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湛亮
果然!
預感成真,皇甫少凡難掩憂色,偕同劍兒飛快而去,轉眼間就忘了古叮噹的存苔。
「哎呀!好像有什麼好玩的事兒發生了呢!」被人拋忘在腦後的古叮噹可不是什麼會自動迴避的有禮之人,當下尾隨著兩人步伐,跟上前去湊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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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走開!走開……你這淫賊……走開……滾……滾……」
才踏進守衛重重、戒備森嚴的雅致院落內,就聽一道淒厲嗓音瘋狂哭罵,期間還不時夾雜著物品丟擲而出,摔落在地的脆裂聲。
「夫人,我不是淫賊,請妳冷靜點……」在陣陣瘋狂叫罵聲中,徐展元刻意放輕音調,小心翼翼安撫的話語緊跟著傳出。
「走開……走……慕風,你在哪兒?慕風?慕風……」
不斷哭找著逝去夫婿的陣陣淒厲聲,讓甫才趕至的皇甫少凡心口一緊,二話不說連忙進入屋內,一旁的劍兒也緊跟著進去。
見狀,純粹是來看熱鬧的古叮噹當然不甘寂寞,馬上一蹦一跳的尾隨而入,然而一進屋內,除了被丟得滿地的散亂物品外,就見徐展元護在一名年約七歲的男童身前;至於另一端,則有一抹身影畏怯地蹲縮在角落處,而淒厲哭號聲就是由那兒傳出的。
「主子,夫人她……」見皇甫少凡來到,徐展元連忙抱著男童迎上前,黝黑的國字臉上有著深深的無奈。
「我明白!」暗歎口氣,不用下屬說明,皇甫少凡也知道怎麼一回事。
「徐總管,小少爺還是我來抱吧!」迅速接過男童,劍兒馬上退出屋外,不讓男童繼續目睹娘親的瘋狂。
咦?那男童似乎……不太對勁!
就在劍兒抱著孩子自古叮噹身旁經過時,她好奇的瞄了男童一眼,這才發現男童神色木然,竟無絲毫的表情顯現在臉上。
此一發現讓她除了大感疑惑外,心中更是滿盈興味……呵呵,這綠波山莊怎麼有趣的事兒一堆呢?她住進來還真是住對了,以後好玩的可多了。
想到未來日子有這麼多趣事可興風作浪,她越想越興奮,水靈大眼閃閃發亮,柔嫩雙頰不由得浮起玫瑰色的漂亮紅暈。
「……走開!淫賊,我恨你……慕風……慕風……你在哪兒?為什麼還不來?你要拋下我了嗎?慕風……」
又哭又笑的瘋狂叫聲打斷了古叮噹的竊喜心思,她回過神來,就見皇甫少凡緩緩靠近那蹲縮在角落的女子……
「大嫂,我是少凡,妳還記得嗎?是我啊……」輕聲輕語,他小心翼翼地蹲在縮抱成一團的女子面前,動作與語調都是那麼的輕柔,彷彿用力或是大聲一點就會嚇壞她。「大嫂,妳記得我嗎?大嫂?」
忽聞這充滿溫暖的輕言柔語聲,女子遲疑地抬頭看著眼前的溫文男子,神志雖已陷入癲瘋,可清麗絕美的容顏卻突然露出一抹歡喜笑靨,不由分說地撲抱住他。
「慕風……慕風……你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一個人的……」又哭又笑,雖然雲鬢散亂,卻仍不掩其麗的絕俗美婦,緊緊依偎在他懷裡,縱然神情癲狂,可孱弱的氣質卻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大嫂……」黯然輕歎,皇甫少凡清楚自己再一次被錯認了。
事實上,自義兄過世後,大嫂神志就陷入癲瘋不清中,好時,就呆呆的靜坐著;壞時,發作起來便又哭又喊又叫的,見誰都罵淫賊,也不肯讓人近身,唯有看到他才會安靜下來,回復以往那種溫柔婉約的性情,而這一切都只因為……她錯認他了。
這三年來,皇甫少凡已數不清自己被錯認為義兄多少回,但每一次這種狀況發生,他依然是耐性十足地柔笑安撫。
「慕風,你為什麼叫我大嫂?你一向喚我綠兒的……」緊緊抱住他不放,神志狂亂的絕俗美婦——柳綠波抬起滿盈不解的迷濛水眸瞅凝,含嗔帶怒的嫵媚風情,只有在對心愛男人撒嬌時才會出現。
聞言,皇甫少凡暗自歎息,動作輕柔地將她扶起,神情溫和地順著她柔聲道:「綠兒,來,這兒坐,地上寒氣重,別弄壞身體了。」
完全把他當成心愛夫婿,柳綠波言聽計從地任由他扶至椅子上坐好,隨即瞅著他嬌嗔抱怨。「慕風,你上哪兒去了?我剛剛一直找不到你……」
