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決明
「答覆妳什麼?我俊或不俊?」
「對。」
「沒人說過我俊。」
「說謊。」他長得那麼好,有長眼的人都看得到呀!
「沒有半個人說過我俊。妳有沒有仔細瞧過我?不覺得我長得很怪嗎?」
怪?帥成這樣是很怪沒錯。她在心裡點頭。
「我有一張不像中原人的臉,深目高鼻,連眼眸的顏色都詭異,見到我的人只覺得我妖異陰森,哪稱得上俊。」李祥鳳連眉都沒挑,說得漫不經心與冷淡,聽不出來他如此評論自己時,心境是否有所起伏。
「你的確長得和一般人不太像。」輪廓好深,像鑿刀刻出來的一樣。
「我母妃是西域人,她親爹是遠渡重洋的外國絲綢販商,聽說他的髮色是金的……難以想像吧。」
「像金銀珠寶的那種金色嗎?」她貧瘠的見聞裡完全勾勒不出那樣奇異的長相,不過滿讓人好奇想看的。
「我不確定。我只見過我母妃的發,比純金再淺白一些,我想大概也是那樣吧。我母妃的美,也不是一般人能輕易認同,因為她真的長得很怪,沒有黑瞳黑髮也就罷了,白得像塊羊脂玉,長髮放下來是浪潮般的髻曲,私底下總是有人戲稱她是醜妖,而長得像她的我,有可能被稱為俊嗎?」他掀唇諷笑,笑的當然是自己。
當然不可能。一般人連想都無法想像出那般模樣的人,何況是親眼見到,絕對是直接冠上妖魔鬼怪。人總是對自己不瞭解的事物盡其所能地排拒。
「你明明就長得很好看……這張臉應該是你唯一值得驕傲的地方。你沒有丹鳳眼,可是眼睛漂亮,淡淡的灰、淡淡的藍,像琉璃珠那樣;你的鼻樑好挺,吻我的時候,它就老是硬硬地抵在我的鼻子上。然後你的輪廓──」她突然噤了聲,雙頰火紅起來,一方面是因為她又「口不擇言」,另一方面是他支著雙臂俯顱她,方才被她誇獎過的琉璃雙眸正熱辣凝視她,最後一個方面是潛伏在她身子裡的他又振作甦醒。
「你……」又來呀?
「對,再來一次,良家婦女。」他拿她最喜歡掛在嘴邊、說她是被他強搶來的良家婦女說詞回敬她。
「你哪裡還當我是良家婦女?」八成當她是蕩婦淫娃吧。就是因為不珍視她,才如此惡意欺陵她,隨時想對她怎麼樣就怎麼樣。哼。
「我當然當妳是。」他的嗓音開始沉啞,迷人而甜蜜的折磨再度展開。「反倒是妳上過得我當不成正人君子。」他舔噬著她的玉頸肩胛,低低笑著。
「你本來就不是正人君子,少賴我。」她故意在他手臂上留下十指抓痕。
這個「再來一次」很明顯的比前一次更激烈火熱,彷彿他從未嘗過她的滋味般的飢渴,讓她難以承受地戰慄起來。
她真的沉迷在他的肉體挑逗之中,被他教壞了、養饞了,開始懂得如何享受他的給予,這男人真是沾不得,一沾就上癮,一沾就無法戒掉,他像酒又像毒,總是讓人迷眩失魂,變得不像自己。
「壞女孩,越來越明白享樂了?」她的回應讓他自滿,他狂歡地眷愛著她的胴體,落在她微散紅唇上的吻卻出乎意料的溫柔。
她不會知道,她所讚美他異於常人的容貌,曾是他多介意被人提及的污點。他數不出來曾被多少同父兄弟明諷暗嘲他的外表,又有多少人背地喚他雜種。即便他以他的手段讓那些嘴賤的兄弟都嘗過他的報復,但是那些烙在兒時記憶裡的言語,他都沒忘過。每一字每一句每一個眼神,他都牢牢記著,當有人注視著他時,他會以為對方在嘲視他的長相,這總是讓他心浮氣躁,難以冷靜。曾有幾個傢伙便是這樣,讓他命韶光將他們眼珠子挖下來扔進湖裡餵魚。
這個時常惹他不快的女孩,又為何那麼輕易的讓他開心?
她好像總是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他缺少的是什麼,他最渴望的,又是什麼。他都沒跟她開過口,她就是懂,就是好懂,
所以她提議要玩紙鳶,那是九歲時的他,最想玩卻沒機會玩的玩具。
所以她殺進大廳,阻撓李成龍那個任性妄為的爹親又拿小事來煩他。
所以她仔捆看著他,說他長得好俊,說他的眼瞳像琉璃珠,他曾經見過好些孩童趴在地上,用來彈打的晶瑩七彩珠子,那很漂亮,真的,她用著他也相信是美麗的東西形容被他嫌惡的雙眸,讓他確定自己的眼,在她眼中是如此特殊而迷人。
他好想擁有她,不是單純這樣的擁抱,不是單純身體間的迷戀,他想要她,不計任何代價都要她。
如果她總是這麼聰明,是否能看得出來,他最渴求的就是她,而將她自己送給他,讓他成為她願意相屬之人?
