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艾佟
這教她如何回答?說「是」,她像在詛咒他,說「不是」,也不是這麼回事。
「妳不想嫁給我是嗎?」
她是不想嫁給他,因為她不是王家的千金。
見她不發一語,他知道她是默認了,可是也不知道怎麼了,胸口莫名的燃起一把怒火,「為何不回答我?」
半晌,她輕柔的反過來一問:「夫君總是如此咄咄逼人嗎?」
微微一怔,他怎麼會如此失常呢?
「從夫君的氣勢來看,妾身相信夫君會長命百歲。」
唇角勾起一笑,他像是讚美她,又像是在諷刺她,「原來,妳的嘴巴也挺機靈的嘛!」
「我只是說了該說的話。」經過那麼多磨難,她早就學會壓抑自個兒的喜怒哀樂,可是今兒個為何管不住自己呢?
「很好,我可不想娶個唯唯諾諾、什麼話也不敢說的女子為妻。」
「往後妾身有話直言,若是因此令夫君不悅,夫君可別跟我嘔氣。」
「我瞧妳膽子大得很,妳會擔心我嘔氣嗎?」
「我們是夫妻,夫君老擺著一張臉,妾身怎麼會好過呢?」
「不好過也得過,我是個天天離不開湯藥的人,我的脾氣向來不好。」
她明白他的心情,拖著一個要死不活的身子,這種滋味絕對不好受,可是,這會兒他倒像是在向她下戰帖,擺明告訴她,他就是想跟她過不去。
「我想再跟妳說幾句話,可惜我真的乏了,妳請張山進來伺候我更衣。」除了張山,他不曾跟人家說那麼多話,而且還情緒如此激動,今兒個他真的太失常了。
「我來伺候夫君。」
「我要張山伺候我。」他彆扭的瞪著她。
「我是夫君的娘子,我理當伺候夫君。」
「妳想……」他急促的咳嗽了起來。
嚇了一跳,她慌張的伸手輕拍他的後背,「夫君別激動。」
粗魯的推開她,他乾脆直接穿著吉服倒在床上,胡亂的拉起被子蒙住頭睡覺。
一時之間,她只能楞楞地站在原地,這位崔家大公子也未免太孩子氣了,不過想想,她自個兒也不對,她幹麼不順服他?他身子骨不好,她更應該遷就他,怎麼反而因為他隨便幾句話,過去在濟南那個不服輸的梅裕兒就冒了出來?
甩了甩頭,今兒個她是一時亂了思緒,往後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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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因為醒來就見不到崔浚,裕兒只好在翠花的陪同下單獨前去向公婆請安,他們見到她一個人似乎一點也不奇怪,只是送了一份昂貴的見面禮,囑咐她盡快為崔家添後。
回到崔浚所住的梅苑,她還是見不到他的身影,問了梅苑的丫頭們,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會去哪裡?他是不是還在跟她嘔氣,因此躲著她?
她何苦為他擔心?既然他不想見到她,她就稱他的心如他的意,況且,他是這兒的主人,若是出了事,府裡早就鬧翻天了,怎麼可能如此平靜?
崔府那麼大,她恐怕要花不少工夫才能熟悉這裡,她不妨趁這個時候四處轉轉瞧瞧,不過,當她忙著尋找崔浚的時候,翠花已經溜得不見人影了,她大概忙著跟這裡的人打關係,萬一回來了見不著她,肯定要嘮叨個幾句。
雖然她此時的身份是翠花的主子,可是她終究是個冒牌貨,翠花還是沒法子改變她們原來的相處模式,不過當著外人的面,她倒也懂得分寸。
回到房裡,她坐下來喝了一杯茶,想想,又覺得很不安,不管如何,崔浚是她的夫君,她不可能對他不聞不問。
起身再度走出房間,她正好看到張山,徘徊在嘴邊的話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張山,少爺呢?」
「若不在房裡,大少爺就是待在書齋,少奶奶有事嗎?」
「沒事,書齋在哪裡?」
略微一頓,張山婉轉的道:「大少爺待在書齋的時候,不喜歡人家打擾。」
「我不會打擾他,我會靜靜的待在一旁。」
「除了獲准打掃的丫頭和我,大少爺不許任何人踏進書齋一步。」
「他身子骨不好,我理當時時刻刻守在身旁伺候。」
踟躕了一下,張山決定給她提個醒,「不瞞少夫人,大少爺的性子比較彆扭,不喜歡人家一直跟在身邊,他就老嫌我太嘮叨了,少夫人對大少爺可別心急。」
經過昨夜的接觸,她已經很清楚他有多麼彆扭多麼難纏。
