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琉色
懼怕的瞧瞧韓飛絮,小容再度遲疑。
「什麼字?」劍尖逼近一寸,華玥簡直是一字一頓的咬牙發問。
「夫人說到……什麼想念、珍重的……」低頭忍住劍鋒傳來的絲絲寒意,小容終於說完。
想念?珍重?想念什麼,又珍重什麼?
他臉色遽變,手上長劍一寸寸收回,然後猛然一轉,抵上了韓飛絮的胸口,盯著她的目光中,有不信、有憤怒,更有漸漸湧起的痛楚。
韓飛絮臉色慘然、靜立不動。
當日她說的話裡的確有這幾個字,但她說的分明是要將玉珮留給父親作想念啊!
只是她當日心情激動、語聲哽咽,恐怕也只有站在自己面前的秦若聽了個明白,而侍立在旁的小容竟未聽全。
這樣一來……即便是小容也無法為她辯白了……
但是,她與秦若之間的確清清白白,什麼事也未曾有過啊!
就算那澄珠所言屬實……恐怕也只是秦若單獨相思吧?難道,就憑這樣王爺便要定她的罪嗎?
靜立很久,她看也未向那亮的劍尖看上一眼,只是定定地瞧住華玥。她不信,不信他會是非不分,更不信他會這麼殺了她。
看到她澄澈又寧靜的目光,華玥手中的長劍凝在她胸前,無法再進半分。若她真的有愧於他,此時怎麼還會這樣鎮靜?
過去那幕幕婉轉承歡、輕吟淺笑的情景在他腦中劃過,不禁讓他又是心痛又是矛盾。
見華玥利劍出鞘,澄珠心中本是一喜,但看他眼中漸漸又有了掙扎,不禁大為憤恨。咬了咬唇,故意在旁淒聲道:「王爺,那秦若心有所屬,整日對奴婢不理不睬,還請王爺憐惜澄珠,容澄珠回府吧!也免得……免得澄珠一生痛苦。」她這番言語,對於猜忌心起的華玥來說簡直是火上澆油。
名冊被盜之後他已是心亂如麻,現在又被她這麼一攪和,所有的耐性都離他遠去。
長劍一陣急顫,他暴喝一聲,「來人,把她給我押下去!」
再瞧著韓飛絮,華玥只怕會控制不住,當場就一劍剌下。
寧王府中的石牢,平日唯有犯了大罪的奴婢才會被押入,現在他這麼說,等於已經相信澄珠所言,判定韓飛絮有錯。
韓飛絮神色木然,全身冰冷。怎麼會這樣?這個前幾日還在和她說著不離不棄、白頭到老的男子,就這麼容易定了她的罪?
他寧願相信早已出府的澄珠也不相信她?
抿了抿乾澀的唇,韓飛絮開口,靜靜道:「我是清白的。」她的目光直直與他相對,即使華玥此時的神情可怕得令人窒息,仍沒有一絲一毫的退卻。
他神情僵硬,語聲冰冷,「清白?若是清白,這玉珮怎會出現在這裡?」
韓飛絮苦笑,沉默無語。
她明白,華玥是在向她要證據。原來,他還是不相信她!
儘管她的身、她的心已全都給了他,可還是換不來信任兩個字。
證據?她又交得出什麼證據?難道那個夜夜與他火熱纏綿,身心皆奉上的人不是她嗎?
很可惜,現在倒是有著對她不利的證據,像是一向視她如眼中釘的澄珠,還有一個遠在北方的秦若……
難道是秦若心中對她有情,所以私自藏下玉珮?目光漸漸變得迷離,韓飛絮心中滿是不解的痛楚。
人生,真是可笑又可悲呵!
深愛的人不肯相信她,而她卻連自己的清白都證明不了。
這一日,寧王府中有如寒霜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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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她押入石牢後,華玥心中的煩亂未減半分,就連上朝之時也掩不住全身奔騰的火氣,惹得眾官員紛紛迴避。
在華涼的勸告下,這一日他難得的提早回到寧王府。
一路快步走向書齋,他頭也不回的冷聲道:「拿酒來。」
身後的兩名侍衛聞言,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奔去拿酒,唯恐遲了半分會遭到責罰。
夜暗,無月亦無星。
書齋後,華玥一口接一口的灌著壇中烈酒,眼神陰騖冷厲得好比地府邪魔。
他原想用一整壇的酒來麻痺神經、忘記挫折。可是烈酒讓他得到的,居然是眼前愈來愈清晰分明的一張臉。
一張柔弱又明艷絕倫的臉!
韓飛絮,她居然敢用天下最無辜、最柔弱的表象來欺騙他、背叛他,這簡直比盜走名冊還要讓他心痛!
