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唐浣紗
「小聲點兒。」雨璇瞥了正在電視機前看卡通的曉盈一眼，壓低聲量道：「這些話不要讓曉盈聽到。」雖然曉盈只有四歲，不過雨璇覺得現在的小孩都很早熟，因此還是別在他們面前亂講話，以免造成他們心靈上的創傷。
「我知道。」尤太太也跟著壓低音量，支支吾吾地說道：「嗯……蘇老師，很不好意思，待會兒我會先把晚餐煮好，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不可以請你留下來陪曉盈吃飯，並陪她過夜好嗎？因為嚴先生之前跟我說他今天就會回台北，還答應我今天可以早點下班，所以我已經跟療養院那邊約好了，今晚要過去陪我生病的母親。我母親年紀大了，也需要我的關心，我已經好幾天沒去看她了，再不過去，我媽會覺得很寂寞的，而且我也很怕她的病情會惡化……」
啊？雨璇愣住了，要她留在學生的家裡……過夜？！
「真的很對不起！」尤太太拚命道歉。「我知道這樣非常麻煩老師，不過我真的以為今天可以提早下班，所以老早就在電話裡跟我媽說要過去看她，還要買她最喜歡的甜食給她吃了。唉，我媽年紀很大了，再加上慢性病纏身，我能承歡膝下的時間可能不是很多了……」
雨璇瞭解地點點頭道：「沒關係，你趕快去療養院陪陪伯母吧，年紀大的人都分外渴望兒女的陪伴，你快點去，不要讓伯母失望。」她自己也有年邁的雙親住在南部，因此很可以體會尤太太的心情。
尤太太喜出望外。「真的可以嗎？其實照顧曉盈是我的責任，我不該把她丟給你的……」
雨璇微笑說：「沒這回事，你還是快去陪伴伯母吧。對了，晚餐你也不用準備了，剛才經過一家新開的牛排館時，我發現曉盈一直盯著那問店看，我猜她應該很想去吃牛排，為了慶祝她出院，晚上我乾脆帶她到外面去吃好了。偶爾換換口味，也許她會吃得很開心呢！」
「那真是太好了！」尤太太笑逐顏開。「蘇老師，真的很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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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雨璇帶著曉盈外出用餐，在牛排館讓曉盈吃了份菲力牛排，還讓她吃了甜點。然後，她帶著曉盈回住處拿了換洗衣物，打算今晚就住在曉盈家。
晚上八點，她帶著曉盈回家，兩人手上提著大包小包，曉盈笑咪咪地挽住她的手，像只快樂的小麻雀。
用鑰匙打開門，才一進屋，雨璇便發現屋內的燈被開啟了好多盞，客廳中央的桌上還放了一個公事包，一件西裝外套也被擱在沙發上。
「把拔的衣服！」曉盈立刻反應過來，興奮地往裡面衝，大喊著：「把拔、把拔！你回來了嗎？把拔∼∼」
嚴先生回來了？雨璇錯愕地看著桌上的公事包，一抬頭，果然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抱著曉盈走出主臥室。
曉盈開心地抱著爸爸狂親。「把拔，我好想你喔！把拔，為什麼這幾天你都不在家呢？把拔，我要親親∼∼」
男人笑著抱住女兒，親暱地揉揉她的馬尾。「曉盈乖，把拔也很想你啊！對不起，把拔工作真的很忙，不過把拔有買很多禮物給你喔！」
看見男人的臉後，雨璇頓時驚愕地瞪大雙眼，天啊！這個男人……怎麼會這麼巧？
原來曉盈的父親居然就是前幾天在幼稚園門口解救她，還把手帕送給她的大帥哥！
嚴墨維這時也發現屋裡多了個外人，他直視雨璇，笑容和煦地說：「你好，我剛和尤太太通過電話，這幾天的狀況她都告訴我了。你就是曉盈的幼稚園老師吧？非常感謝你這幾天不眠下休地照顧曉盈……咦，等一下，為什麼我覺得你很面熟呢？對不起，我絕不是想跟你搭訕的登徒子，請問我是不是在哪裡看過你呢？」
哇哩咧∼∼頓時，雨璇臉上出現三條大黑線，表情由驚愕轉為憤怒。
厚∼∼大哥，你嘛幫幫忙！我蘇雨璇雖然稱不上是國色天香的大美女，但長相也算清秀可愛，至少，沒有平凡到令人過目即忘的地步吧？
一縷失落感在心底湧起，她突然覺得很難過。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姓名，可是，自從他救了她之後，她的腦海就常常浮現他的身影，她甚至還像傻瓜一樣，常躲在房裡，傻傻地看著那條男用手帕，回想他粗黑有型的濃眉、他黝黑神秘的黑眸、他高大頑長的身影……
第一眼，她就為他怦然心動了。可這個男人卻對她半點感覺都沒有，甚至早已忘記她的長相，忘記那天早上，他救了被壓倒在重型機車下的她一事。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像個小白癡似的。
