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衛妮
這是母親還在世時他就養成的習慣。
如同預期，屋內沒有任何回應。他走回房間，將背包往地上一丟，便倒在床上發起呆來。
他回想著今天李絮安給他的笑容，努力想打破自從母親過世後，這屋子裡就一直存在的孤寂。他想，李絮安一定有個和樂的家庭，不然她臉上不會有如此燦爛的笑容。
好期待星期一，因為那天下午有通識課，他又可以在課堂上看到她的笑容，以及聽到她發言時婉轉清脆的嗓音。注意她，是他這學期養成的習慣，更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因為蹺課蹺得比他凶的展樂堂，絕對不知道李絮安有多迷人。
躺在床上呈大字型的魏少泱，淺淺的笑了。
李絮安笑起來好溫暖，也給他一種家的感覺。如果可以跟她生活在同一個家裡，他一定不會像現在一樣，感覺不到任何溫暖。
這間高級公寓，是他父親在他高一時買下的。他父親在母親過世後，決定買間新房子，忘掉失去妻子的痛苦，重新開始。
但是父親忙於工作，幾乎天天留宿公司，到最後家裡仍只剩下他一個人。父親很少回來，母親又走了，這麼大的房子光留他一個人有什麼用？魏少泱沒一天停止懷念家的感覺，因為他的心現在是孤獨的。
不想唸書、不想寫作業，魏少泱現在只想躺在床上想著李絮安。如果可以，他也很想能夠期待一個人，期待一個溫暖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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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講機的鈴聲鈴鈴作響，吵得他終於翻身坐起。
魏少泱一把抓起鬧鐘，就著透過窗簾的陽光一看，發現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昨晚想太多、睡不著，他只好坐到書桌前一直唸書，直到早上七點才睡下。
掙扎著離開被窩，他相信會這個時間跑來他家吵他的，一定是展樂堂那傢伙，因為他父親這星期根本沒說要回家。
「您好。」拿起對講機，他就算不情願，也得要保持禮貌。
「魏先生，有您的訪客。」管理員恭謹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出。
「請他進來，謝謝！」透過對講機的視訊螢幕，魏少泱一眼就看到笑得很賊的展樂堂。
先替他開了大門之後，魏少泱才走回房間梳洗。
一會兒後，正當他梳洗完畢走出浴室時，展樂堂已經迎了上來，還刻意關上他的房門。
「喂！快點穿衣服，有客人來了。」展樂堂賊溜溜的眼睛直盯著魏少泱笑看。
「你帶了誰來？」展樂堂帶人來他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魏少泱一點也不覺得驚訝。每當展樂堂找不到地方去的時候，就會帶人來他家消磨時間。反正他家沒人管，所有東西又一應俱全，正好被展樂堂拿來當做招待所用。
露齒一笑，展樂堂毫不猶豫的說：「中文系大二的幾個女生。」
站在衣櫥前的魏少泱突地停下拿衣服的動作，轉身瞪著展樂堂，冷冷的問，「該不會剛好有李絮安吧？」
「哈！當然有，她可是中文系最出名的女生，我怎麼可能不邀她？」展樂堂走到魏少泱身旁，替他挑了一套休閒服出來。「快點換衣服，你這個主人真失職。」
「我失職？」魏少泱簡直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你沒告訴我就把人帶來，還敢嫌我這個主人不夠好？虧你還知道我是主人。」
「我就是因為知道你這個主人的心思，才會特地帶她們來見識見識有錢人的生活。」展樂堂邊說邊退回房門邊。「她們是來討論有關抽學伴的事。」
「那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他邊說，脫下的睡衣邊往展樂堂身上砸去。
「我真是好心沒好報。」將睡衣又丟回床上，展樂堂開門出去。「快點出來就對了。」
魏少泱進到客廳的時候，看到熟門熟路的展樂堂，已經宛如主人一般的招待起客人來。
「這位是真正的主人魏少泱，我跟他可是從高中同班到大學的麻吉。」展樂堂笑嘻嘻的介紹。「少泱，這位是中文系大二的公關林盈茹，旁邊這位是李絮安，再過去那位是周品潔，她們兩個是盈茹學妹的好同學，今天特地陪她一起來的。」
「學長好。」李絮安甜甜的笑著問好。
魏少泱點點頭，轉身就打算到廚房裡去找些吃的。早餐跟午餐都沒吃，他肚子快餓死了。
