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春澄亞米
出自本能的反應,她忍不住就──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笑,但那笑好醜噢,收斂一下好嗎?沒事幹麼笑成那樣,害我都毛骨悚然了。如果現在是半夜,我一定會被你嚇死……」
她只要一緊張,就會變成一台背誦機器或是碎碎念老太婆,以死板的語調念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赫連閻第一次踏進她公寓時就見識過她這項怪毛病。
「樂樂。」他用他自認最溫柔的聲調喚她。
像是踩到一地玻璃碎片的貓,她反應恁大地哇哇叫,「幹麼啦,本來就是嘛。笑容可以分成許多種,真心的笑、虛情假意的笑、皮笑肉不笑的笑、尖酸刻薄的笑……」就算還有上千上萬種笑,都在他那溫柔得可以擰出一池春水的目光下,全數被她嚥回肚子裡。
好不容易,她從暈陶陶中爬出,狼狽地將頭撇向一旁。
赫連閻不因她閃閃躲躲而停止凝視她,赫連閻便爽快收回眼眸,剛才他已勝過一回,不介意多來一次。
他繼續盯著,直到祖樂樂受不了,乾脆往前走開,不料才邁開一步就被他拉回。
「厚,做什麼啦……」此地無銀三百兩。
「妳沒說只要我怎樣?」只要能得到答案,他不介意多問幾遍。
就那三個字嘛,一直問是想怎樣?!
☆☆☆☆☆☆☆☆☆☆☆☆☆☆☆☆☆☆☆☆☆☆
啊現在是怎樣?怎麼才去上個班回來,乾淨光潔的走道上就突然冒出一隻隻的紙箱,及一堆堆傾斜的書山?
高玉凌小心地越過艱難險阻,來到祖樂樂的房門口。
望著在一團亂的房間裡,有個像蜜蜂般忙碌的身影正忙得起勁,手動腳動嘴巴也動,荒腔走板地哼著周傑倫的歌,五音不全極為難聽。
趁著一曲終了的空檔,高玉凌趕緊發問,「樂樂,妳在幹麼?」
忙碌的身影停了下來,轉向她,春風得意的臉蛋上笑意綿綿。
「我在整理房間啊,妳下班啦?」抬頭望了眼壁鐘,時間剛好是七點,正是高玉凌下班的時間。知道時間後,她才感覺到肚子餓。
「為什麼突然整理房間?」看她這樣子好像是要清理出一個大空間,好容下什麼大東西似的。
「這很一言難盡欸,高姊,妳可不可以等我把工作完成後再跟妳說?」
「需不需要我幫忙?」上班被操了一天,高玉凌問得其實有點口是心非。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而且我們倆的品味有很大的差距,擺放的方式就有差,所以還是我自己來就好。」
高玉凌只選擇聽她愛聽的話,其他都當是廢話。
「晚餐要吃什麼,我去買。」
「赫連閻說他會買披薩和滷味過來,還會順便帶飲料。」而且也順便把他的東西搬過來。祖樂樂在心裡偷偷補上這句話。
那兩樣都是她愛吃的。「他有多帶我的份嗎?」沒有的話,就不讓他進門。
祖樂樂飛快點頭。「有有有,他會多帶妳的份。」他是個上道的人咩,知道要投其所好,帶妳最愛吃的東西來孝敬妳,免得妳不讓他放他那些帶不回亞特蘭大的東西……她又在心裡偷偷補話。
嘿,算他識相。「真的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啦。」這麼多禮?怪了哩,今天高姊怎麼這麼好心?
「那我先去洗澡。」高玉凌搥了搥發硬的肩膀,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她才洗個澡出來,一切就彷彿風雲變色了?
她們的客廳突然變得好擁擠,多了一張名貴的皮椅,多了一台超大的液晶電視,多了一組音響,多了三個男人,桌上多了被吃到只剩下兩塊的披薩和一包顯然是特地買給她的滷味,地上多了錯綜複雜的亂七八糟電線,而她們那台粉紅色的可愛電視機哩?被誰幹走了?