嚴墨維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努力搜索著腦中的記憶，幾秒後，他微笑道：
「我想起來了，我曾經在『向日葵幼稚園』前遇見你，那次你被重型機車壓倒了，原來你就是曉盈的導師啊！」
看著他的笑容，雨璇的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噢，該死的，這男人的笑容為何這麼迷人呢？他薄唇揚起的弧度好性感，充滿了男性魅力……
不行！蘇雨璇，你少花癡了！這男人不但對你沒興趣，而且他還是學生家長，你不准胡思亂想！
她連忙收斂心神，突然想到，還是把手帕還給他吧，否則，雨璇覺得自己的心思好像都被那條手帕給牽制住了，連情潮也隱隱竄動著。
「呃，嚴先生，上次你借我的手帕，我想還是還給你——」
她的話都還沒說完，嚴墨維的手機就突然響了。他接聽後，簡短地跟對方道：「好，我五分鐘後下樓，我會讓司機開車，今晚就去高雄。」
雨璇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一結束通話後，她立刻發難。「你又要出遠門？」不會吧？他剛剛回國，女兒還抱不到三分鐘耶！
「是啊。」嚴墨維的表情很無奈。「因為南部有個大案子要我親自洽談，我必須提前抵達高雄，跟那邊的分公司漏夜開會，想出因應對策，明天才有辦法搶回客戶。蘇老師，麻煩你幫我照顧曉盈好嗎？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突然，也很冒昧，但是尤太太早就跟我請好假了，一時之間，我想不出該找誰來陪伴曉盈？你是她最依賴的老師，她一直都很喜歡你——」
此話一出，不但雨璇呆住了，一旁的曉盈雙眸更是盛滿了失望及孤單，牙齒輕輕咬著下唇。她好想好想跟把拔一起睡覺喔……
「等一下！」雨璇開口打斷他的話，忍不住拔高音量，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擱在腳邊的旅行箱。「你知不知道曉盈上個星期五就住院了？她住院住了三、四天，直到今天才出院！這麼小的孩子住院時，卻沒有半個親人陪在她身邊，而你這個親生父親不但狠心地對她不聞不問，甚至一回家不久又準備要出門！你到底有沒有關心過曉盈？你以為她是物品嗎？可以這麼隨隨便便地把她交付給陌生人嗎？」
嚴墨維眉頭緊皺，沒有料到這個外表嬌小的女人居然會如此火爆。「你不是陌生人，你是她的幼稚園導師。我知道自己很失職，但我真的沒有辦法，我有我必須承擔的工作壓力。」
才剛風塵僕僕地回國，又要馬上趕到南部漏夜開會，老實說，他很累，也很不想離開女兒，可是公司那邊……
「工作、工作！」雨璇更加憤怒，連日來積壓的怒意像是火山爆發般，她不顧一切地吼著。「你的眼底只有工作嗎？是，我知道每個人都有工作壓力，但你不要忘了，你有—個女兒，你是—個父親，你有養育曉盈的責任！你必須給予她開懷和擁抱，而不是按月繳交幼稚園的學費還有保母費就算盡責了！曉盈住院這麼多天，你卻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給她，你不覺得你非常失職嗎？你這樣的行為根本不配當一個父親！」
也許她罵得太過分了些，可是他才剛回國，居然馬上又要離開這個家，看到曉盈眼底的落寞，雨璇覺得心好痛，因此怎麼也管下住自己，非得把話講清楚下可。
嚴墨維的俊臉籠罩陰霾，危險的氣息開始蔓延，聲音冷冽地說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該如何照顧女兒，不需要一個外人指著我的鼻子，教我如何當個父親！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個老師！」
他獨自養育女兒這幾年，背後的艱豐不足為外人道，雖然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博取外人的同情，但也無法忍受一個小丫頭如此叫囂！
看到他鐵青的臉色，雨璇也氣瘋了。「對，我是外人！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老師，一個誰都可以取代的老師！是我雞婆，我多管閒事，我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吼完後，雨璇抓起自己的包包，如旋風般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