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有容
寇長命在自己的房間踱來踱去,像一隻焦慮的熊,她想打電話關心他,去見見他,但是不行!為了他好,她不能再見他。如果下定決心分手的她立場都這麼不堅定,那他怎麼辦?他肯定更難熬。
可是她想見他,想見他……天曉得她有多麼想見他,想見他想到都快瘋了。
她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瞪著電話,在一陣天人交戰後,她用力的拔掉電話線,然後不管外頭的大雨會不會潑進來,而將窗戶打開,自己則縮到一角的沙發。
冷空氣能沉澱她紊亂的思緒,她是如此希望著。
「寇長命!」
她嚇了一跳,是她太思念秋陽嗎?她好像聽到他在叫她的名字。不對!打從決定分手以來,她只要一入睡就會重複著同一個夢--黑白無常又來了,一次又一次的喚著她的名字。
怪的是,她的夢一次比一次清晰,甚至有次她都醒來了,還隱約聽見鐵鏈喀啦作響的聲音。
再繼續下去,她不死大概也快瘋了,現在她連睡覺都快要有障礙了。
「寇長命!」
這一回她驚得坐了起來,她確定那是秋陽的聲音!她很快的站了起來,就要往樓下衝,可卻又煞住了車。
不行!不能見他!這個時候是最難熬的,熬過了就雨過天青了。
不能見他不能見他不能見他……
「寇長命!」秋陽站在石階上看著二樓,二樓的燈是亮的,他知道她在家。
離開醫院後他開著車子漫無目的的晃,在不知不覺中,他又把車子往這裡開,也許在他的心裡,這裡是唯一可以讓他喘口氣的地方。
如果連這裡也拒絕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麼樣。
「寇長命!」他用力的喊著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像是緊握著希望似的喊得聲嘶力竭,可寇長命還是沒有回應他,甚至後來連二樓的燈也熄了。
「寇長命!妳怎麼能這樣對我?憑什麼這樣對我……」燈滅了就如同他心裡的希望也熄了,外頭的雨冷,卻不及他心冷的十分之一。
「寇長命!」他雙手握著拳,可能因為怒吼,始終壓抑著不讓眼淚掉不來的眼眶悄然泛紅。
「妳有本事提分手,為什麼沒有勇氣對我說清楚?」雨水?痛了他的眼,他低下頭去,任由大雨打在他早濕透、涼透的身軀上,他就這樣直挺挺的立在雨中……
忽然有個影子吸引住他的視線,他慢慢的抬起頭來,只見寇長命撐著傘站在高他幾階的石階上。
四目交接,她心酸又擔心的看著他,而他麻木的雙眼底卻有怨、有恨,還有更多的不諒解。彼此就這樣緘默的對望著。
寇長命慢慢的步下台階,即使站在高他一階的台階上,他仍是高了她一些。看著他又恢復到比她初認識他時更冷漠,防衛心更重、更有距離感的神情時,她擔心憂慮的伸出手,碰觸著他冰冷的臉。
在她觸及他臉的瞬間,她的手被用力的拍開。她怔住了,為了他的反應,也為了那雙狠狠望著她的冷眸,霎時她心痛到無法呼吸。
那雙彷彿結了層冰的眸子裡蓄著雨和淚,這樣一個驕傲的男人,他什麼時候有過這樣傷痕纍纍,既疲憊又狼狽的模樣?
秋陽看著她,即使有再多的理由,她怎能這樣寄了一個東西給他,然後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就說分手?
她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易,這麼不假思索的就放棄他?
她有為他努力過嗎?虧他這麼愛她,在短短的幾個月就陷得無法自拔,認定了她就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女人。
一思及此,他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捨,一隻大手高高舉起,眼見就要將怒火付諸一掌,可看著她柔弱的模樣,淚水與雨水分不清的小臉,他猶豫了。
她也痛苦啊!離開他,她又何嘗好過?也許,這是她愛他的方式。這麼一想,他的掌化為拳頭,重重的槌在石壁上。
這個女人,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還是這麼愛她?