她推開房門的聲音很大聲,拖鞋發出的聲音由遠而近,想不聽到都難。赫連閻、齊煬和哈里停下手裡的工作,異口同聲地對神情恍惚、目瞪口呆的她打招呼。「嗨。」
「妳好,我是被叫來做苦工的。」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裡最突兀的哈里跳出來解釋。和這對喜歡奴役員工的表兄弟交好,他算是很倒楣的。
高玉凌朝關係生分的哈里點個頭後,轉向赫連閻問:「樂樂呢?」
赫連閻指責地瞥了哈里一眼。「我帶來的飲料沒了,所以叫她去買。」本來是夠喝的,誰知道被只水牛偷偷干走大半,害他現在口渴得要命。
一聽到赫連閻把那個「叫」字音咬得特別重,齊煬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阿閻根本是在挾怨報復,呵呵呵。
「我可以請問一下,你們在做什麼嗎?」她好歹也算是二房東。
「樂樂沒跟妳說嗎?」赫連閻輕聲細語地反問。
「她什麼也沒說。」就算樂樂有說,她現在腦筋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那麼等她回來,妳再問她。」赫連閻挑揚一眉。
沒感應到有人將對她發飆,祖樂樂提著一袋飲品,從外頭哼著歌曲走進來。
「祖樂樂──」高玉凌迫不及待地衝向她,叫得咬牙切齒。
沒看到她氣急敗壞的臉色,祖樂樂咧嘴歡樂地招呼她趕快去吃晚飯。「高姊,妳快吃啊,我們都吃過了喔。」
赫連閻走過去接走塑膠袋,從袋中拿了一瓶飲料,其他的丟到桌上,轉身坐在皮椅上,蹺著二郎腿等著看好戲。
「妳先跟我說,家裡為什麼變成這樣?」
瞟見三個男人都停下了動作,現場變得安靜,祖樂樂的目光轉回高玉凌臉上。
「高姊,我要去亞特蘭大發展了。」她比出一個勝利的手勢,露出燦爛的笑容,以掩飾現在才告訴她的心虛。
餘光睞見袖手旁觀的赫連閻噴出一口飲料,祖樂樂暗笑在心。嘿,活該。
那天從台北車站回來的路上,他一直追問她原本到底想說只要他怎樣,被他問得很煩,於是她就回答了。誰知他聽完她的回答後,馬上把臉拉得跟馬臉一樣長,讓她覺得莫名其妙,後來還是透過齊煬,她才知道那位老兄在生什麼氣。
她的回答是「讓我跟」,跟他所想的「你愛我」,距離很遙遠。
自己誤解,卻把過錯怪到她頭上,這個小心眼的男人這幾天奴役她還不過癮,竟然要冷眼看她被高姊修理?!真是有夠愛記恨。
暗笑完後,祖樂樂繼續說:「赫連閻他剛好也要回去,不過齊煬暫時還不能離開台灣,所以只要我們一走,兩邊就會各空出一間房,妳跟齊煬要負擔的房租也相對地加重,所以赫連閻便建議齊煬搬來這裡。」反正把所有事情都推給他就對了。
高玉凌果然怒容轉向赫連閻。
「你這什麼狗屎建議嘛,就我跟齊煬兩個住在這,孤男寡女的,萬一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我找誰哭去?我是不介意一個人住啦,反正你把我的室友拐跑了,你就得幫忙負擔一半的房租,不必幫我拉個新室友。」她一掌攤開在赫連閻的鼻尖前方,作勢要收錢。
「妳放心,我不會對妳怎樣的。」齊煬嚴肅地說。
哈里舉起一手作連帶保證。
這兩個男的是什麼意思?笑她沒女人味嗎?媽的。
高玉凌轉向他們,發出暴吼,「我也不會對你怎樣好唄。」
不希望場面變得火爆,祖樂樂悄悄移到赫連閻身邊,扯了扯他背部的衣料,發出SOS的訊號。
先把她的手抓過來,再朝齊煬比個手勢後,他不疾不徐地說:「高玉凌,妳的提議我答應,只要付了房租後,我就有一半的使用權,對吧?」
齊煬搶著接話,手指一一指過他們搬來的傢俱和電器。「妳放心啦,我最多再停留三個月就會回去,到時候,反正這些東西也帶不走,就全給妳。」等哈里覓到適當人選來頂替店經理的位置,他就可以回亞特蘭大。
「幹麼說得離情依依的……」
其實,在樂樂跟她說她的設計圖稿被採納時,她隱約明白一些事,也做好將與她分開的心理準備,頓時有一股酸酸的感覺湧上喉頭,就像是妹妹要出嫁般不捨。
「看樣子,應該是沒問題了。」哈里說完,爽朗的哈哈大笑兩聲,將有點低迷的氣氛沖刷掉。
高玉凌眼睛紅紅,露出尷尬的笑容。「你們什麼時候走?」
「整理完就隨時可以走了。」赫連閻說。
「喂,你會招待我去看樂樂嗎?」她問他。機票加食宿,要花好多錢欸。
「妳沒在工作嗎?」他冷冷反問。
她沒好氣地說:「我不止有工作,我還有手有腳勒。你是不會看在我跟樂樂情同姊妹的份上,招待一下嗎?」好小氣的男人,她真替樂樂感到悲哀。
齊煬噗哧笑了出來,哈里則是摀著嘴偷笑。
不理會他們倆的哂笑,赫連閻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祖樂樂臉上。「在金錢方面,我只對特定的人大方;但如果妳要的是特權的話,我倒是不介意給妳。」反正是借花獻佛,他並沒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