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陶晴
他把她眼前菜單抽起，並且說道：「這花不了多少錢，在泰國消費很便宜，物價比台灣低，我還可以付得起。」
「什麼付得起？我大致算了一下，要三千五百多塊泰銖，折合台幣的話，將近四千塊，如果同樣的東西，在富基漁港可能只要兩千出頭，要是在旗津漁港，會更便宜，大概一千多塊就有了！」焦焰說完，立刻打開包包，拿兩千泰銖給湯君晏。
「你拿著，我們GoDutch，我看你也不過是一般的上班族，難得出來玩，不要打腫臉充胖子，快，快收下，現在失業率高，錢不好賺，我心領就是了！」
焦焰為人處世的態度，他頗為欣賞，她不是那種處處想占男生便宜的女孩子，雖然她看起來明艷動人，身材窈窕，有的是本錢可以好好海削男人一頓。
他把兩千元再推回焦焰面前。就他的立場，活到這個年紀，他還沒讓女孩子出過錢，基於男人的自尊，他說什麼都不能讓她付。
「妳收下吧，這點錢我還能負擔得起。」
她又把錢給推了過去。「你以為你是王永慶還是郭台銘啊，如果你真的是腰纏萬貫的富家子弟，我就讓你付。」
焦焰看他不說話，馬上接下去說道：「還好你不是真的有錢人，要是你真的是公子哥兒，這頓飯也別想要我坐下來跟你一起吃了！」
這話聽得湯君晏一頭霧水，原本他還想帶她到他老爸在曼谷所開設的關係企業──一家位於市中心的六星級摩天大飯店頂樓去做SPA，聽她這麼一說，他慶幸自己沒讓身份曝光。
「怎麼說，難道說，妳不喜歡跟有錢人做朋友？」這可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夢想，而她卻反其道而行。
焦焰馬上擠擠鼻頭，癟嘴說道：「越有錢的男人，待人越不真誠，凡事利字當頭，別說做朋友，就算要跟一個女孩子談感情，也是挑三揀四，不是要臉蛋好，就是要身材棒，所以，我對有錢有身份的男人，感覺是差到極點。」
「妳這樣豈不是一竿子打翻……」
話沒說完，就被焦焰打斷──
「我就知道你要說這句話，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要是你還不換話題，那我先走，你一個人慢慢吃。」
哇，個性真是鮮明，連想改變她觀念的機會都沒有，算了，還是別在老虎臉上拔鬍鬚的好。
「好，不說就是了，好在我不過是個普通百姓而已。」
「對呀，看你也不像是那種財大氣粗，一副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的公子哥兒！」焦焰覺得他有親和力，沒有那種高傲驕奢的氣味，才願意跟他出來。
「說得也是。」
兩人一邊看著沿河景致，一邊天南地北地聊著，無形中，兩人間的情感漸漸滋長。
這時，一位服務生走上前來，用英文對他們說道：「兩位有沒有興趣，參與我們的『泰』像情侶活動，優勝者有免費霸王餐吃，餐廳還會招待你們免費夜遊湄南河。」
焦焰突然羞怯起來。「不需要了，我們並不是……」
「好，我們有興趣，願意參加。」湯君晏大聲說道，胸有成竹的氣勢，硬是將焦焰微弱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第七章
這個活動是從用餐來賓中，挑選最稱頭的三對男女，姑且不論是不是情侶，若是願意穿上傳統的泰國服飾，跟著現場的專業舞者舞一曲，接著，再由現場客人以不計名投票方式，選出最像情侶、默契最佳的一對，就能免費吃霸王餐，老闆還會提供夜遊湄南河的全部費用。
「妳不是想替我省錢嗎？如果妳願意參加，我們這餐不但能省下來，還能免費夜遊湄南河，何樂而不為？」
「不行不行，我們不是跟導遊說，在晚餐之前會回去，要是我們還去夜遊湄南河，這會不會太過分，而且……我也沒辦法跟我朋友交代。」她不能為了一時的快樂，不顧其他人的感受。
「這有什麼關係，打個電話跟他們說一聲就行了！」他只想跟她過兩人世界，並不想回去跟其他人在一塊。
「不行，我可以答應你參加表演，但是是為了能幫你多省點錢，絕不是是為了晚上再跟你去夜遊湄南河，這樣你明白嗎？」她懂得分寸，不能做一些得寸進尺的事。
「妳是在乎古小姐的感受，對吧？」不用猜，光是從機場到飯店這段車程裡，他就能從古小綬的言語中，探出些許端倪。
「不應該嗎？我們情同姊妹，我總不能放著她，然後跟著你想到哪玩就到哪玩。」偷溜出來一個下午，她就夠有罪惡感了，所以，不管湯君晏說什麼，她都不能再縱容自己。
