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水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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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黎民走了,但她的耳邊卻一直迴響著他對她說的話。
誰能保證明天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妳會愛上我,也說不定他會決定不再愛妳……
明陽會嗎?會不再愛她嗎?
對面門鎖發出卡啦聲響,席涼秋迅速的從沙發上跳起來,顧不得穿鞋便直衝過去開門。
「陽!」
汪明陽轉動鑰匙的動作停住了,低頭看著鑰匙環上的另一支鑰匙,那是她的。
「陽?」
他沒有轉身,她看不到他的臉,他的背影刺痛了她,澆滅了她此刻所剩無幾的自信。
「你——生氣了?」
無措的垂下肩膀,不安的搓著雙腳,地板的冰涼自腳底一路竄進心裡。
「生氣的是妳。」
依然沒有轉身,手指輕輕摩挲著鑰匙環,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她輕咬嘴唇,委屈得不知該如何開口。
彼此沉默了許久,他終於無奈的轉身,看到她低垂著腦袋,就像做錯事情被老師懲罰的小學生一樣。
「妳又光著腳丫子了!」
席涼秋驚喜的抬起頭,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聽他這樣責怪她不懂得照顧自己時,只覺得他很囉唆,可剛才他的一句話,她的眼淚卻莫名的湧上了眼眶。
「以後別這樣了,我不能永遠提醒妳什麼時候該吃藥,什麼時候該起床,又或者天氣涼了要穿暖和……」
「陽……」
驚喜變成了恐懼,她望著他,儘管他的表情依然如常,可自他口中說出的話,卻陌生得沒有溫度,是她聽錯了嗎?
「什麼時候該穿衣,什麼時候該吃藥,又或者什麼樣的男人適合妳,該用什麼態度和男人談戀愛……這些似乎沒有我妳也能處理好,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我把自己在妳心中的地位想得太重要了。」
不!老天!誰能告訴她他在說什麼?誰能幫幫她!她驚惶失措的掉下眼淚,只能不停的搖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對嗎?」
看她不停搖頭,淚水滾滾落下,他只能苦笑的反問。
不對!不對!他的地位無人可替代,他在她心中意味著永遠,意味著一輩子。
「涼秋,妳該長大了,該知道朋友可以做一輩子,卻不能一輩子守在一起,那是另外一種關係的位置,所以——」
頓了頓話語,她滿臉的悲愁讓他好心疼,可是,他如果不夠狠心,那一切都不會改變。
「所以抱歉,我恐怕不能遵守和妳的約定了,以後,不論是三十歲、四十歲,或者到我們白髮蒼蒼,都不能遵守那個約定了。」
「陽……」席涼秋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她該衝上前去打他踢他的,他怎麼能說出這麼絕情的話。
可是,沙啞著嗓子喊出他的名字,她卻腳下生根的一步都動不了,淚水迷濛了他憐惜卻無能為力的表情,迷濛了他轉身消失的背影。
彷彿全世界下了場大雪,她一個人冰冷著身子,無助的站在茫茫荒野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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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陽……」
席涼秋在昏迷中,可是淚水卻不曾停止滑落,楊黎民無奈的坐在床邊暗歎。
明明愛得死去活來的兩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彼此折磨?一通電話他趕了過來,衝進門看到的卻是昏迷在床上發著高燒的她,而打電話叫他來的人明明應該守在這的,卻獨自在隔壁一個人喝悶酒。
愛情到底是什麼?愛情好嗎?席涼秋問他答案,可是他卻在她身上看到了答案。
「唉!」
幫她拉好被子起身走出席家,敲門進了對面的屋子。
「退燒了,卻一直哭個不停,你能不能讓她不要掉眼淚了?」
沒好氣的對著一直猛灌酒的傢伙喊著,想想他也真冤枉,明明他們應該是情敵的關係,現在他們兩人鬧矛盾不是正對他有利,可是他現在的行為卻好像並不是為了自己。
「我只是牙醫。」
再喝一杯酒,汪明陽輕喘著鼻息低喃,他的心好痛、好痛,說出那麼絕情的話,他的心比她痛上一百倍、一千倍,她在流淚,而他的心在流血。
「牙醫也可以過去看看嘛!你以為打個電話給我就成了,當我是醫生還是看護呀?」楊黎民沒好氣的奪過他手中的酒杯,並替自己倒一杯。
「你是追求者,而我什麼都不是。」
伸手蒙住臉,長長歎息著,汪明陽淒苦的笑。他原本以為在說出那些話之後,她即使走不出心結,但至少可以反駁些什麼,可是,她卻只是逕自的搖頭、流淚,搖頭是為什麼?掉淚又是為什麼?