「妳忘了嗎?莊內有許多事要忙,我沒辦法一直陪著妳,以後想找我,讓劍兒去通知我一聲,我一定立即趕來。看看妳,頭髮都亂了,我讓丫鬟來幫妳梳個漂亮的髮髻好不好?」柔聲細語安撫,皇甫少凡耐性十足。
「啊!亂、亂了嗎?」像似正常的女子不願讓心愛男子見到自己醜陋的一面,柳綠波慌張地撫著凌亂雲鬢,漲紅著臉著急叫道:「慕風,我這樣好醜,你別看,快出去!等我梳得漂漂亮亮了,你再來看我……」邊說,邊忙著在梳妝台前梳理自己,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情顯露無遺。
見她狀況已稍微穩定下來,皇甫少凡心下暗鬆了口氣,連忙揚聲喚人。「夏竹?」
夏竹這丫鬟個性沉穩,做事謹慎,是他特別從奴僕中挑選出來,好能小心伺候精神狀態時好時壞的柳綠波。
「公子,奴婢在。」從剛剛就候在一旁的夏竹,連忙應聲上前。
「小心照料夫人。」
「公子放心,奴婢會的。」恭敬回應,隨即來到急切的柳綠波身後,柔聲道:「夫人,來,讓奴婢為您梳頭吧!」話落,取過玉梳幫主子打理起一頭柔亮雲鬢。
「對了!還要抹些香露才行……慕風他最愛撫著我的發聞那香味,他總說我有一頭綢緞般的柔軟髮絲……」癡癡傻笑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柳綠波眼神恍惚,表情怔仲地陷入過往的美好記憶裡。
「是!夫人,我會幫您抹上您最愛的香露……」巧手輕梳,夏竹萬事順著她。
見那絕美臉蛋浮現出呆然之色,皇甫少凡知道她算是狀況轉好了,這下又會無視任何人的存在,靜靜呆坐著直到下一回的發作再起。
輕歎了口氣,與徐展元互覷一眼後,他轉身欲退出屋外,卻不期然對上一張笑嘻嘻的好奇小臉。
「叮噹姑娘?」方才一心只掛慮著柳綠波,根本無心去注意到她也跟了來,如今見她人也在場,向來溫和的眸光不由得一斂,可臉上依然波瀾不興地維持一貫淺笑。「妳怎麼跟來了?」一般人做客,通常是會禮貌迴避主人家私事才是。
「你也沒說不能跟來啊!」知他未臻之意,古叮噹笑咪咪地裝傻到底,擺明就是要當沒禮貌的客人。
此時此地,皇甫少凡不願多談,怕讓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柳綠波再受刺激,當下不動聲色地偕同徐展元領她出房,來到屋外的空地上,而在外久候的劍兒一見他們出來,也連忙抱著男童迎上前去。
「主子,夫人情況如何?」視線往屋子方向瞄了一眼,劍兒小聲詢問。
「總算平靜下來了。」無奈苦笑,隨即振起精神接手將表情呆然的男童抱在懷裡,柔聲詢問:「麒兒,乖!有沒有被嚇著?你娘不是故意嚇你的,知道嗎?」
七歲男童——白文麒恍若未聞他的安撫言詞,本該慧黠活靈的大眼此刻卻是一片空洞,木然地直勾勾盯著他瞧,一瞬也不瞬。
早習慣男童自我封閉的狀態,皇甫少凡對著他又是一笑,溫柔道:「這些天怎麼都不見你來找義爹?」
此話一出,就見白文麒終於有了動作,細瘦手臂緩緩抬起,溫溫熱熱的小掌心貼上柔軟含笑的俊臉上,卻還是不發一語。
明白小傢伙這小小的動作代表著什麼,皇甫少凡笑得好慈愛。「你是聽劍兒哥哥說義爹身子不適,所以才不敢來找義爹嗎?傻麒兒,就算義爹病了,只要你來看義爹,義爹的病肯定就好了一大半了。以後想找義爹儘管來,義爹會很開心的。」
小傢伙木然的小臉依然沒有表情,可空洞的眼神瞬間像似閃過一絲光彩,隨即雙臂輕輕環抱住他的頸項,小小頭顱也往那溫暖又令人安心的肩膀靠了上去。
似乎與小傢伙有著靈犀,皇甫少凡總能明白他的一舉一動所表達的含義,當下不由得憐惜道:「累了是吧?我讓劍兒抱你去義爹房裡,今天和義爹同睡好不?」
沒有任何回答與動作,白文麒還是安安靜靜的靠在他肩膀上。
見狀,知小傢伙沒有反對的意思,皇甫少凡這才輕笑著將他交給劍兒,交代了一些該注意的事後,才讓劍兒抱著他與徐展元先行離去。
眨眼間,偌大的空地上就僅剩下皇甫少凡與古叮噹兩人凝目對視,只不過一個收斂了面對男童時的溫暖笑意,神色正經肅穆,而另一個卻嘴角咧到耳後去,笑得如金陽般燦爛,兩相對照之下真是強烈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