團員、經紀人及少數核心工作人員知道情況。
夏欣月不愛在公開場合出現也幫了大忙,所以他們結婚三、四個月以來還算幸運,沒人猜問過夏欣月的身份。這下好了,醜聞一日一傳出,記者八成會開始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種時候,夏欣月還跟著他,目標著實太明顯。況且,她膽子又小,哪經得起嚇。
「見鬼了!那些傢伙吃飽撐著嗎?」雷戰驀地背過身,不想他臉上的猙獰憤怒嚇到她。
「我知道了,我今晚就解決這個問題……嗯……你先幫她訂一張回台的機票。」
雷戰掛上電話,大跨步地走到夏欣月面前,握住她的雙肩,命令道:「你明天就回台灣!」
「為什麼?」夏欣月的水柔眸子,不解地凝望著他。
「你不用問原因。」萬一她知道又是那天的PUB鬥毆事件所引起的風波,她一定會開始「二度」自責的。
夏欣月望著他鐵青的臉龐,她緊握著他的手臂,不安像一條大蛇纏住了她的頸子,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愛他,她不想被放逐到沒有他的地方。
「如果沒有原因,為什麼這麼急著要叫我走?」她憂心如焚地追問著。
「我說沒事就沒事!」雷戰低吼一聲,腦中盤算著該如何用最快、最隱密的方式好讓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