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席晴
泰陽看著向來對男女之事漫不經心的連卡佛,這麼認真地對待雪靈的模樣,拿著白瑤預備還給他的聽診器,不知該不該給他。
連卡佛突然回頭看了泰陽一眼,「有事?」
最後,泰陽代他作了決定,「現在──沒事了。」
他順手將那紀念品往垃圾桶一丟,低聲歎了口氣,感到白瑤的死就像那被拋至垃圾桶的聽診器一樣,永遠無法取代葛雪靈在佛哥心中的地位。
女人,為什麼都這麼傻,總是跳不出情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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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雪靈自從那日昏厥後,又過了三天,她仍無甦醒的跡象。
急壞了的連卡佛,直抓著外科、內科、神經科的醫生追問,但每個人給他的答案全是:「她的生理狀況一天比一天好,至於腦部的部分就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你也是醫生,你該明白,她能不能完全清醒,只有天知道。」
「該死!」他當然知道,可是他不能坐以待斃,他決定去找慕林!
慕林是國際的精神科權威,也許他會有辦法。
他立刻發了一封E-MAIL;給對方──
慕林醫師:
我是法國XX醫院的小兒科主治醫師──連卡佛,我想請你為一個病人看診,她算是你的親戚(請原諒我現在才通知你),以下是她的基本資料:葛雪靈,紐約市心智科的心理咨商師……
當慕林打開信箱時,簡直不敢置信,立刻撥了一通電話給連卡佛:「我是慕林。」
「真高興你可以打電話來。」連卡佛說,「不知你何時可以趕到泰國來?」
「我會搭今天下午的班機由法國飛來,在這之前,請告訴我,雪靈發生了什麼事?」慕林又問。
「她受傷之後就開始囈語……」連卡佛就自己知道的一一陳述。
「你們讓雪靈受罪了!」慕林直語不諱地說。
「我很抱歉。」
「為了這事,雪靈因此和我們失去聯絡,一度我們還以為她死了,要不是葛家的老么告訴我們她還活著,我是不會讓你好過的!」慕林一如往常地森冷威脅侵犯他的人。
「說話客氣一點,威脅我可以解決問題嗎?我也是受害者!」連卡佛也不客氣地回口。
「對不起,我代表我先生向你致歉。請問我三妹雪靈現在的情況如何?」慕林的太太──也就是雪靈的大姊,連忙截過電話問道。
「慕夫人?我感到萬分抱歉,令妹現在仍未醒過來。我是否可以冒昧地請教你一些問題。」
「請說。」
「你的雙親在生前相處得好不好?對你們子女的教育又如何?」他將自己的疑惑說出。
「你──」她不懂他為何這麼問。
「請告訴我。」
「我父母很相愛,對我們四姊妹也是愛護有加。你觀察出什麼不尋常的事嗎?」
「那你知道令妹為何選擇就讀心智科嗎?」他再次直搗問題中心點。
「她說,她愛孩子,而且希望每個幼小的靈魂得到安慰。」她道。
「恕我直言,我覺得雪靈的內心深處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隱痛,而且這痛來自你的雙親。」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葛風蝶訝道。
慕林又搶回電話,「連卡佛,我們到時再細談。」他忽然覺得這問題不如原先想像的簡單。
「好,再見。」
放下電話,連卡佛依然盯著那張熟睡又蒼白的臉。
他輕輕地觸著她的臉頰,「雪靈,你打算什麼時候醒過來?」
她仍然沒有反應,只是沉睡在自己建構的夢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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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雪靈的臥室,突然傳來很細微的聲音,那輕巧的移動聲,從門邊移到衣櫥,然後衣櫥的門輕輕被拉動後,就再沒有任何聲響了。
葛雪靈仍處在半夢半醒中,但卻感到那細碎的聲音極為真實,她倏地睜開雙瞳,透過微亮的曙光,睇著掩上門扉的衣櫥,開口問道:「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她。
「什麼人在這裡?」她又問了一句。這衣櫥讓她感覺回到了重年不堪的回憶中。
就在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時,她的房門被打開了。
「你醒了!雪靈!」連卡佛的聲音充滿了喜悅與霍然釋懷的輕鬆感。
「你……你剛才來過這裡?」她答非所問地問道。
「雪靈?」他微微蹙著眉心睇著她,深怕她有任何的不對勁。
「告訴我,剛才你有進來嗎?有打開衣櫥嗎?」她問得十分認真。
「你怎麼了?」他並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卻很擔心她曾產生幻覺。
「回答我!」她變得焦慮。
「我沒有進來,也沒有打開衣櫥。這四小時之內,我都在睡覺。為了你,我已經有六天沒有合眼了。」他的聲音有些急,似乎對她的「表現」感到憂心。
她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他身上的襯衫竟然皺得像梅乾菜──這和他以往一絲不苟的俊挺形象,簡直南轅北轍!
