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蔡小雀
「狄總,我們找到了!」電話那端興奮不能自抑的聲音,是他一個月前警告沒有消息就不要聯絡他的情報部主管。
「什麼?」一時之間,他無法反應過來,因為已經看到了昭絨,內心的渴望迫切更甚。
「狄總,我們找到朱德玉小姐了!」
朱德玉?
他瞬間僵住,剎那間,彷彿看到昭絨的笑容和身影在他眼前消失,飄離他越來越遠,永遠再也無法觸及。
當生命中唯一溫暖的陽光從此消逝,一個人該如何面對接下來永無止境的黑暗孤寒?
諷刺的是,這條路是他自己選擇的。
「確定嗎?」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一定不是的,一定沒有這麼快,他和她一定還有時間……
「我們求證過所有的證據,還詢問了許多相關人士,確定我們找到的就是朱德玉小姐無誤。」情報部主管在激動中仍不免有一絲猶豫,「當然,如果有親人的DNA可供比對的話,那麼就百分之百沒有問題了。」
「沒有DNA可供比對。」他越聽心越往下沉。
朱德玉的父親是老爺子的養子,所以她和老爺子之間無法用DNA來比對。當年老爺子因朱少爺執意迎娶不是出身名門世家的少奶奶而父子鬧翻成仇,一怒之下將朱少爺所有私人物品全扔了,因此就連想要用他曾用過的梳子上可能留有的頭髮做DNA比對,也不可能了。
「狄總,您盡可放心,我們是經由八名專家——其中還有催眠專家——嚴密的測試,這才確定了朱小姐的身份,所以……恭喜您了!」
若雋臉色蒼白了起來,無可避免的絕望靜靜撕裂了心臟……和所有的希望。
找到朱德玉了,那麼,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
「先請朱小姐回飯店,我會讓盧特助為她安排最好的總統套房。」他聲音沙啞地道,「我……在辦完了事情後,就會回去看她。」
「是的。」
若雋幾近麻痺地聯絡盧特助,將事情交代過後,他輕輕推開車門下車,目光痛楚地望著怔怔坐在不遠處公車站牌邊座椅上的昭絨。
這個情景好不熟悉,好像在不久之前,他也跟隨著她走到公車站,和她度過了輕鬆又愉快的一天。
可是現在……
他緩緩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幾欲掐出血痕來。
無論如何,他還是想見她,就算是最後一次也好。
盡情恣立息地和她過完這一天,然後……就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他慢慢走近她身邊,抑下胸口尖銳糾結的心痛感,露出了最性感的笑容。
「嗨,我們再去坐公車吧?」
昭絨猛然抬頭,小臉閃過一抹渴望與驚喜,但隨即被怒氣掩蓋。「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來看你羅!」他笑吟吟地開口,「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走吧,我們跳上第一班停靠的公車,然後看公車最後抵達的目的地是哪裡,我們就在那裡吃飯。」
「為什麼我要聽你的呢?」她哼了一聲,小臉寒霜依舊。
「公車來了,」他眉開眼笑的,不由分說抓起她的手硬將她拉上公車,「所以你只好聽我的羅!」
「狄若雋!」
第八章
他們大可以在任何一站下車,可是他們沒有,依舊跟著搖搖晃晃的公車往前行。
乘客上車又下車,無論年輕或老弱婦孺,來來又去去,他們還是坐在最角落的座椅內。
若雋心情輕快地笑著,俊美的瞼龐吸引了全公車乘客癡迷的眼光,他自覺到這點,不時對全車乘客拋去性感風流的笑眼。
在他大拋媚眼的當兒,昭絨則是臭著一張臉,無論是誰不含蓄地上下打量她,就拋去一個殺人的白眼。
即使她沒有超能力,也知道他們眼光裡的含義是什麼,他們在想,為什麼一個高大挺拔、玉樹臨風的大帥哥會看上她這個不夠女人味的女人!
