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晴宇

    「沒關係，應該的，曼欣也是關心你。」韓修寧開口道。「醫生怎麼說？」這話是問曼欣。

    「高血壓引起的。」曼欣仍心有餘悸，看到一直都很健朗的阿公在眼前倒下，她和阿嬤都受到不小的驚嚇。

    「那平常就要隨時注意血壓喔！」血壓高的人可要多注意一些潛藏的危險。

    「嗯，一定是最近果園請不到人，他比較「操煩」，所以才會高血壓，之前都沒發生過這種情況。」蔡林罔市猜測老伴會昏倒的原因。

    這是最近最令他們煩惱的事，不知為何今年這個時候的工人這麼難找，因為人數少，所以他們的工作量增加不少，連曼欣也得到果園幫忙才行。

    「為什麼請不到人？是我們給的工錢比較不好嗎？」韓修寧感到疑惑。

    「哪有？為了請人來幫忙，我們價錢給的比別人都好，可是還是沒用，暑假時還可以找一些外地的大學生來打工幫忙，現在開學了，就找不到人幫忙了，現在阿旺又躺在這，需要多休息，我都很煩惱那些成熟的芒果會因為來不及收成而熟透落地。」蔡林罔市看起來很頭疼。

    曼欣在一旁沉默不語，只有她心裡清楚請不到人的原因——即使她已經離開農會，但是因為他們和韓修寧的合約而讓其他果農眼紅，所以私底下想盡辦法聯合抵制他們。

    蔡武旺躺在床上也不好受，一心一意掛念果園的事。「該認老啦！」

    「其實只要隨時注意血壓就好。」韓修寧安慰道。

    「剛剛醒來，看到自己頭腦清醒，身體也沒有麻痺時，心裡直呼感謝老天爺保佑，讓我只是昏倒而不是中風，既然你們都在場，有些話我想告訴你們。」蔡武旺環視每個人，一副要交代遺言的模樣。

    蔡林罔市最先受不了。「幹麼啦，有什麼話不能等出院再說喔！你很煩耶！」

    結婚四十年，她一直都依賴著老伴，而蔡武旺也確實一肩扛起這個家的一切，從沒看過他這麼脆弱的模樣，教她如何接受？

    「趁現在大家都在比較好。」蔡武旺執意要繼續說下去。「我想把果園租給別人做。」開頭就先給大家一劑「嗎啡」提神。

    蔡武旺抬起手，制止大家發言。「別急，聽我說完。」

    「我們年紀大了，兒子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回來接這份工作，在不想賣地的情況下，租給別人是最好的辦法，既可以有租金收入，又不用這麼辛苦操煩，罔市跟著我種芒果大半輩子，該是讓她休息的時候，既然老天爺這次放過我，那我就該好好珍惜。」

    過去他從未說過如此感性的話，也從不對老伴說什麼甜言蜜語或感謝之類的話，所以現在蔡林罔市可是眼眶含淚，感動到不行。

    聽到他不是要交代「後事」，韓修寧和曼欣的心情好多了。

    蔡武旺接著對韓修寧說：「修寧，如果我們將果園租給別人，不管算不算違約，我都會負起責任，也歡迎你隨時另外找其他果農合作，這不會影響我們私人的情誼，我已經認定你這個孫女婿，可別想落跑。」

    「阿公這樣說很不公平，和曼欣交往以來，我才是擔心害怕她落跑的那一方，她很有自己的思想，我很怕她會突然因為想做什麼嘗試、學習什麼新的知識，然後就眼我說拜拜，浪跡天涯去了。」

    只要還沒把曼欣娶進門，就得一直擔心下去，因為她常常想起一些想要到國外充實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反對卻也不希望她真的付諸行動。

    「兩位先生，你們已經偏移焦點了，現在不是談我的事的時候吧？」曼欣在一旁提醒。

    「喔。」韓修寧馬上閉嘴。

    「阿公，我不贊成把果園租給別人。」輪到曼欣說出自己的想法了。

    「為什麼？難道你不希望我和你阿嬤退休？」蔡武旺很訝異曼欣會拒絕他這個提議。

    阿嬤和韓修寧同時望向曼欣，阿嬤是一定支持老伴的想法，韓修寧因為還算是外人，所以不方便對此表示意見。

    「不是，只是不希望阿公把一輩子的心血輕易交給別人，如果把果園交給別人，種出來的品質一定沒有阿公好，萬一對方為了賣好價錢而不顧後果，使用大量的農藥或濫用肥料而改變土質，阿公真的受得了果園被人家糟蹋嗎？」他們都知道這果園對啊公的意義有多大。