「秋陽……你不要這樣!」寇長命輕輕的低喚他的名字,他的頹喪是她從未見過的,她很怕他會出事。「我知道……分手的事……」
他大吼,且怒視著她。「我們沒有分手,我沒有答應,也不會答應!」
寇長命眼中蓄著淚,眼底淨是堅決倔強,「你必須答應!」
他咬著牙,巴不得擰斷她的脖子。「妳已經背棄了我,難道也要左右我背棄自己的堅持嗎?妳以為妳是誰?寇長命就這麼了不起嗎?!」
「我不適合你!」
「適不適合是我決定,不是妳!」他惡狠狠的開口,臉上的怒火沒有絲毫消滅。「無論我的母親對妳說過什麼,妳的身體健不健康,有沒有辦法為我生兒育女我都不在乎!因為我……我只是很單純的愛上一個名叫寇長命的女人,我只要那個女人,只要妳,只要妳陪在我身邊……這樣還是……不行嗎?」
聞言,她的淚一發不可收拾。「……可是我……不能陪你很久。」
「妳會很長命!」
「和我在一塊……你時時刻刻都在擔心我,我不要這樣。」
「那妳就得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身體,好好健康的活下去,這樣我就不用擔心妳了。」
她歎氣,很沉重很悲涼的說:「秋陽,最近我開始相信命定。」
「我也相信,執意的認定妳是我想要一起白頭偕老的人。」
她的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滑落,「神算批的命從沒有出過差錯。」她不是沒有這樣冀望過,但如果他們賭輸了呢?她死了,他會有多傷心?死者已矣,生者何堪?這是死別,不是生離,這一別……便是永遠了。
「如果真的如同那算命批的命,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秋陽認真的看著她,「我三十二歲,妳二十八歲,我們在這一年都不要留不遺憾!」見她低頭垂淚,他用指腹抹去她的淚,執起她的手。「現在的我……幾乎一無所有,最親愛的祖母也走了,也不是陽旭的執行董事,不是人人眼中的天之驕子。長命……我只剩下妳了!如果妳曾寂寞過,妳會懂我的,因為我曾是這樣寂寞的人,所以我也懂妳!如果連妳也不要我,那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你是秋家的孩子,陽旭需要你。」
「我是養子,本姓池。陽旭即使沒有我,新任總裁還是會產生。」他苦笑,他是個很實際的人,從來就不認為這世界沒了他會有什麼改變,「倒是我知道,我很需要妳。妳怕嗎?怕和一個什麼都沒有,一切得重頭來過,甚至……可能會克妳的男人。」這是他看了她的日記後最震撼,也最在意的。
「娶了我,可能會變成你很大的負擔。」
「嫁了我,可能也會是妳很大的壓力。」
「你擔心嗎?」
「妳會怕嗎?」
她笑了,淚中的笑容居然那麼燦爛,她投入秋陽的懷抱。「我的確很擔心!」
「擔心吃不飽?」原來他不怕一無所有,只怕失去了這個名叫寇長命的女人。原本空虛的心竟能在她投入他懷抱的同時,感覺到什麼都有了,而且很滿足。
她搖了搖頭。「怕天天被喂有毒的粥。」長長的歎了口氣,「想到就好擔心好擔心好擔心喲!」
他不禁失笑,「妳是該擔心!」
在他懷裡磨蹭之際,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你方才說你姓什麼?」
「池。池塘的池,怎麼了??」
「那你叫池陽嘍?」
「嗯。」
她很認真的思索了一下,想起了神算批命中的話。
波光瀲灩挽乾坤,長命小南貴保安然。
池陽?池中之陽,陽映池中,映在池中的陽光便成「波光瀲艷」,且陽映池中,任太陽再烈也無法傷人了!「也許……你不是來克我的,而是來保護我的。」
「怎麼說?」
「秘密!」她也沒把握這樣解神算批的命對不對,雖然她真的希望這樣,不過一切等她安然的度過二十八歲再說吧。「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帶著妳私奔!」
「那還等什麼?」
尾聲
五年後美國哈佛校區附近一處高級豪宅
一對長得不太像,卻可以預期在十多年後一定是超水準的俊男美女的五歲小童偷偷摸摸、輕手輕腳的打開二樓父母的房間,看了一眼在睡眠中仍緊緊相擁的父母後,又小心翼翼的把門帶上,然後一溜煙的奔下樓。
一樓的大廳放了一尊兩百公分高的水月觀音,還有四處可見的精美木雕。
「哥哥,為什麼爸爸睡覺一定要緊抱著媽媽?」小女孩秀氣的小臉活脫脫是母親的翻版。
「因為沒有安全感。」五歲小男孩神氣的說。稚氣的五官俊秀英挺,長大後不知要傷了多少少女心。
那張帥氣的臉是承自年紀輕輕就當上大學教授的父親。
傭人見小小姐和少爺下了樓,忙把溫熱的牛奶遞了過來。
「什麼叫安全感?」
「就像上了車沒有系安全帶,擔心撞車會被彈出車外一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