他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就算每天巴著她,也還是有不懂、不知道的角落,甚至連她心底最痛的傷口在哪裡都不曉得,居然還要別人來告訴他。
當他從吳雨君口中聽到當年發生的事情時,他的失望多過自責,她居然為了別人的故事而埋沒了他們的愛情,居然因為別人的傷口而傷害了他的用心。
難道他就這麼不值得信任,讓她連問的勇氣都沒有?他很無力,看著她一個人走不出來的茫然,看她失去理智的質問他想怎樣?看她滿眼固執的無措……
第一次對她產生了無力感,第一次感到,他們也許真的各自分處在兩個世界。
「如果你真能當作什麼都不是,幹麼在這喝悶酒?如果什麼都不是,我幹麼因為你的一通電話就跑來這聽你說喪氣話!」
楊黎民沒好氣的怨道。戀愛中的人容易患得患失他可以理解,可是明明還深情款款、非卿莫娶的人,現在卻又沒信心了!
「朋友?剛才已經不是了!戀人……她不要!」
好想大醉一場叫自己不要計較那麼多,可喝越多的酒,腦子反而越計較,計較這麼多年她可曾真愛過他一分,計較這幾天她說過的、做過的有幾分是發自內心,越不想越清晰。宛如全世界下著雪,而她明明就在他身邊,卻白茫茫一片怎麼也看不清。
「那你又何必演這麼一齣戲?就一直做朋友不就得了。」
「你過去吧,她會踢被子的。」不耐的推他離開,汪明陽緊緊皺起眉頭。
「那你為什麼不過去?」聽了這席話,楊黎民又好氣又好笑。
「我……怕像以前一樣,守在她床邊,聽她喊著我的名字,就又會狠不下心,當她醒來,一切再度歸零。」
不能這樣,如果她走不出來,那就由他來闖關,兩個人中,她已經軟弱了,他不能再心軟。
「OK、OK!算我服了你們倆。」
果然是天生一對!楊黎民無奈的轉身回到對門,這兩個膽小鬼,希望這次豁出去真能修成正果。
第八章
席涼秋的燒退了,卻不再像以前一樣,只要睜開眼,就可以看到汪明陽在她身邊,當她醒來時,守在身邊的是楊黎民,於是,她接受了他的提議,給他一個機會,給自己一個機會,至於汪明陽……
「唉……」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似乎沒有人給彼此任何機會,他們就這樣硬生生地分開。
拉下百葉窗,遮住午後刺眼的陽光,她無精打采的翻看著明天生活版的投稿。
「咳聲歎氣的,我乾脆調妳去社會版做採訪好了,面對那些慘不忍睹、世態炎涼,妳的表情和神態都很適合。」
身後涼颼颼的吹來一道落井下石的聲音,席涼秋眨眨眼睛連頭都沒回。
「妳到底要這副鬼樣子到什麼時候?」吳雨君看不過去的叫著。
「如果真的放不下,就去找他呀!又不是不知道他診所大門在哪邊,況且不是已經接受楊黎民了嗎?出門有人接送、下班有法國大餐吃,這麼美好的日子,長吁短歎的擺給誰看呀?死丫頭!」
「放過我吧!學姊。」她眉頭也下皺一下,只是有些哀怨的求饒。
「妳——」看她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吳雨君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長歎一口氣望著手中的稿子,看來這次汪明陽是下了猛藥,她真怕涼秋挺不過去,但是,既然汪明陽認為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這麼多年看他們定過來,沒有不幫的道理。
「妳要怎樣我不管了,但是工作別給我出差錯,偷懶也不行!這兒有一份稿子,校對後看排在哪個版比較合適!」
「哦——」
她放下稿子就走了,席涼秋扭著脖子,斜斜看了一眼稿子,懶懶的拿了過來,目光觸到扉頁的那一剎那,她呆了,那是汪明陽的字跡。
於是她迅速的翻開細讀。
我和她的故事——
再過一個多月就是她二十八歲的生日了,而我決定在此之前,忘記她……
只看了一行字,她的心就緊緊揪住,呼吸彷彿也在那一刻停止了。
我和她在三歲那年的秋天相識,那時的她像個勇敢的小騎士,而我甘願做她屁股後邊的小跟班,這一跟就是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