她一雙英氣飛揚的濃眉攢得好緊,心裡很不爽很不爽,但是那個可惡的傢伙幹嘛要一直握住她的手?他的右手溫暖有力地包覆著她的左手,握得好緊,還一直不放。
握到她臉頰上的飛霞始終散不去,胸口的騷動怦然不絕……她覺得暈眩,又喘不過氣來,可是更危險的是,她竟然想笑又想哭。
該死的,她應該對他大發脾氣才對,而不是傻傻地坐在這裡被他握著手,因為他的笑容而眩目,為他的溫柔而悸動。
「我們……到底要坐到哪裡?」她終於悶悶開口。
「我剛剛注意了一下,這輛公車好像是開往淡水的。」若雋低頭看著她笑。
「淡、水?」她被口水嗆到。
「怎麼?你不喜歡淡水?」他眼底笑意蕩漾。
「我不是不喜歡淡水,而是……」昭絨的理智終於又回來了,深吸一口氣道:「狄先生,我覺得這樣很不好。」
「叫我若雋。」
「狄先生。」她加強語氣,明亮的鳳眼綻放堅定光芒。「我不知道我們倆為什麼會陷入這樣奇怪的關係裡的,但是我想要跟你說清楚,我不想成為你最新花名冊上的對象。」
他的眼神有一絲異樣的光亮,「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我花名冊上的一員。」
昭絨的心一痛,聽到這樣的答案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她鼻頭奇怪地泛酸起來,清了清突然沙啞的喉嚨道:「那就請你不要再跟我玩遊戲了,我……我是個很平凡無味的人,不懂得你們這種有錢人找樂子的方式,我也不想參與其中。」
「對你,我從來沒有抱著玩樂的心態。」若雋深深地凝視著她,笑容消失了。
「那麼你要告訴我,你對我……是真心的嗎?」她的心開始狂跳起來,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的眼神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哀傷和失落。
「如果我可以的話,但是我不能。」他苦澀地微笑。
他的未來早已決定好了,尤其是身邊的妻子位置,只能有朱德玉。
也就是因為這樣,今天,他試圖忘掉所有的理智和現實,想要盡情地跟隨著自己的心和感覺去走……
能夠在她身邊,看著她,感覺到她,對他而言就是一種莫大的快樂。
其他的,他無法考慮那麼多,因為可以預見的,是撕心裂肺的失去……
昭絨僵住了,背脊竄過一陣尖銳刺痛的寒冷。
「那麼你到底在做什麼?」她想哭,卻死命強忍住。
不、許、哭!
哭是懦夫的表現,哭只會讓人家更瞧不起,尤其她才不要為一個大渾球掉眼淚。
「我只是……」若雋瘖痖地開口,「我只是……想再看到你。」
這句話比千言萬語還要教她心悸又心痛。
「你已經看到了,夠了!」她猛然站了起來,秀氣的臉蛋佈滿寒霜。「我要下車。」
「昭絨——」
「我、要、下、車!」她一個字一個字,咬牙斷然道。
若雋沉默下來,片刻才再開口,聲音裡著一絲懇求。「你可以陪我搭完這趟公車嗎?只要坐到目的地就好……請你。」
「不要!」她硬下心腸拒絕。
「只要今天,只要陪我一會兒……」
「我說『我不要』!」她大叫。
公車上的人們都好奇而緊張地盯著他們——
若雋的眼神柔和而悲哀,在沉默了片刻後,點了點頭,高大的身軀緩緩離開座椅。
他們在公車停靠到站牌的時候下車,昭絨率先衝下車後,便頭也不回地往來時方向狂奔。
他靜靜地望著她迅速奔離的背影,眼底的憂傷凝聚得更深、更深……
☆☆☆☆☆☆☆☆☆☆☆☆☆☆☆☆☆☆☆☆☆☆
心痛不已的昭絨衝到季少江家,惡霸地將他「綁架」了出來。
「陪我喝酒!」
「什、什麼?」
在「Forever」裡,昭絨灌了一口冰啤酒,因為喝得太急太快,不小心嗆到了氣管。
「你喝慢一點啦!」季少江嚇了一跳,連忙拍著她的背。「你不是不喝酒的嗎?今天到底怎麼了?」
「少廢話,」她凶巴巴地吼道,邊咳邊抹去嘴邊流出的啤酒苦汁液。「難喝死了……嘿!酒保,你們這裡有沒有好喝一點的酒?」
「呃,調酒如何?」酒保有一絲小心地問。
「隨便,好喝一點的就行了,我不要酸的,也不要苦的,我要甜的!甜的!」她大發脾氣,將啤酒杯塞還給酒保。
幸好現在客人不多,否則難保他們不會被人家扔出去。
季少江坐在她身邊,忍不住將高腳椅悄悄挪離她遠一點。
昭絨卻不放過他,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說!你們男人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
「我們男人……」他吞了吞口水。
「對,就是你們男人,腦袋裡裝的到底是大便還是稻草?一個個都像黑羅剎給袁霸天的黑心肝一樣,沒半點真心!」
「你講的是周星馳演的『濟公』裡的袁霸天嗎?」季少江備受侮辱,「我們才沒有那麼壞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