    「這……」蔡武旺無法回話，曼欣真是說中他的弱點。

    「你會這樣說就表示一定有其他想法對不對？」還是阿嬤比較瞭解曼欣。

    「什麼想法說來聽聽。」蔡武旺急著想知道曼欣的想法。

    曼欣點頭開口。「我想接下阿公的工作。」

    「啥？！」

    蔡氏夫妻將嘴張到極致。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蔡武旺提著虛弱的嗓音道。

    照顧一座果園是何等辛苦的事，她一個女孩於家怎麼做得來？！

    「知道，辭掉農會的工作時，我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我知道阿公一直希望有人可以接下果園，但是爸爸和叔叔都沒有意願，既然如此，我願意幫阿公照顧果園，不懂的地方還可以就近問阿公和阿嬤，既不用把果園租給別人，你們又可以隨時到自己的果園瞧瞧，這樣不是很好嗎？」

    她想，也許從小的時候就知道將來要接下阿公的果園吧！不然怎會執意要留下來呢？

    「這怎麼可以！我是希望有人來接這個工作，但從沒想過是你，這工作太辛苦了，你是要嫁到好人家去的，怎麼可以像我們一樣整天在外面曬日頭？」蔡武旺完全不同意她的建議。

    「我不怕，而且我對這片果園也有深厚的感情，一點也不想租給外人胡搞。」曼欣很堅持。

    站在一旁的韓修寧鬆開環在胸前的雙臂，往前跨一步。「阿公，可以聽聽我的意見嗎？」

    「你說。」蔡武旺回答得可真快。

    現在所有的焦點轉到韓修寧身上了。「我覺得讓曼欣接下果園的工作很好，她一定能延續阿公的理念將阿公的果園經營得很好的。」

    「你也贊成？！」蔡武旺以為他應該會反對才對，誰會喜歡曬得黑嚕嚕的妻子。

    「我找不到理由反對。」韓修寧老實道，曼欣確實是接下果園的適當人選。

    「你到底知不知道果園的工作有多辛苦？你忍心讓阿欣風吹日曬？！你真的有喜歡我們家阿欣嗎？」蔡武旺聲音越飆越高，繼世界三大男高音之後，他可以號稱第四。

    「知道，阿嬤也是這樣無怨無悔跟著阿公，曬黑點才健康，只要是曼欣喜歡的工作我都支持，而且我會盡一切力量幫她，就算她接下果園，還是可以當個決策管理者就可以，園裡的工作可以請工人幫忙，她只要負責管理的部分。」經營管理可是他的強項。

    「都請人做要花很多錢耶！」阿嬤在一旁插嘴。

    在她的想法裡，全部請人做和租給人沒什麼差別，租人還有租金收入，請人做不但沒租金拿，還要付很多工錢出去，怎麼算都不划算。

    蔡武旺雖沒表示意見，但是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想法應該是和老伴一樣，認為這樣不划算。

    對於他們的反應，韓修寧一點也不急，笑著解釋。「其實果園除了種水果外，還有很多附加價值，除了常見的觀光果園開放採果外，還有風味餐廳也是不錯的選擇，其他諸如一些附加產品，比如你們的芒果干，也可以包裝精美，讓觀光客有想帶回去送朋友。」

    「其實，玉井擁有絕佳的地理條件，只要走南橫的車輛幾乎都會經過這裡，所以多元化經營絕對有商機，如果你們擔心這樣的投資太大，那可以在這邊開一家「芒果冰」，只做芒果旺季就好，淡季就休息，也沒業績壓力，屬於玩票性質，這樣阿公阿嬤平常時有一個工作寄托，淡季時就到處遊山玩水去，你們辛苦這麼久了，本來就該好好犒賞自己。」

    曼欣用極度崇拜的眼光看著韓修寧，她只會憑著一股衝動想接下果園，第一關就說服不了阿公，修寧卻能說出這麼詳盡又吸引入的計劃，不只她，連阿公他們的眼神也因為聽到他的計劃而閃閃發亮。

    「你剛剛說的都是要花錢的耶！」蔡武旺其實有點心動，可是又擔心要先投資很多本錢進去。

    「這些都不用花很多錢，端看你們想做多大，如果你們剛開始只想賣冰，那就用「芒果冰」這個名字，就設定為「芒果冰」的創始店吧！客人經過時肯定都會停下來吃一盤正宗芒果冰，既然用的是「芒果冰」的名字，那當然就該由我來投資，你們只要負責經營就好了，硬體設備的部分就由我來處理。」他怎麼可能真的讓曼欣到果園風吹日曬？說什麼也捨不得好不好。

    「這樣好嗎？聽起來根本都是你吃虧。」蔡武旺不是個會佔人便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