看著魏少泱的背影，李絮安總覺得似曾相識，只是她雖然努力搜索記憶，卻還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反正抽學伴的事有林盈茹和周品潔負責，她去跟主人說說話，應該沒什麼關係吧？！況且放著主人不管也不好。
李絮安才走到飯廳，就看到魏少泱拿著剛熱好的飯盒，從廚房裡走出來。
魏少泱停在廚房門口看著她，故意忽視過度興奮的心跳，面無表情的問她，「有事嗎？」
「沒，因為他們討論的事情我幫不上忙，所以來看看學長這裡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對於魏少泱平淡的反應，李絮安直覺認為自己一定認錯人了。「學長還沒吃飯？」
依舊只有點點頭，魏少泱不敢說話。他深怕顫抖的聲音會洩漏出自己的情緒，他可不希望讓李絮安留下不好的印象。
見魏少泱不說話，李絮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平常她可以發表長篇大論，但不代表她在面對陌生人時，也可以滔滔不絕的一直說下去，畢竟談話是需要對方有所反應才能繼續的。
坐到餐桌前，魏少泱打開飯盒，拿起筷子想夾菜吃，但不知怎麼搞的，手竟然緊張得不聽使喚。「你有沒有想吃什麼？」
「學長不用麻煩，我中午已經吃很飽了。」忘了剛剛的不安，李絮安愉快的回答他的問話。
「那吃點餅乾好了。」放下筷子，魏少泱鬆了一口氣。如果再夾不起菜，李絮安搞不好會認為他很笨。
轉身又走進廚房裡拿出一盒餅乾，以及一大瓶蘋果汁。「吃吃看，這是從法國帶回來的餅乾，很好吃喔！」
順著魏少泱的意思，李絮安深深吸了一口餅乾的香味，衝著他一笑，「這餅乾真的好香喔！」
思緒一時被李絮安的笑容拉走，魏少泱只能怔怔的看著她的瞼。白晰的瓜子臉配上紅嫩的雙唇，以及會笑的大眼，她的美很立體。
「我還可以多吃幾塊嗎？」吃了一口之後，李絮安果然被餅乾香吸引了。
「當然，吃完還有其他的。」斂下眼瞼，魏少泱收拾心神，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學長家好大啊！」一邊吃餅乾配果汁，她一邊隨口閒聊。
「一百二十坪。」魏少泱聳聳肩，這麼大的家對他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難怪。」他家客廳幾乎比她家還大，但是卻看不到什麼特別的擺設，非常的簡潔。「那學長家的人很多嗎？」
聞言，魏少泱幽幽的開口，「我家只有我父親跟我，但我父親不常回來。」
「抱歉。」像是察覺自己不小心提起了不該問的問題，李絮安忙著慌張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時間一久，魏少泱對這樣的詢問其實早就免疫了，但李絮安問出口的時候，他的心還是被紮了一下，因為他怕她會排斥成長在這樣家庭下的他。
李絮安拿起餅乾又咬了一口，想藉此掩飾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尷尬。
這邊飯廳陷入一陣沉默，那邊客廳裡卻不時傳來另外三人的笑聲。
「學長有要考研究所嗎？」李絮安終於找到通用且安全的話題。對於大四的學生來說，研究所當然是最重要的話題。
「我要出國唸書。」這是從爺爺那代傳下來的家規：一定要在美國念研究所，就算是他也不能違背。
「所以學長畢業後要先當兵？」這是全台灣男性都要面對的問題，所以李絮安更是放心大膽的問。
「嗯，當完兵就走。」所有的事情父親都會安排好，他只要接受就行了。「你呢？你會想出國嗎？」
「想，但是沒錢也沒機會。」李絮安輕描淡寫的帶過，沒打算要多談的意思。
他不知道她的狀況，就如同她不知道他的一樣。他只是順著她的話提問，想多瞭解她一點而已，沒想到問出來的結果有些不好，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轉移話題。
看出魏少泱的尷尬，李絮安主動為他解套，「有時候會想，如果能出國唸書、看看這個世界、體驗不同的生活方式，應該是一件有趣的事。但是，如果不能出國，留在台灣也沒什麼不好，畢竟待在自己熟悉的環境總是比較能夠令人安心。」
「嗯。那……你住家裡嗎？」魏少泱想要知道更多有關於她的事。
「不，我不是台北人，我住學校的宿舍。」李絮安搖搖頭接著說：「我家在台中。」
「台中很漂亮。」就他的記憶，台中很空曠，不像台北會令人感到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