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沈亞
「哈!那我要趕快把你帶回家關起來,然後打電話給太空總署或者是神奇馬戲團,再來當然就要開始收門票了。」孟可笑嘻嘻地挽著他的手臂,一蹦一跳地嘻笑著。「我算算看喔,一張門票收五百,因為外星人是很罕見的咧。哇!大概用不著幾個月我就發財了耶。」
「那你要記得分我一點,還有……我每餐都要吃生魚片跟味噌湯。」他樂意轉移她的注意力,卻沒有忽略他們身後那股如影隨形的陰森氣息。
「哈!你不是很討厭生魚片嗎?天哪!你真的轉性了耶。味噌湯我可以考慮,可是生魚片的話……門票可能要收一千才夠本。」
冬陽暖烘烘地照在別墅區無人的小徑上,孟可一路嬉笑著往山下走,暫時忘掉對吉弟的憂心,渾然不覺他們身後那雙陰騖的眸子正深深地凝視著他們——
殺掉他。
有個聲音這麼輕輕地說著,在他的腦海裡、在他的內心深處,那聲音如此清晰。
只有殺掉他,珍珠妃才會回到你身邊。
他身旁的古劍不斷顫動著,劍身發出銀黑色光芒,嗡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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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藍色的夜,樹影搖曳,冷似刀鋒般刮得人皮膚生疼,但他卻一點也不在意,那雙深深的眸靜靜地凝視著。
孟可的小房間位在孟家最角落,一條墨黑人影從屋頂俏無聲息落下,他站在窗口凝視著屋內暈黃的燈光。
孟可躺在床上睡著,她滿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布玩偶,懷裡緊緊摟著她最喜歡的大布偶,整個人被布偶們完全包圍擁抱著。
可是再多的布偶也不能讓她睡得安穩,此時此刻的她眉頭深鎖,不斷輾轉,彷彿連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她的床畔靜靜坐著一名男子,他像是雕像似的微微俯著身子凝視著她,良久都沒有動作,就這麼注視著,傳達著。
直到他意識到窗外那名年輕的男子。男人猛然抬頭,那雙陰騖的眼猛然抬起,身影刷地竄出窗。
他們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峙著,是千百年來首度會面。
來自冥界的狩魂使,與,殺人如麻的威武王。
「你不該這麼做。」櫻塚壑輕輕地說著,聲音很低很低,卻不容置疑。
「而你,無權干涉我跟小可的事,」任言弟凜聲警告:「離開她。」
「辦不到。」
冷光閃動處,嗜血的古劍已然出手。墨黑色無光的夜,人影飄飄,電光石火交錯的瞬間,他們已經交手無數次。
殺了他!
吉弟腦海裡下斷迴響著這三個字。古劍像是有生命的、貪婪的野獸一般,每一次出手都是致命殺機。但他不願意——尊貴而傲慢的他不允許自己因為護恨而殺人。
他只想教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於,就像清除路上惱人的障礙物一樣。他跟孟可之間的感情不會因為任何礙眼的第三者而有所改變。
他一定可以喚醒孟可對他的愛。而那,不需要藉由殺人來達成。
「離開她。」
屋頂上,任吉弟的長劍筆直指著櫻塚壑的胸口,那姿態像是隨時都會讓他一劍穿心。但櫻塚壑的意志如他一般堅強,他不閃不避,只是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男子。這就是前世的珍珠深切愛過的男人嗎?令她即使當一株樹也在所不惜的男人?如此霸道、如此蠻橫,為了愛,即使入了魔也在所不惜?