看來,他真的為了她而多日未合眼了。
她有點心疼,有點自責,但旋即又冷冷地撇著唇說道:「謝謝你,我想我該回紐約了。」
「你知道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事嗎?」他要確知她是否正常與健康。
她點了點頭,心頭卻隱隱作疼,還有一種嫉妒的灼熱感。
她嫉妒白瑤!
有幾種男人不可以碰的,連卡佛就是其中之一。英俊、多金、對感情漫不經心,不論出現在何處總是焦點。霸氣、說起話來如閻王頒令,有他們在的地方,女人就前仆後繼地圍繞著他們,想將他佔為已有。
而她的父親,也是這種類型。
這種渾身燙上白金標記的男人,是眾人覬覦的對象,她不想要,也要不起,因為太苦也太累!
「我該走了。」她又說了一遍。
「你大姊及大姊夫今天會趕來這裡。」他說。
「什麼?」她實在很驚訝。
「因為你一直沒有清醒,所以我告訴他們你的情況,他們正在趕往泰國的途中。」
「唉!也好,那我就隨他們一起回去吧。」她說。
砰!奇怪的一聲聲響,從衣櫥的裡面發出。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衣櫥,連卡佛本能地護住葛雪靈,喝道:「什麼人在裡面?滾出來!」
她卻蹙了一下眉心,隱約知道裡面若真有人,也絕不是壞人。
她主動下床準備拉開衣櫥的門,卻被連卡佛拉開,「你不要命了!」
他主動先行打開衣櫥──
砰──圓滾滾的小肉球滾了出來,接著就聽見小娃兒的撒嬌聲:「媽咪──媽咪──痛痛!」
那是小雪花的聲音。她躲在衣櫥裡。
葛雪靈立刻抱起她,本能地說:「媽咪在這裡,別怕!不痛不痛,小雪花最勇敢了。」
連卡佛看著這一幕,心頭再度漾起一種特別的感動。他走出屋外,撥了一通電話給慕林:「你們不用趕來了,雪靈已經醒了,我會送她回去。」收線後,他又折回她的臥房。
再次看見小雪花在她的胸前鑽來鑽去,而她也寵溺地親著她,她們就像一對真的母女,之間的情感交流讓人羨慕。他的耳邊還持續傳來「媽咪,媽咪」的叫喚聲,這催促著他作下一項重大的決定。
「雪靈,我有話對你說。」他喚回沉浸在親情之中的葛雪靈。
她抱著小雪花往床邊坐去,「什麼事?」她隱約感到他下面的話,將對她影響巨大。
「我希望你能夠當小雪花的母親。」他礙口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她的雙瞳倏如黑鑽,直直地盯著他,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他也因她的反應感到侷促,但仍以著以往平靜的方式說:「請你當小雪花的母親。」
「可是──」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可以嗎?」
「讓我當小雪花的乾媽嗎?」她小心地求證。
「不是。」
「不是?!那是──」不會是向她「求婚」吧?
「是法定的母親。」他的語氣很硬,不變的神情很難看出他心中的不安與期待。
「法定的母親?」她簡直無法呼吸!
可是,就算她願意,也得有個「法定的父親」,法院才可能通過這項申請。換言之,他打算找何人來代表小雪花的「父親」,也就是她的「合法丈夫」?
她簡直不敢再推想下去!
「是的。」他仍然處在你一言、我一語的對答中,完全沒有平日的爽朗。
這也難怪,他自頭至尾就不曾下定決心去「娶」一個女人為妻,儘管這個女人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令他心動。
也許是他無法突破「結婚」這道關卡吧!
「我可以知道小雪花的法定父親是誰嗎?」她鼓起勇氣問道。
「是我。」他故作鎮定的回答。
「那你的意思是──」她決心要他說出他內心的想法。
「小雪花需要一個母親。」他還是沒說到重點。
「這個我知道。然後呢?」她仍不罷休。
「然後,我就如此請求你。」他還是很難承認對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