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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頁 文 / 朱蒂·麥克諾特

    湃瑞斯肯定BHPD就是貝爾港警隊的縮寫,於是她把車停在了房子前一個臨街的停車位上,抓起錢包就從車裡出來了。開始起風了,幾顆雨點拍打著車道。儘管夜幕已經降臨,但是在路燈的照射下,整條街看上去很安全很明亮。她的計劃是去敲思瓏的門,告訴她將會發生些什麼事,然後就立刻把她從家裡拖走。保羅可以解決剩下的事。

    整個計劃看上去完全理性,而且很容易實現,但是她越走近那門,越覺得忐忑不安。她邁步走上門廊,抬手想敲。隨即猶豫著又向四周環顧了一遍。在她右邊的街對面,海灘在高挑的水銀路燈的照射下,被照亮了一部分。燈光亮處,一個女人的身影在遠方正沿著沙地快步走著,接著又突然跑了起來。湃瑞斯認出了她,她既寬心又高興,忍不住大聲向她喊了起來,也不理會風和海浪的喧鬧。

    「思瓏——」她的喊聲轉眼變成了一陣被摀住的尖叫。門突然打開了,一隻手夾緊了她的嘴,把她拖進了屋。

    第十三章

    讓思瓏轉而奔跑起來的雨只不過下了幾滴,於是她又放慢了腳步。通常,大海能讓她平靜;它為她歌唱。但是自打棕櫚海灘回來後,她發現在這兒再也找不到安慰了。在她去棕櫚海灘之前,她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待在家裡。而現在,她也不能忍受待在那裡。

    她彎下腰,揀起一塊光滑的圓石頭,然後退後幾步向著海浪踱了過去,接著她的手腕一甩,想讓石塊從水面跳躍而去。它應該可以跳著奔向遠方,但是它砸到了水面,沉了下去。因為這樣的一天,這看上去完全應景。

    她三點多鐘就到家了,然後就在野餐區北面一塊露出海面的岩石上坐下,度過了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

    她一邊注視著雲層慢慢卷積,遮住正在下沉的太陽,一邊聽著海的音樂。在寂靜的黃昏,大海對她吟唱的是勃拉姆斯的催眠曲;在暴風雨的夜晚,則是莫扎特。而自打她從棕櫚海灘回來,這音樂就不見了;現在,大海絮絮叨叨地在數落她;哀號著,淒涼地低吟著,甚至在她睡覺的時候也煩擾著她。

    它在向她控訴,她的曾祖母死了,但是兇手卻逍遙法外。它向她低語,她愛過,但又失去了,因為她讓每個人失望。每一次潮起潮落都在計數著她的所失。艾迪斯……諾亞……湃瑞斯……科特妮……道格拉斯。

    思瓏站在那兒,手插在口袋裡,聽著這淒涼的樂章。這聲音伴隨著她送她回家,儘管她知道在家裡她也逃不過這聲響。

    她斜穿過馬路,低著頭,被回憶折磨著,身後是大海憂鬱而一陣緊似一陣的低吟。她如此全神貫注,以至幾乎到了後門,這才抬頭發現她的房子後面一片漆黑。自從她從棕櫚海灘回來後,她就開始在廚房裡和客廳裡一直亮著盞燈,這樣她就不會步人黑暗的空白中。早些時候,她就把廚房裡的燈打開了,她很肯定。

    思瓏明確地記得自己做過一些事,但是很顯然這些事並沒有做,她納悶著來到後門。然後她看到有一小格的窗玻璃碎了。她猛地把手背到了背後,轉過身,將身子緊貼住了房子,隨即貓下腰,蹲了下來。

    她靠著窗戶根向房子的前面移動,發現客廳裡的燈仍舊亮著。她迅速地盤算了一些可能性和恰當的應急方法:她一點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人在裡面,為什麼他們要破門而人。小偷來去匆匆,但是通常情況下他們不會關燈。

    她帶著一把房子鑰匙,但是沒帶車鑰匙,也沒有武器。她的手槍仍被棕櫚海灘警察局扣著,暫時借來的一把放在臥室中她的手提包裡了。如果有什麼人在她家的話,那麼明智的做法是離開,到一個鄰居家,要求增援。

    她本打算這麼做,直到她來到房子前面的拐角處,看見了街上停著的一輛熟悉的美洲虎敞篷車。湃瑞斯的車。難道湃瑞斯破門而人,然後把她的車留在顯而易見的地方嗎?這想法太奇怪了,以至讓人覺得不安。

    思瓏悄悄地撤回到房子的後面,向後門移動過去。她悄無聲息地擰開門把手,人閃進了燈光的陰影裡。接著她聽到了裡面有聲音。一個響動?一聲抽泣?一句話?