「我絕對不會放棄。」櫻塚壑歎息似的聲音隨著風飄進吉弟的耳朵裡。「我也不會讓你喚醒她的記憶,那是下公平的,過去的就該過去。」
「胡說!孟可——珍珠她有權知道!」
「她叫孟可,早就不是珍珠了,你也不再是威武王。醒醒吧,難道你害怕自己在這一世無法得到她的愛情?你無能到只能藉由過去的愛情來束縛她嗎?」
「放屁!」
這兩句話令他狂怒!吉弟手上的劍瘋狂地劈向櫻塚壑。
那絕對不是事實!如果這小子沒有出現,他跟小可一定可以跟平凡人一樣走著平凡的道路結婚、生子,過著擁有平淡聿福的日子!都是因為他——
殺死他——
「不!」任吉弟突然暴怒地大吼一聲,猛然將手中的古劍刷地往下刺。
古劍沒入孟家的屋頂,而他咬著牙喘息地怒視著櫻塚壑。
「我絕對……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我跟珍珠的感情!」他起身,猛然掄起拳頭飛身撲向櫻塚壑。「就算……就算對手是你這種乳臭未乾的小子也一樣!」
「而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小可,也不允許死去的鬼魂再回來糾纏她,她就只是孟可,我不會讓你改變現狀。」
「少說大話了!像你這種毛頭小伙子有什麼資格談『保護』?!」
出人意料之外的,櫻塚壑竟然也懂得反唇相稽,他冷冷地望著任吉弟,冷冷地開口:「幼稚與否跟年齡無關。依你的表現看來,你也只不過徒然多活我們幾年罷了。」
他們都徹底地激怒了對方,所以也將對方徹底的當成發洩怒氣的對象,而拳頭就是他們最好的武器。
兩條人影在漆黑的夜裡、在孟家的屋頂上扭打成一團;他們毫不留情地互相毆打,使盡了氣力想讓對方投降,雖然決鬥的方式已經不再致命,卻是一場男人與男人的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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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
「嗯?」
「屋頂上有人在打架。」
「我知道。」孟桑轉過身來打個呵欠,他抱著艾百合的嬌軀,讓她依靠在自己的肩窩,順勢甜甜地吻了她一下。
「……」艾百合瞪著大眼睛抬頭看他。「沒關係嗎?」
「沒關係,年輕人打打架消耗一點精力滿好的。」
「可是……」
「別管了,乖乖睡吧……咦!我以前好像也為你打過架?」
「……」艾百合歎息一聲。「你從來沒有為我打過架,你只為我打過人。」
「那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打架是兩個人互相打來打去,打人是對方根本不還手。」
「唉,我總覺得你對我很刻薄耶,對方不還手也是我的錯?」
如果對方是因為被某些武器指著頭而不能還手的話。
艾百合忍下住微笑。「我爸媽都以為你是哪裡跑出來的黑道分子,你連我的堂哥們都不放過。」
「我那時候不知道堂兄妹不可以結婚。」
艾百合哭笑不得。「會有人不知道那種事情嗎?我以為念過國中的都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那種事情,我只需要知道凡是性別跟我一樣的、年紀上有嫌疑的男人都不准靠近你就對了。」
他突然翻個身壓住她,炯炯有神的雙眼充滿佔有慾地注視著美麗的妻子。「你到底要不要睡覺?」
「是你不讓我睡的。」艾百合微微一笑,實事求是地指指他沉重的身體。
「但卻是你吵醒我的,你必須付出代價。」他低吼一聲,開始噬咬妻子雪白柔細的頸項。
「老公……」艾百合喘息著想推開他。「別鬧了,他們還在屋頂上耶……」
「要我拿槍去斃了他們嗎?」他粗暴地問。
艾百合歎口氣,輕柔地捧著孟桑的臉,灑下點點輕吻。為了女兒的將來,她還是犧牲一點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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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古劍穿過屋頂時,孟老仙的熱水恰恰煮好。他睨了一眼那把穿過水泥、釘在他頭頂正上方的長劍,手依然穩穩地將熱水倒進紫砂壺裡。
「來來來,試試看這泡茶,這是我們台灣很有名的杉林溪手採茶,從茶葉的摘取一直到烘焙都是純手工的喔。嘿,那個老師父年紀比我還大,但是烘茶的功夫可不是蓋的,是一等一的絕世高手。還有,你看看這把茶壺,怎麼樣?我養了快二十年了,顏色很美吧?」
「嗯……還不錯,不過我們峨嵋山的白毫烏龍近年來也有長足長進。」木長青慢條斯理地品茗,他連看也不看屋頂上那把刺眼的長劍一眼。
「東方美人還是台灣的好,白毫烏龍這名字真是太普通。瞧,我們的茶農連名字都起得特別好哪。」
「碧螺春不是一直歷久不衰?」
「這倒是……」孟老仙耙耙頭皮嘟囔。「再來一杯。這個烘焙度恰恰好,喝再多也不怕睡不著。你知道的,我這種年紀的老頭子可禁不起不睡覺。」
「呵呵,孟大哥客氣得緊了,要比身體狀況的話,說不定你比屋頂上那兩個小伙子還好呢。」
「噯,噯,哪裡哪裡,年紀大嘍……」
「聽說台灣有幾位師父紫砂壺做得特別美?」
「對啊對啊,我還收著好幾把咧,我拿來給你看看——」才說著,屋頂上的打鬥已經劇烈得震下不少泥沙來,搞得兩人面前的杯子裡沾染了不少灰塵。
「年輕人血氣方剛,打起架來毫無章法,力氣倒是挺大的。」孟老仙嘟囔著將茶水全部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