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朱蒂·麥克諾特
「沒有,怎麼了?」
「你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怪怪的。」
今天關於湃瑞斯的所見所聞,讓思瓏迫不及待地想破除她中矩的樊籬,好瞭解她的姐姐。她抓住了湃瑞斯提問的機會。「我在想這輛車非常漂亮,而且很合適你。」湃瑞斯扭過頭,看著思瓏,一時幾乎都不能控制她的方向盤。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可以說任何你的想法。」
「好吧,那,我猜我是在想我一點也沒料到你會這麼說。」
思瓏已經放棄了再挑起話頭的打算。湃瑞斯臉紅了。「而且我想你能這樣說,真的很好。」她在話語中注入了如此多的溫情,思瓏確定湃瑞斯的意思是說這是個非常好的恭維。
她們轉向左,來到了一條寬闊的林蔭道上,湃瑞斯猶豫地說,「你覺得有點怪嗎,坐在車裡,知道我們是……我們是姐妹。」
思瓏點點頭。「我剛巧正在想這事。」
「你和我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你的曾祖母告訴了我,他們都對你說了什麼。」
湃瑞斯斜過臉,羞澀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是你的曾祖母。」
思瓏鬼使神差般地惡作劇地說道,「某些情況下,我發現相信你是我的姐姐比相信她是我曾祖母來得容易得多。」
「她是挺難讓人瞭解的。她讓很多人感到害怕。」
包括你,思瓏想。
「她讓你感到害怕嗎?」
「不,沒有。哦,也許有一點。」思瓏承認道。
「絕大多數的人都怕她。」
「她真的不算一個很典型的曾祖母,至少不是我印象中的。」
「你的外祖母是什麼樣的?」
「你是說我們母親的母親?」思瓏彬彬有禮地說道。
「是的。」
「她在我七歲時去世了,但是我記得她非常——令人想擁抱她。她聞上去就像奶油餅乾。」
「奶油餅乾?」
思瓏點點頭。「她愛烤東西。她很胖,我想這就是我為什麼說她很『令人想擁抱』。她總是為我和薩拉準備好奶油餅乾。」
「薩拉?」
「一個童年時的夥伴,現在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接著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兩個人都想把談話繼續下
去,但是她們對於目前的狀況又都覺得很舒心,以至都不敢再繼續深入。思瓏長長地吸了口氣,祈禱著她能找對話題。「你想知道你母親是什麼樣的人嗎?」
「如果你想告訴我的話。這取決於你。」
思瓏抬起頭,稍稍向後仰著,臉迎著風,心裡思忖著湃瑞斯模稜兩可的回答。「如果我們不坦誠的話,」她誠心誠意地說道,「我們就沒辦法真正地瞭解對方,而我不想就這樣錯過機會。你認為我們應該互相盟誓,只告訴對方事實和我們真實的感受嗎?這也許會是盲目的信任,但是我願意嘗試。你呢?」
湃瑞斯緊緊地用手攥住方向盤,咀嚼著思瓏的盟約。「是的。」最後,她輕聲說道。「是的。」她又朗聲重複了一遍,鄭重地點了點頭,羞澀地笑了。
思瓏於是試驗了一下這項新達成的約定。「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想知道你母親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嗎?」
「是的,我想。」
「那很簡單。」思瓏高興地說,「她和你到目前為止給我的印象非常一致。她很和善。她不願意傷害任何人的感情。她崇拜漂亮衣服,在貝爾港一間最時髦的服裝店工作。每個認識她的人,都喜歡她,除了莉迪婭,那家店舖的老闆。莉迪婭總是欺負她,對她凶神惡煞的,還利用她,但是母親一直為她的壞脾氣找理由。」思瓏一口氣說著,直到鄉村俱樂部的大門出現在她眼前,才停了下來。「湃瑞斯,我們別打高爾夫了。讓我們幹些別的什麼吧。」
「但是父親想讓你上一堂訓練課。」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告訴你我堅決拒絕呢?那樣的話,他會怎麼做?」思瓏想像著他會大吼大叫,火冒三丈,或者更糟。他有點牛脾氣。「他會對著你大吵大嚷嗎?」
聽她這麼說,湃瑞斯有點意外。「不會,但是他會非常失望。」
