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連亞麗

    「你出國的時候，家裡的人沒有幫你嗎？」

    「怎麼幫？那是我自己的決定，更何況我的家人有自己的家庭，我出國前就已經滿十八歲了，連上大學的錢都是自己賺的，哪可能要求他們幫我？」她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甚至臉上沒露出半點的傷感。

    看在陸為霄眼裡，他立刻明白那應該是個不方便多問的話題，所以他沒再接下去問，只是默默的多吃了幾口咖哩飯。

    大概是發現他沒再多問，顧本安便多提了幾句。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媽後來又改嫁了兩次，所以——」

    「兩次？」這可讓陸為霄露出了驚訝。

    「她一共結了四次婚。」

    「四次？」他還保守的只算了三次。

    「是啊，我爸是她的第二任丈夫。」

    「那……」陸為霄竟然有點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也是追求男女平等的女權分子嗎？」

    「當然不是，她是最典型的沒有男人會死的那種女人，她很早就嫁人了，第一任丈夫死了之後就再嫁，然後我爸又短命，所以她又嫁了，接著就這麼嫁個不停。她從來沒有自己真正去找過一份工作，她認為她的人生就是嫁人，然後在家裡養孩子、整理家務，只要她伸手抓得到的，她就不肯放手。」

    「有些男人不見得是真心想娶她，所以可能對待她不會太好，但是她一點也不在乎。我後來想通了，就算我再氣也沒有用，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而她所追求的只是一個妻子的名分而已。她不想當寡婦也不想當離婚婦女，所以即使緊抓著明明不會幸福的婚姻，她都不肯放手。」

    她說著關於母親的事時，表情也沒有太多激憤，即使用語裡聽得出來她對母親的選擇一點也不認同，卻因為無法改變而多了些無奈。

    「沒有聯絡了嗎？」

    「當然沒有，她有她的生活和家庭，她第三任丈夫就是知道她有我這麼大的女兒才跟她離婚的，所以當她結第四次婚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陸為霄終於明白為什麼顧本安會堅持要當個能自立自強的女人，她不想成為像她母親那樣的人，她的人生在經過那樣的變動之後，她才更想變成堅強的女性，而且是不靠任何人幫忙的那種。

    「快點吃吧！我幫你把剩下的打包起來讓你帶回去。」

    沒再多提那不愉快的話題，陸為霄給她的微笑讓顧本安鬆了口氣。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提到自己的家務事，但說出來之後她竟然覺得很輕鬆，也許陸為霄真的是個很值得信任的男人吧！

    第六章

    接到陸為霄的電話像是一種習慣了，顧本安不免要問，自己要是哪天沒接到他的電話，情況會是怎麼樣？但她的答案是她自己會打過去。

    「你找我啊？」陸為霄把顧本安打來的電話設定成特定的鈴聲，光聽那鈴聲就可以確定是她打來的。

    「是啊，要問你什麼時候還要再煮咖哩飯？」

    「那天煮的你都吃完了啊？」

    「本來是要分兩天吃的，可是我室友回來看到了，就拿去當消夜了，所以我只吃到了一天的量。」

    「說到消夜我也有點餓了，你現在人在哪裡？我剛下班，你要不要一起去吃消夜？」

    「我在家裡啊。」

    「那我過去接你。」

    掛了電話後，顧本安飛快的衝進廁所刷牙、洗臉、換掉家居服，只可惜衣櫥裡能讓她選擇的實在很少，她除了睡衣以外的衣服陸為霄全都看過，真的想打扮得美麗點跟他見面好像也不容易，只好隨便選了件乾淨的衣服穿上。

    在樓下等待的時間她總覺得過得好慢，看了下手錶才發現跟上次自己望向手錶的時間只差了十秒。以前跟陸為霄約了見面好像從來沒這麼急過，最近只要一兩天沒見到他，就發現自己會無法控制的胡亂歎起氣來，這感覺真的很奇怪，而且是她從來沒產生過的。

    她不想承認自己喜歡上陸為霄，但她可以坦言她對這男人是有好感的，可是任何女人都會這樣吧？面對這麼一個體貼又溫柔，而且說起話來不會讓人討厭的男人，誰不會對他產生好感？她不過就是眾多渴望有好男人的女性之一而已，這種好感應該是很正常的吧？

