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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旋心怡

    「轟」地一聲,紀萱彷彿被雷擊中,將她由裡到外燒成死灰,不成人形。

    她的天空崩潰了,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拼湊起來,還給她一個完整。她咬緊牙關,捏著拳頭、屏住氣,挺著腰用力抬起腿走出書房,走出明道齋,走出花架,然後──

    昏倒在紫籐蘿花下……

    第五章

    德國軍隊的指揮部。

    將軍正在聽暴跳如雷的副官報告。

    「那個什麼混帳王爺,竟然第三次命人將我拋出大門,還把我帶去的名貴瑞士咕咕鐘丟出來砸壞,氣死我了!」

    將軍抿著嘴,艱澀的問道:「他還是拒絕?」

    副官抹抹臉上的汗,「對,沒錯,他差人告訴我,萱格格已經和別人定親了。」

    將軍一臉陰沉,半晌,吩咐他下去休息。

    「將軍,他給我們德軍這麼多次的難堪,我們還要忍下這口氣嗎?」

    將軍咧嘴笑,一張臉顯得更可怕。

    「這怎麼可能?這筆帳,我一定會討回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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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府來下聘了。

    十二大箱籠裡裝滿各式各樣的定金和定禮,金塊用紅紙包著,滿滿一箱,還有全身穿戴的首飾、錢幣、彩綢絲緞、禮餅禮燭……等等,每一種禮品上全寫著喜慶吉祥的話,看得人眼花瞭亂。

    紀萱轉過頭去,根本不理睬下人們滿頭大汗的將所有東西搬進她的繡房。

    「格格,所有東西全在這兒,您要不要點點看?」僕人恭敬的說。

    「不用!把能吃的東西全拿去給府裡的人吃。」她頭也不回的回答。

    僕人愣了一下。「格格,奴婢們擔當不起,這是您的喜餅,帶有很大的福氣,奴才們不敢造次。」

    她揮揮手,「拿下去,全分了!我說給你們就是給你們,我作的主,沒人可反對。」

    僕人忙不迭的道謝,把那二箱山珍海味的食品和喜餅全抬走了。

    等屋裡只剩她時,她才冷冷瞥向那些禮品。「等著吧,我會把這些東西全退回去!」

    推開窗子,看著晴朗的天空,節分已接近溽暑,到處都是又悶又黏的熱氣。

    她拿出手絹,輕拭臉上的汗。

    自從那天他狠心說出要娶別人之後,她的心就拿定主意,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他,要他一輩子心裡都牽掛著她,無法忘卻,絕不讓他有機會再愛上別人!

    這次,她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被動的讓他輕易傷害。

    現在聘禮都送來了,該是採取行動的時候了。

    「來人!去向九王爺稟報,我要見他。」

    過了會兒,侍衛一頭汗的回來答話,「回格格,九王爺出府了。」

    怎麼會?不是剛來下聘,他要負責接受,怎會不在府裡?

    「王爺什麼時辰出去的?」

    「回格格,聽說剛走的。」

    「知道了。王爺一回來,就來通報。」侍衛答應後退下。

    誰知這一等,等了大半天,仍無回音。問司馬的僕役他是不是進宮了?他們說看王爺的穿戴不像是進宮。

    那會去哪兒?她氣餒的甩著手絹。心裡氣他也氣自己,已經沒見他許久了,一點也不難過;怎麼才想見,就變得如此不耐煩,恨不得立時立刻就見到他。

    直到二更天,僕人通知王爺回來了。

    她氣嘟嘟的來到明道齋。

    才走進明道齋的四合院大門,就看見一堆人忙成一團。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慌亂成團像什麼樣?」她出聲叱喝。

    步雲連忙上前行禮,「回格格,請恕罪,屬下們正在清理王爺,所以亂成一團。」

    「這是什麼話?清理王爺?王爺為什麼要被你們清理?」

    「格格,因為王爺喝醉了,吐了一身。」

    她睜大雙眼,不怒而威,讓他低下了頭。「喝醉?為什麼喝醉?你們又是怎樣照顧王爺的?你在做什麼?」

    「卑職該死,請格格息怒!卑職勸過王爺,但他不理會,所以……」

    「所以你任他喝成如此狼狽?讓開!本格格要親自查看他的情形。」

    步雲上前擋住,「對不起,格格,王爺交代過,不讓……不讓任何人進他的寢房。」他低頭咬著牙說。

    紀萱柳眉倒豎。「王爺都成這樣,你還敢阻擋我?」

    「請格格見諒,王爺此時正在更衣,不方便讓格格入內。」他一步也不讓的擋住她。

    「你!」她怒目而視,但步雲完全不為所動,仍堅持不讓。

    她只得拂袖而去。

    「格格,請讓奴婢們為妳提燈……」

    「不必!」她恨恨的走出明道齋。

    才走出來,她就往旁邊的花叢中躲去。

    真是天助她也,她一定要好好抓住這個機會。

    這樣一來,亦謙休想趕她出嫁,不得不將她留在身旁。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她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只是……這個主意有點卑鄙,她做得到嗎?咬著唇想了半天。不管了,為了得到他,不把他拱手讓人,就必須鼓起勇氣去做,管它卑不卑鄙!