「妳說得也對，那好吧，就聽妳的。」她重情重義，所以，他不想讓她太過為難。
「本來就是嘛，玩總得要有個節制，要多設身處地替別人想想，要是換我朋友跑太遠，我心裡頭也會不好受啊！」
看她眼神認真，表情十足，就像在電台裡講廣播劇，可愛極了。
「沒錯沒錯，好，為了等會的表演，我們來乾一杯。」舉起酒杯，兩個酒杯發出敲擊的聲音。
「那要加油ㄛ，為我們的霸王餐努力！」焦焰很豪邁地大飲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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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泰國傳統服飾的兩人，果然登對，在場的客人根本就不用多考慮，就把票投給兩人。況且兩人默契十足，好像早就預演好幾次過，一個節奏跟著一個節奏，一個細微動作換過一個細微動作，看得客人是如癡如醉，也讓老闆覺得這餐飯花得很有價值。
走出餐廳，焦焰覺得自己太厲害了，剛才熱情的掌聲，讓她還在陶醉，就連走路，也覺得自己好像要飄起來似的。
剩下一點時間，湯君晏說要帶她去看星聽河，焦焰聽得霧煞煞，還一直叮嚀道：「可別再擺什麼大場面，不要亂花冤枉錢。」
這個小女人，就是怕他花錢，他真想告訴她，錢他多到用不完，可是他怕一說出來，她會不給他機會解釋，就甩頭走人。
「不，我們一人連三百泰銖都花不到。」
他們先去買了一些時令水果，接著，他帶她到一處小船塢，船塢旁邊停放著許多小獨木舟，好多船夫一圈圈聚集在一起，聊著天，抽煙打牌，彷彿是全世界最開心的人。
湯君晏租了一條小船，一位可愛的小男孩將他們接到船上，然後他跳回岸上，把繫在船邊的繩索解開，船夫立即跟著跳上船，撐篙划水，將小船慢慢蕩入昭披耶河。
日夕交替，天空一半橘一半藍，在海平面的盡頭，像水染畫暈出美麗的海天光影，焦焰興奮地張望四周。
「我從來沒看過這麼美的景色。」她像在大自然中沐浴，隨著小船輕輕擺盪著。
「來，到我身邊來，躺在我大腿上，我帶妳看星聽河。」他將她喚到船首，然後要她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
就在她正欣賞黃昏景致的同時，耳邊突然傳來口琴的聲音。
「咦？你從哪弄來這把口琴的？」
「這小口琴我都會隨身攜帶，必要時，可以派上用場。」他像已有充分準備，對著焦焰說道：「享譽全球最偉大的口琴大師，就要為妳獻上獨奏，來賓請掌聲鼓勵鼓勵。」
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看他想要即興演出，焦焰當然要全力配合。
她用力鼓掌，當掌聲結束，悠揚且帶著浪漫的口琴聲，在河的中央，輕輕傳送出來。
這首曲子，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父親，她那一輩子當郵差的父親，雖然沒給他們一家子帶來太多物質上的享受，但滿滿的父愛，卻是她這輩子感到最甜蜜的。
只是，辛苦大半輩子的父親，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可以跟同事出去玩，誰知道飛機飛到中東上空，因機械故障，不幸墜毀於伊朗和阿富汗的交界山區，機上無一人生還。
當她和母親收拾起悲慟的心，前往中東將父親的遺物和殘缺不堪的遺骨帶回台灣後，才知道父親生前投保了高額的旅遊意外險，他這種凡事謹慎小心的生活態度，留給她和母親不少保障。
這也是為什麼當飛機碰到亂流時，她會那樣難過的原因。
「妳哭了？」口琴聲停止，湯君晏發現在她臉上閃著瑩瑩淚光。
「你吹的是美國南方民謠，Daddy,takemehome，對不對？」
「妳真厲害，沒錯，這是在南北戰爭時，一位住在亞特蘭大的黑人作曲家作的。」他接著又說：「妳跟妳父親感情一定很好。」
「何以見得？」她的手探進河水。
「因為我看到妳在飛機上看的那本書，是張大春寫的聆聽父親，那是探討與父親之間的深厚情誼，反應相當不錯。」
一提到父親，焦焰原本活潑開朗的心，頓時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