「我真的不行了……別再來一次了……」
淋漓的歡愛才告結束,她動手將他推離,省得他又一時興起再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六次……順便再拍開他滑上她胸前的手。
「明天陪我一塊進宮去。」他的胸膛貼著她漉漉涯的裸背,分享激歡的汗水。
「進宮?我可不可以拒絕?」她想明天一整天她應該會睡得很死。誰叫他不知節制,她得好好補補身!用睡眠來補。
「當然不行。將自己打扮得美些。」
「我再怎麼打扮也比不上宮裡的美人們,你別奢望我會變身成天仙,要不,你考慮帶別個愛妾去好了。」她昏昏欲睡,懶散回他。
「妳哪裡不美了?在我眼中再沒人能勝過妳。」
「是是是。」甜言蜜語對她不管用,因為她就是專門寫甜言蜜語的人,再肉麻噁心的句子她都寫過,李祥鳳的層級還不夠看。
換成是她,一定會說──妳宛如天上明月,溫柔嬌羞,又似耀陽,溫暖宜人,沉魚落雁也不足以描繪妳半絲的美,所有的文字都只會褻瀆了妳,所有的珠寶首飾都不足以點綴妳,最起碼也得諂媚到這種地步吧。
真想好好指導李祥鳳……但教會他後,讓他再去欺騙其它清純小姑娘嗎?
算了,別造孽。
「妳沒聽過情人眼裡出西施嗎?」.
耳熟到不行的字眼讓花盼春睜開慵懶沉重的眸子。最近太常聽見「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句話,就連方纔她自己腦中還讓這七個字給佔得滿滿的。望見他的笑,她胸口重重咚了一聲,像是被人捶了一記,更像是有巨石壓上,不疼的,只是跳得好快,越是看他,越是難以控制。
「我只是迷戀你的肉體……」她喃喃脫口,在說服自己。
「嗯?」他聽見了,但她這句話既不接續他的對話,又不像在同他閒聊。
她迷戀他的肉體?
冒出這句話,讓他啼笑皆非。
「妳迷戀我的肉體?」這種話,適合男人來說,從她口中聽來不倫不類。
「我,只是一迷戀你的肉體。」
「只是?」特別強調這兩個字?
「對,我『只是』迷戀你的肉體。」
她的重申,換來李祥鳳的深笑。
「只是迷戀我的肉體?」他跟著她重複。
她迅速點頭,好像點得慢一些就不足以表達她的堅定信念。
「無妨,迷戀我的肉體就迷戀我的肉體,只要妳開始對我有所迷戀就好。」李祥鳳帶著深意道。
「如果只是肉體迷戀,兩個月又二十天之後我還是會離開你。」
「還有兩個月又二十日,到時再說吧。」他不把她的威脅放在耳裡。
「你看起來很樂。」慈眉善目的,真不習慣。
他撫摸她滑嫩的臉蛋。「因為妳迷戀我呀。」
她看見他眼睛發亮,知道他真的很高興,滿足得像隨時都能合眼瞑目,笑得像個孩子一般,好可愛。
但是,原則還是要堅持的,
「肉體,這兩個字請不要漏掉了。」
☆☆☆☆☆☆☆☆☆☆☆☆☆☆☆☆☆☆☆☆☆☆
深宮內院,景似畫,花如海,平靜巨湖宛如第二片藍天,將此刻清朗的蒼穹倒映其上,湖上蜿蜓著十條長橋,條條相連,化身為纏龍在湖面嬉戲,數不盡的亭榭、走不完的堤橋,畔邊園亭林立,淡淡的湖煙飄飄,朦朧了視線。
好大。
花盼春放眼一望,馬上想回府裡去。
她絕對不會有興致逛這麼大的地方,再不會想讓腳丫子踩上琉璃玉瓦。
「不會讓妳動腳去走,有人抬著,妳還有什麼好抱怨?」李祥鳳輕易看出她的退縮──不是被皇城的宏偉嚇得退縮,而是怕他會拉著她去閒逛佔地驚人的園林而嚇得退縮。
「坐轎子也是會累的。」她懶懶打個呵欠。「你還沒說要我陪你進宮做啥?」
「我昨夜說了,妳沒聽見?」
「哦……大概我睡了。」她沒什麼反省地回答。
他也很習慣她的懶性子,不厭其煩再說一次,「我二十五及二十六弟的彌月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