    她從打破的窗戶裡朝漆黑的廚房快速地瞄了一眼,確定裡面沒有人,廚房連著客廳的轉門關著。

    她的意識此刻開始活躍起來,對每一個細小的聲音都留心諦聽。她潛進廚房,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將轉門旋開一條縫,偷眼往裡看。

    湃瑞斯正坐在客廳的書桌邊,面對著廚房,臉嚇得慘白。一個男人背對著思瓏,拿槍指著她。思瓏把門又推開了些,禱告著屋裡最好只有一個人。

    湃瑞斯看見了她,危急之下,她不假思索地開口說起了話,想要分散每個人的注意力,而且也要給思瓏一個暗示。「思瓏不會為了保全我父親而去寫什麼懺悔書,承認是她殺了我的曾祖母。她知道你的目的是要殺了她。」

    「閉嘴!」那男人衝她叫囂著,「不然的話,你會活不到那會兒,來看看你說得對不對!」

    「我不明白為什麼需要你們三個男人拿著槍來殺一個女人!」那一刻她知道思瓏和她將會死;她感覺到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宿命。

    湃瑞斯猜想思瓏會離開,但是事實上她的所作所為讓人看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議。思瓏拉開廚房的門,舉起雙手,掌心向上,以顯示她什麼都沒拿,接著她一步跨進了客廳。「讓她走。」她平靜地說。「我才是你要的。」

    湃瑞斯尖叫了起來,站在桌子前面的男人一下轉過了身另兩個男人一把抓住了思瓏的手臂把她推到牆根,每人手裡拿著把槍對準了她的腦袋。「好,好,歡迎回家!」其中的一個說道。

    「讓她走,我會做任何你讓我做的事。」思瓏如此平靜地說道,以至湃瑞斯都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了。

    「你得做任何我們要你做的,不然的話,你會看著我們殺了她。」站在湃瑞斯那邊的男人說道,一邊繞過桌子走到她的身邊。他一把抓住她的脖領,將她從椅子裡拖了出來,推向思瓏旁邊的一個男人。「你,」他說,用槍指著思瓏,「到這兒來。你要寫封信。」

    「我會寫,」思瓏說道,人已經被狠命地向前推了一把,一個趔趄。「但是你犯了一個錯誤。」

    「你走進門的時候才犯了個錯誤。」桌邊的那個持槍男人揪住她,把她拽到了一把椅子裡。

    「如果你想活著離開這兒的話,」思瓏警告他,「你得打電話給那個派你來的人。」

    他將槍管抵住她的頭。「他媽的閉嘴,快寫。」

    「好吧。讓我從桌裡拿些紙出來,但是聽我說——我姐姐和這一切無關。不——別再那麼用力地拿槍抵著我的頭。我知道你會殺了我。但是你不能殺她。打電話給你的老闆,問問。」

    在她的左側,思瓏注意到一個陰影正在走廊裡向她的臥室方向移動,她感覺她的前額在不斷地冒汗,腎上腺素加快了分泌。她更喋喋不休地說著,好分散那個槍手的注意力,別讓他看見那影子。「為了保護她,他們才想要殺我。告訴你老闆——」

    那槍手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把她的腦袋向後扯過來。他把槍推到她的嘴邊。「再說一個字,我就扣扳機了。」

    她緩緩地點點頭,於是他把槍挪開,放開了她的頭髮。

    「你想我在這紙上寫什麼?」她問道,慢慢地打開抽屜。思瓏用右手取出一本便箋簿,左手握住了一把三十八毫米口徑手槍的槍把。用便箋簿做掩護,她把槍放到了大腿上,移向書桌底下,好藏起來。

    「我寫什麼?」她重複了一遍。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啪地按到了她面前的書桌上。

    在湃瑞斯的腦海裡——在一切還可以回放之前——那啪的一聲和各個方向的爆炸聲幾乎同時響起,而她的腦袋突然感到一陣尖銳的痛楚。在她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之前,她最後看到的是保羅·李察森的臉,那是一張被怒火扭曲的臉。

    貝爾港綜合醫院裡一派過節般喧鬧的氣氛,儘管這家小小的醫院被狂熱的媒體包圍著,他們是從棕櫚海灘趕來追蹤報道艾迪斯·雷諾茲被殺案的。前一晚發生的思瓏和湃瑞斯·雷諾茲謀殺未遂案攪得甚囂塵上,各種可怖的猜測和不著邊際的言論紛至沓來。

    當地的電視台更願意將那晚驚心動魄的行動歸功于思瓏·雷諾茲探員和傑斯·傑斯普警官,而將同樣參與當晚突襲的兩個聯邦調查局特工一筆帶過。

    全國性的媒體覺得整件事非常奇特,也很刺激,因為其中一個聯邦調查局特工在幾天前搜查和截獲諾亞·梅特倫遊艇時已經上過頭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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