「我知道了。你所說的『失望』,是不是今天早上打網球時,他對你表現出來的那種?」
「是的,只不過這次他會對我們兩個非常失望。今天早上他對我很失望。他不像有些人能迅速或者輕易地從失望中擺脫出來。」她解釋道,好像那是她自己的問題,而不是他的——所以思瓏應該像湃瑞斯一樣接受並且理解這個事實。
思瓏完全理解:他的父親不打人也不罵人,但是他在精神上實行暴君統治。這是一種更不著痕跡、但是卻同樣有效的殘忍的控制手段。「如果我完全拒絕,那麼他不能對你失望,對嗎?」
「不,我想不會。」
「你想打高爾夫嗎?」
她猶豫了很久,以至思瓏弄不清湃瑞斯是不想回答,還是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不,我一點不想。我其實不像我父親希望的那樣喜歡高爾夫。」
「如果我們可以幹一些你現在想做的事,那會是什麼?」
.「我們可以在什麼地方吃午飯,然後只是說說話。」
「我喜歡那樣!既然我斷然拒絕打高爾夫,他就不能對你失望,所以就讓我們一起吃午飯、聊天吧。」
湃瑞斯咬著嘴唇,有點遲疑。隨即,她突然向右轉彎。「我知道一個合適的地方。那是一家休閒餐廳,我們可以在室外用餐。沒人會打擾我們或者來催我們的。」
在貝爾港,休閒餐廳是一個非常隨意的用餐場所,和正兒八經的餐廳差遠了。湃瑞斯的休閒餐廳卻是一家入口處支著頂棚的漂亮的法式餐廳,露台上還有噴泉,並有專人停車。停車的服務生和領班都知道湃瑞斯的名字。
「我們想在室外用餐,讓。」湃瑞斯面帶微笑地對他說道,笑容可拘的樣子令思瓏很是羨慕,而且她意識到這個笑容非常真誠。
「你們想喝些什麼嗎?」他一邊問,一邊將她們引到噴泉邊的一張餐桌旁落座,在那兒可以看見街對面的商店。
『湃瑞斯看著思瓏,想由她來選擇,但是突然間又自己作了決定。「我想我們該喝些香檳——一些上等香檳——為了這個非常特別的場合。」
「生日嗎?」他猜道。湃瑞斯搖了搖頭,羞澀地望著思瓏。
「比重生還重要。」
他走開後緊接著的卻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兩人都在找話題;試圖開始互相瞭解。她們前方的人行道上,一個母親推著一部非常漂亮的嬰兒車,裡面坐著她的小寶貝,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騎著一輛十二速的單車嗖地從她身邊駛過。「我第一次得到一輛二輪單車是在我五歲那年。」思瓏打破了沉默。「那車對我來說太大了,在我最後終於學會保持平衡之前,我騎著它撞上了每一個從我身邊經過的人。路口的警衛說我實在太嚇人了。」
「你一直知道你想成為一個室內設計師嗎?」
儘管思瓏不得不隱藏她目前生活的某些部分,但是她想好了要在其他任何事上對湃瑞斯坦誠。「事實上,」她坦白道.「我最原先的職業目標是成為一個女超人,或者女蝙蝠俠。你呢?」
「我得到第一個洋娃娃的時候,就開始操心她該穿哪些合適的全套衣服,」湃瑞斯坦白承認說,「所以我想我一直對時裝感興趣。」
一個服務生端來了一瓶香檳酒,放在銀色的支架上,思瓏於是等著他為她們斟上酒,正巧一對十多歲的戀人從他們面前經過,手牽著手。「他們看上去那麼年輕,竟然就開始約會了,還牽著手,你覺得呢?」她發表著自己的意見。湃瑞斯點了點頭,於是思瓏抓住了下一個話題。「你第一次約會有多大?」
「十六。」湃瑞斯答到。「他叫大衛,他陪我去我的高二舞會。我一直想和一個叫李察德的男孩去,但是父親認識大衛一家,他覺得由他陪我去更令人接受。」
思瓏立時感興趣起來。「怎麼樣?」
「太糟糕了。」湃瑞斯微笑著直言不諱地說,還聳了聳肩。
「從舞會回家的路上,他開始拿著一個隨身帶的酒瓶喝酒。接著他停下了車,開始吻我。不是我最後大哭起來,他根本就不會停手。你的第一次約會怎麼樣?」
「和你的很像。」思瓏說著大笑了起來。「我和布奇.伯萊姆一起去舞會,他比我高一英尺,而且不會跳舞。他幾乎整個晚上都在衣帽間喝啤酒,和高一足球隊他的一夥朋友們在一起。在回家的路上,他停了車,開始吻我,還緊緊抓著我。」
湃瑞斯哈哈大笑了起來,猜測著這個故事的結局。「你也大哭了起來,所以他就送你回家了?」
「沒有。我對他說,如果他不放我下車,我就告訴他全隊的朋友他是個同性戀。接著我脫下我的第一雙高跟鞋,穿著我的第一雙連褲襪整整走了兩英里。等我到家的時候,一切都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