    她耐心的等候,等到所有人都撤走,四周恢復了平靜,她才又悄悄的接近。

    伸頭從牆上的窗架探看。

    槽!步雲還守在外頭,這該怎辦?

    正在猶豫,有人正巧走過來和他交談,二人的臉色凝重,像是討論的問題嚴重,不容易解決。

    須臾,步雲和那人雙雙離開。

    紀萱見機不可失,立刻躡手躡足閃入亦謙房裡。

    房裡只有一盞小燈,她拿起來走到內室的寢床前,放在旁邊的几上。

    輕輕的掀開紗帳。

    亦謙蒼白著臉,沉睡著。

    她緩緩的在床沿坐下,雙眼一瞬不離的看著他的容顏──那對黑白澄澈的鳳眼緊緊合著,連嘴唇都失去原有的紅潤,靠近些,還聞得到他的呼吸之間帶著濃濃的酒氣,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喝了有舒服些嗎?

    「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傢伙,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有那麼難嗎?」她低聲說著,輕撫他的臉頰。

    「我打定主意絕不離開你,偏偏你這個保守耿直的個性不會答應我的要求,我只好出此下策……」她直視他好一會兒後,才開始動手。

    扯下頭上的兩把頭,弄散長髮,接著一口氣將全身的衣物脫掉,只留貼身的衣褲;再把所有東西全拋下床,弄得很像匆促之間扔下的。

    轉身上床,將蓋在他身上的錦被掀到一旁,開始動手脫他的衣服。

    幸好他穿的是裡衣褲,很容易就解開……

    她的臉愈來愈熱,還不住的冒汗。

    他的外表看來並不魁梧,怎知衣服一脫,竟是肌肉結實的精壯身材!她羞得把臉轉向一旁,不敢細看,最後閉著眼將他的褲子脫下,摸索著被,拉過來蓋上,再將他的衣物也丟下床。

    她從他的靴筒裡摸出旗人都會隨身攜帶的匕首。

    尖、薄、烏亮,在小燈照耀下仍閃閃發光的匕首,十分鋒利。

    她有點懼怕的瞪著它,用它來割自己會不會很痛?

    要割哪裡?腳底?不行,明晨起來走路會痛,那就會洩漏秘密。那哪裡是看不出受傷的地方?

    拿眼搜尋全身,有了,就左手大姆指,就算會很痛,還可以捏在拳頭裡不會被看出,就是這兒了!

    她將手絹折成小塊,放到嘴裡咬著,然後閉著眼一鼓作氣刺下去……

    好痛!痛得她臉都皺成一團。

    將血塗在床褥上,血量不夠,再用力擠出,直到看起來很明顯為止。

    這樣夠了嗎?看起來像事情已經無可挽回、覆水難收了?

    再確定些,讓他無法抵賴……

    掀開被,發著抖將流血的大姆指在他的大腿上塗抹,這下百口莫辯了吧!

    拿過手絹緊緊綁住傷口,滑下床將匕首插回原處,再將自己剩下的衣物全脫下。

    爬上床,無力的倒在他身旁,拉過被將自己蓋住。

    他暖暖的體溫讓她泛起陣陣疙瘩。想是一回事,真正碰觸到又是一回事,直到這一刻,她才有自覺──從這一刻起,袒裼裸裎、互相接觸,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只屬於他一人的了。

    抬起頭,充滿柔情的看著他優美的輪廓。「是的,我這一生一世都只屬於你……」

    輕輕的,她靠近暖暖的肌膚,額頭抵著他的肩頭,輕歎一聲,合上眼,依偎著他入睡。

    鼻端吸入他的氣味……為什麼如此熟悉,又讓她覺得懷念?

    啊!想起來了,那年她七歲……

    他剛到恭王府不久,就跟她很要好了。

    有一天下起大雷雨,奶娘又回鄉探親,沒人陪她睡,震天價響的雷聲把她嚇哭了。

    她驚慌的逃出自己的閨房,跑去找他,他大方的把床空出來,抱著她睡,她才安然入眠。接下來的夜晚她都睡在他房裡。

    直到奶娘回來,知道這件事,把她大大的訓了一頓,她才沒再去找他同眠。

    「原來……我對你的情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萌芽,所以我牢牢記住你溫柔的氣息,永遠不忘……」她喃喃自語。

    非常安心的,她緩緩的進入夢鄉。

    成芷幾乎要笑倒在地了。

    好絕,真是太絕了,紀萱竟然敢做出這樣大膽的事來!這下子,亦謙就算脫掉二層皮,都沒人會相信他是清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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