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沈洛
原來英俊是真的討厭她了……
他能不能也對她像對他女朋友一樣？不需要噓寒問暖，只要心平氣和就好？不要老是對她冷冰冰的、嫌她煩，她真的很難過，很想哭，很想叫英俊不要這樣對她……
可是，她又不是英俊的誰，只是一個老同學，能對他做這些無理的要求嗎？不是嗎？
依照英俊的態度看來，她應該帶給他很多困擾吧？
沒關係、沒關係……她以後不會了，以後……不會這樣了……
「沈茉莉！」鄭人維等得心煩，低聲催道。
「我……」她深吸一口氣，才一鼓作氣地道：「我以後都不會去煩你了。」才剛說完，眼淚就滾出眼眶。
以後都不會來煩他？什麼意思？鄭人維握緊手機，把話筒緊密地貼合耳朵，深怕漏聽了來自於她的任何訊息。
「我是不是很煩？天天去找你，說好聽一點是送飲料，可是其實是在煩你干擾你……我真笨，總是只想到自己的感受，以為你也很高興和我重逢，老是拉著你東奔西跑，干涉你的生活……」沈茉莉說到這裡，小小地哽咽了下。
「妳到底在說什麼？」
她感冒了嗎？不然為什麼一直吸鼻子？鄭人維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沈茉莉頭好壯壯，從沒見她生過病。
「我……我說，真抱歉我一直帶給你這麼多困擾，我以後都不會再煩你了，畢竟我們只是老同學，萬一被你女朋友誤會就不好了。」她的嗓音越來越低落。「所以，你以後要喝飲料只能自己去買了，你說很好喝的那一家就在我公司樓下旁邊，很好找的，你習慣喝的是綠茶半糖少冰……好，我說完了，就這樣，再──不，拜拜。」
「喂──」
她說了一長串，他聽得頭昏腦脹之際，她竟然掛了電話，他要阻止也來不及，只能瞪著已經被切斷通話而轉暗的手機螢幕，自己生悶氣。
她吃錯藥了嗎？什麼叫以後不會再煩他？他又哪時候有女朋友了？還告訴他要在哪一家買飲料、又是哪一種飲料、糖冰的比例……最後還很堅持地說拜拜，而不是再見！
把她沒頭沒腦的話消化了一遍，鄭人維原本雜亂的思緒更是打了死結解不開。
他氣自己又輕易受她影響，高大的身軀往沙發裡一癱，他知道自己今天又將很難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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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沈茉莉待在自己房裡，趴在床上呆望著手機，腦中思緒遠揚，飄得好高、好遠，如墜入雲霧當中。
那天是和英俊說了，再也不會去找他、很抱歉帶給他困擾。怕自己會後悔、會不捨，她一說完就趕緊掛掉電話。
電話切斷了，卻切斷不了對他的思念，她還是天天想著英俊，想他笑的時候、生氣的時候、罵人的時候、不理她的時候，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吃飯也想、喝水也想、上班也想、發呆也想……
她病了，生了相思病。
斬釘截鐵地說再也不會去煩他，可是每天上班、午休、下班時，她都不由自主地經過「花蝶百貨」門前，等她意識過來，才又落荒而逃，這病症日復一日，已經數不清發生過多少次了。
明明想他，卻不能見他。
當然，她可以拿「老同學」這個身份當作擋箭牌！老同學見見面不為過吧？
可是，她又怕自己一見了他便雙腿發軟，腦袋跟著不聽話，說不定一不小心透露出對他的情感，萬一真的這樣，恐怕他們連「老同學」都做不成──
「哇──」沈茉莉把臉埋進枕頭裡面，悶聲大叫。在她的叫聲當中，突然插進了手機鈴聲。
是英俊嗎？！她倏地爬起身，接電話。「喂喂！」
「是我。」許子亭溫和的嗓音傳來。
「噢，是你……」她的聲音中含著明顯的失望。
當然許子亭也聽出來了。他沒說什麼，僅道：「我聽阿姨說妳什麼都沒吃，特地去買了妳愛吃的滷味，到外面來拿吧。」
「不用啦，我不餓。」媽媽真大嘴巴，幹麼跟亭亭說這些啊？她有氣無力地趴回床上。
「我排隊等了很久，妳就賞賞臉，吃一點嘛！」許子亭柔聲懇求著。
奇怪喔，亭亭以前都是聽她的，她說好就是好，說不要就是不要，怎麼現在竟然改變了？
沈茉莉覺得奇怪，但看在好友的好意上，還是點頭答應了。「好吧，我這就下樓。」
來到樓下，沈茉莉的母親沈百合和許子亭面對面坐在客廳沙發裡，正在討論沈茉莉最近的異狀──