「他都在書齋忙些什麼?」她不妨利用這個機會多瞭解他。
「看書畫畫,少夫人用不著擔心大少爺,累了他就會回房歇著。」不過,張山卻忘了說,崔浚有時候會在書齋待上一天一夜,他唯一感興趣的就是畫畫,當手握著畫筆,他就會忘了自個兒是個要死不活的人。
「他很喜歡看書畫畫嗎?」
「是啊,大少爺尤其喜歡畫梅花,大少爺畫的梅花無人能比。」
「是嗎?」怎麼會如此巧合呢?她不自覺的摸著胸口,「不知道我能否一睹他畫上梅花的風采?」
「這不太容易,大少爺不喜歡張揚,府裡的人都不清楚大少爺喜歡畫梅。」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張山連忙補上一句,「少夫人千萬別讓大少爺知道我在您面前嘀咕了這麼多。」
「我明白了,這會兒要用午膳了,他會回房用膳嗎?」
「待會兒我會把午膳送到書齋。」
「可以請你告訴我書齋在哪裡嗎?」
「書齋的門關著,少奶奶去了也沒用。」
「我只是想知道書齋位在何處。」
「沿著曲廊一直往裡頭走,走到底的那一間就是書齋。」
「我知道了。」看著張山走出梅苑,她不由得轉身順著他的指示來到書齋,如同他所言,書齋的門關著。
幾度提起手來又放下,她沒聽見他咳嗽的聲音,這就表示他此刻安好。
罷了,她還是回房等他吧!
第二章
一會兒對著房外張望,一會兒回頭看著桌上婢女不久之前送來的湯藥,裕兒不知道如何是好,崔浚怎麼還不回房?他是不是忘了該用湯藥了?張山說他累了就會回房歇著,可是等到那時候,湯藥說不定已經冷了。
此時已經是亥時了,不能再等了,她還是直接去書齋找他好了。
取來斗篷穿上,她來到書齋,抬起手在門上敲了敲,「夫君,時候不早了,你也該歇著了。」
靜悄悄的,她得不到任何回應,沒法子,她只能再敲一次門了。
「夫君,你還好嗎?」她開始擔心了,萬一他在裡面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可是,還是一片寂靜,這教人不由得更擔憂了。
再度敲了敲,看樣子,她不得不採取比較激烈的手段,「夫君再不出個聲音,妾身只好驚動府裡的侍衛了。」
須臾,崔浚在裕兒準備轉身討救兵之前開口了,「妳是嫌一個人不夠吵,還想拉其他的人過來湊熱鬧嗎?」
鬆了口氣,她輕柔的道來,「夫君在書齋忙了一天,也該回房歇著了。」
「我累了自然會回房歇著,這事用得著妳來嘮叨嗎?」
他的口氣像在對下人訓話似的,想必是存心氣她,不過,她已經告諴過自己要遷就他,不可再跟他生氣。
「還有,夫君該用湯藥了。」
「先擱著吧。」
「再繼續擱下去,湯藥就冷了。」
「那妳把它喝了。」他說得理所當然,因為他本來就不準備用那些湯藥。
攢眉蹙額,她知道他就是愛鬧彆扭,可是,他怎能說出如此任性的話?「人家辛辛苦苦幫你熬了湯藥,你怎麼可以一點也不珍惜?」
哼!他冷笑道:「辛苦熬藥的人又不是妳,妳何必那麼在乎?」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如何應答,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為了一碗湯藥站在這兒受罪值得嗎?
「妳回去歇著了,別在這兒煩我。」
無論是否值得,她倒是可以確定一件事,這位崔家大公子真的很有本事教人家動氣。「若是你不回房用湯藥,我就一直待在這兒。」
「妳……」他突然急促的咳了起來,這個女人實在麻煩!
「你別這麼激動,那些湯藥是為了你好,又不是要毒害你。」
「我這個破身子用了再多湯藥也無濟於事。」
「無論你說什麼,你都得把湯藥喝了。」不管他有多難纏,她都不會認輸。
過了片刻,書齋的門終於打開來了,他惱怒的瞪著她,「妳怎麼如此固執?」
展顏一笑,她不疾不徐的道:「夫君不也一樣固執嗎?」
「妳!好,我隨妳回房。」轉身把書齋的門掩上,他率先舉步踏上曲廊。
「慢著。」她連忙解下身上的斗篷幫他披上。
他應該拒絕她的體貼,再說,他的書齋裡頭就有斗篷了,可是當她的體溫透過斗篷將他包圍,四周的寒氣一下子離他好遠好遠,他就捨不得解下斗篷。
回到寢房,他不發一語的拿起盛著湯藥的碗走到角落的花幾前面,手一斜,碗裡的湯藥便倒進了盆栽裡面當養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