天上星月無光,就如同他這一刻的心情。
直到壇中烈酒喝去大半,他仍未能醉倒,全身的感官反而更加靈敏,也因此聽見身後正有輕輕的腳步聲走近。
伴著衣衫拂動,不一會兒一個女子的聲音便在他身邊響起,「王爺,飲酒易傷身,請王爺保重身體。」女子柔媚地站在他身邊,臉上滿是擔憂與討好。
並未被華玥趕出王府,澄珠便如同得到默許般留了下來。現在韓飛絮和那三個丫鬟都在石牢中,自然是她澄珠最好的機會。
暗淡月色下,花樹搖曳出散亂陰影,滿臉笑意的她輕輕倚近華玥,以自身的柔軟軀體與淺淡香氣來引誘。
她曾服侍華玥整整六年,知曉這個王爺平日自持力極強,若不是今晚見他喝了那麼多酒,她絕不敢前來色誘。
酒能亂性,今夜……王爺總會動心了吧?
她微微俯身,鬆散的衣襟頓時遮不住渾圓胸脯,那兩團雪白柔嫩簡直呼之欲出,微促的喘息輕輕吐在華玥耳邊,帶著灼人的溫熱。
他握住酒杯的手匆然收緊,露出根根青筋。「滾!」冷冷的語聲,令她柔軟的身軀一顫。
但是,澄珠卻沒馬上離開。她只剩下今夜最後的機會了!若今夜得不到王爺,以後哪還有可能留在寧王府?所以呆楞之後,她仍舊繼續動作,眼看就要坐到華玥懷中。
看也沒向澄珠看上一眼,他只以冷冽到極點的語聲道:「我叫你滾,你沒聽見嗎?」
「王爺……」她下屈不撓,忍著心底懼怕,伸手向他胸前探去。
纖纖玉指才剛要觸到他的衣衫,忽地一陣天旋地轉,只聽見她驚呼一聲,被華玥揮手推了出去。
而握在他掌中的那只酒杯,已經「叭」的一聲碎成片片,瞬間濃稠酒液橫流在桌面,酒氣四溢。
澄珠全身震痛地坐在地上,瞅著他不禁又痛又絕望,尖聲哭叫著,「王爺,難道你現在還想著那個賤人不成?她到底有什麼好,王爺就不想她與秦若……」
「住口!一聽到秦若兩字,他忽然暴怒,猛地站起身暍道:「本王要如何,哪輪得到你這個賤婢出言!」
「王爺!」澄珠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她十三歲進王府,盼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伴在他身邊,可是盼了那麼多年,得來的居然是被他轉手送人!好不容易捉到機會重回王府,卻還是被棄如敝屣……
「你馬上給我滾出王府!」沒有絲毫憐惜,他冷冷拋下一句,轉身走了出去。
如今他心中又煩又怒,澄珠刻意前來挑逗,簡直是自取其辱!
散著陣陣酒氣,華玥一步不停地向外走。
可是要走到哪裡,他卻沒有考慮。現在充塞在他腦中的,只有韓飛絮。
那個早已走進他心底,偏偏又令他痛怒之極的韓飛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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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石牢狹小又昏暗,只放得下一床一幾。
床是木板搭成,沒有被褥,唯有一層紛亂柴草。幾上一燈如豆,照不出多少光亮,反而平添幾分陰森淒離。
就算是華貴富麗的寧王府,監牢也與別處一般簡陋,本就是用來關押犯人的地方,當然不用太舒適。
石牢一角,韓飛絮曲膝坐在地上,纖小的身形蜷成一團久久不動。她明白,現在哀求、哭鬧都不會有任何作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真相大白或者……沉冤莫白的那一天。
石牢裡只有她一個,華玥並未把絲竹等人與她關押在一起,可那些隱隱的痛呼哭泣聲還是會透過重重石牆,斷斷續續的傳到她耳中。
她知道,那必定是王府中的侍衛在對三個丫鬟動刑,沒有她的守護,華玥終究還是忍不住動手了。
是……洩憤嗎?
不知她們可還支撐得住?
呆呆凝視著粗糙地面,她只能怔然苦笑。
現在她都自身難保了,居然還在為別人擔心。
想必王爺現在對她是痛恨之極吧?他會用什麼刑罰來對待她呢?
是今夜,還是明日?
雖然看不見天上星月,韓飛絮也知道深夜已近,因為陣陣襲來的催人倦意,也因為四周漸漸平復的聲響。
她仍是蜷坐在角落裡,那張冷硬粗糙的木床對她來說,就像是巨大且骯髒的地洞,她根本不想碰觸分毫。
雙眼漸漸闔起,神思慢慢迷糊,正要沉入睡意時,她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一下接著一下,由遠至近地向石牢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