「她都沒跟你說嗎？」
沈百合是個渾身散發出幹練氣息的女強人，她現在經營亡夫所遺留下來的公司，做進出口貿易。她認為女兒的性格不適合接掌自家公司，才會接受姊姊沈玫瑰的建議，讓女兒跟在自己姊姊身邊。可是長時間觀察下來，茉莉似乎也不適合當繼承人，實在讓她煩惱不已。
許子亭只能傻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如果讓茉莉知道他透露出訊息給阿姨，茉莉會把他罵死，所以他什麼都不敢說，傻笑就對了。
「唉……這孩子從小吃得多、睡得好，哪有一次像現在這樣過？每天問她吃飯沒都說吃不下，以前早早入睡的人，現在到半夜三點都還在客廳裡晃，真的很不尋常。」沈百合話中有著掩不住的擔憂。
「阿姨妳不要擔心，過一陣子應該就沒事了。」許子亭才說完，沈茉莉剛好來到客廳。
「亭亭，謝謝你哦！」她由衷地道謝。她愛吃的滷味攤人滿為患，非得排隊等上三十分鐘至一個小時才買得到。
「別客氣，吃吧。」許子亭把筷子遞給她，臉上掛著鼓勵的笑。
沈茉莉含著薄薄的眼淚，把滷味一口一口往嘴裡塞。
她總算肯吃東西了。沈百合和許子亭見狀，也稍稍安下心來。
眼看茉莉把他買的滷味統統吃光了，許子亭如釋重負一笑，起身。「阿姨，那我先回去了。」
「好，謝謝你啊子亭，慢走。」
「我送你。」沈茉莉跟著起身，隨他步出大門。
夜晚街道在路燈的投射下，不知為何顯得好冷清，周圍也沒有路人經過上返讓許子亭心念一動，藉著夜色，轉身面對她。
「茉莉，妳……妳還在難過嗎？」他的神情有絲緊張。
「還好。」其實只是嘴硬，她半夜偷偷掉眼淚的事，絕不能公諸於世。
「如果……如果……如果……」因為太過緊張而結巴。
「如果什麼啊？」原本低著頭，悶悶不樂的沈茉莉抬起頭來。
「我、我是說……如果……那個……就是……」許子亭兩手交握，額間掌心都淌出汗。
「慢慢說，沒人催你。」沈茉莉又垂下頭，踩著自己的影子。
「我是說，既然這樣，我我我……我們要不要……要不要交往看看？我我我……」見茉莉詫異地望著自己，他差點要暈過去。「我是說，我還滿滿滿──滿喜歡妳的，所所──所以……」
沈茉莉眼中浮現淚光，然後揪著好友的衣領，「哇」地一聲哭出來。
「亭亭，你、你對我、我真、真好……」看她失戀難過，就說些話盡力安慰她……亭亭真是她的好麻吉！
她以為他是出於同情而提出這種建議的嗎？許子亭一時措手不及，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才能讓她相信自己的真心。
「亭亭，你、你是我、我最好、好的姊妹淘，我、我們一輩子……一輩子都不要分開……」
許子亭默默歎了口氣。
唉……看來，要她相信他的感情，還需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此刻，地上兩人交纏的影子，突然延伸出另一個……
許子亭往旁邊看去，頓時一呆。
「茉、茉莉……」他拍拍在自己胸前大哭的人，要她看看對方。
沈茉莉淚眼矇矓地抬頭一看，也跟著傻了。
離他們十步遠的地方，有個男人鐵青著臉，以一種亟欲殺人的眼光瞪著他們。
沈茉莉驚叫出聲：「英俊？！」
第八章
英俊怎麼會在這裡？
沈茉莉望著站在路燈下的那抹高大身影，神情呆愣。
他來多久了？為什麼而來？是來找她的嗎？還是……路過而已？
太多猜測一股腦地湧入腦海，她腦中亂成一片，思緒繞著他不停地轉。
他……他幹麼用那種眼神看她？她又沒欠他錢，也沒做出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幹麼一副想把她碎屍萬段的狠樣？
沈茉莉咬著下唇，頻頻朝鄭人維的方向看去，眼神中帶著忐忑，不時在心裡犯嘀咕，因為他的出現，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狂飄。
「茉莉，鄭、鄭先生好像是來找妳的……」
許子亭望著自己從前暗戀的對象，已經不再臉紅心跳，反而在那陰狠的目光瞪視下，額邊淌下冷汗。
為什麼要這樣瞪著他看？好像恨不得宰了他一樣……他沒得罪過鄭先生吧？
「他，他怎麼可能來找我？」重逢以來，都是她單方面在努力維繫感情，但她再怎麼努力，也沒有他女朋友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