    類似這樣的自問自答這陣子簡直快把顧本安給逼瘋了，她總是希望自己能和陸為霄繼續保持這樣的友誼，但有時候她又覺得似乎不夠，只要一天見不到他，一天想不到適當的理由打電話給他，這些事都會令她焦慮不已。

    不過在看到陸為霄的車時，所有的煩惱都化成了一個微笑。

    「怎麼你還是一直在加班啊？」她的語氣有些埋怨。

    「怎麼你最近都不用加班啊？」陸為霄無奈的反問她。

    「好啦！我知道這麼說有點無理取鬧……」顧本安攤了攤手，做出一副我知道不應該這麼說的表情來。「我只是有點無聊，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才好，我覺得我應該要把時間排得滿滿的，也許去找個兼差的工作。」

    「兼什麼差？」

    「我也不知道……也許我今晚可以上網找找看，應該會有一些兼職的工作可以做吧？」

    「如果你找了兼職的工作，現在上班的公司臨時需要你加班的話怎麼辦？」陸為霄是不太希望她真的跑去找兼差的工作，那情況可能會和她的室友一樣，兩人見面的機會也跟著減少。

    「總是有那種有空就可以做的工作吧？」

    「你那樣會不會太辛苦了？」

    「沒辦法啊，反正我也缺錢嘛！有好多喜歡的東西都沒辦法擁有，這種感覺並不好受，儘管我一再告訴自己無慾則剛，問題是我仍然無法改變我只是個凡人的事實。」

    「你想要什麼？」

    「太多了。」她想了想，想要的東西多得數不清。

    「如果你今天中了樂透，你會想買些什麼？」

    「當然是先把貸款都還掉啊，然後買一套稱頭的套裝，增加我的自信心。」

    「我以為你已經把自己訓練得很有自信了。」

    「那只是外人看起來的樣子，其實我有時候還是會有點不那麼確定。」反正陸為霄都那麼熟了，偶爾承認自己的弱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所以你在我面前都是裝的囉？」

    「當然啊！你那麼完美，我一點也不希望被你比下去。」顧本安笑著說道。

    「裝得完美一點，跟我在一起才匹配嗎？」

    「是啊，要不然像你這樣的人老是孤孤單單的多可憐。」

    「原來你理我只是因為你善心大發？」

    「沒錯，雖然我沒當過童子軍，不過我倒還上過童軍課。」

    「你沒被選為童子軍也太可惜了吧？」

    「我有被選上啊，只是……那時候童軍服要錢，我繳不出來，所以老師就換了別人。」

    提到這兒，顧本安臉上竟然有點失落，她有好多次為了錢的事在學習的過程中受了委屈，可是從來沒有人能替她討回點公道，日子久了她以為自己全忘了，其實她一直都記得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正當她沉浸於回憶裡頭，突然手上傳來了一陣溫暖，陸為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從他手上傳來了一種安定的力量，透過他的掌心傳進了她的手裡，有股憋了許久的氣緩緩的從她胸口逸了出來……

    「好多了吧？」他問道。

    「都過了那麼久了，也差不多該好了。」顧本安試著裝出沒什麼的樣子。

    但他們沒有人試著把手移開，兩隻手就那樣靜靜的握著，好像冥冥中出現了某種默契要他們去遵守，不需要言語，這一刻他們心靈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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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收到了那套陸為霄送的套裝時，顧本安只覺得她的心跳在加速，感動讓她的體溫至少上升了好幾度，她好想馬上衝到樓上，到他辦公室裡去告訴他自己有多高興。不過她全忍了下來，直到下了班，人們漸漸離去之後才上了樓，頭一次踏進了他的地盤。

    「請問你要找……」

    失策了！看著那至少還有三分之二員工沒下班的辦公室，顧本安突然愣在原地，久久才回過神來，怎麼大家都還在啊？！

    「我找陸為霄，我姓顧。」

    「呃……請問你找我們總經理有什麼事嗎？」坐在櫃檯裡的小姐懷疑的問。

    畢竟上門指名要找陸為霄的女子多的是，這女孩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問題是她登門拜訪總要有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吧！更何況沒有預約過，陸為霄哪會說見就見？

    「我是他的朋友……」算了！她還是不要多做解釋，顧本安明白情況已經夠尷尬了。

    她一時興奮跑來找他已經太天真了，如果她還一直解釋，那也只會被誤會成是辯解而已。想登門見陸為霄一面的女子一定多不可數，她現在也把自己弄成是其中的一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