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天字二號房

第4頁 文 / 綠痕

    她淡瞥他一眼,「看心情。」

    什、麼?

    氣得渾身發抖的東翁,在話一說完就走人的藺言已然走遠時,握緊了雙拳,重重踩著腳步來至櫃檯裡撈來件外衫後,準備放下今日的生意出一趟遠門。

    韃靼不解地追在他身後問:「東翁,你上哪去?」

    額上青筋已是數不清有幾條的東翁,有樣學樣地簡短地丟下兩個字。

    「鞭屍。」這回,他要連同他老爹的一塊挖!

    ☆☆☆

    說是要出去外頭走走,其實藺言走得還滿遠的。

    出門只是打算採些藥草的她,在吞月城城外的山裡待了一早,午時才過沒多久,大量的山嵐便自山頂上飄下,過了一會兒,午後的山林裡便下起滂沱大雨。

    豆大的雨珠將山嵐擊碎,林中枝葉,在傾洩落下的雨中紛紛顫抖。

    淋了些雨的藺言,在全身濕透之前及時找著山中的一間小草屋,進去裡頭避雨後,她擱下身後所背的藥簍,自袖中掏出繡帕拭著面上的雨珠時,同樣在草屋中避雨,穿著打扮像是獵戶的兩名漢子,聊閒的內容即飄進她的耳底。

    「聽人說,自天牢裡逃出的那七個欽命要犯,日前已逃到咱們吞月城來了。」年紀較大的獵戶,望著外頭一時片刻應當是不會停的大雨,邊說邊在懷裡摸索著。

    「有這回事?」

    「嗯,眼下總府衙門正在懸賞,這七人,每一人的人頭值……」他點點頭,猶在懷裡東找西找。

    「值多少?」生活與他同樣困苦的另一名獵戶,興致勃勃地問。

    總算是在懷中找出那張那日他不意拿到的懸賞單後,他將被揉皺的紙張打開攤平在地上,一手指向那七人繪像下頭的數字。

    「五萬兩。」唉,要是能夠逮到其中一人的話,那他這輩子就不必在這山上辛苦挨日子了……可惜的是,這七名自天牢裡逃出來的要犯,根本就不是他們這種尋常人所能碰的對象。

    原本對他們閒聊內容沒哈興致的藺言,在聽清那筆數目後,不語地將眼挪向那張懸賞單上瞧了一會,而後暗自在心中記下那七人的姓名與長相。

    劃過外頭灰濛濛天際的閃電,照亮了屋內三人的容顏,也讓他們同時瞧清了此刻另三名自雨幕中快步走向這間草屋之人的長相。

    「啊,他們……」較年輕的獵戶訝愕地抬手指著他們。

    「噓……別多話,咱們快走。」他身旁的老漢趕緊一手掩上他的嘴,在將那張懸賞單塞進懷裡後,忙拉著他跑向外頭。

    坐在原地動也不動的藺言,在他們三人一進屋後,微微挑高了一雙柳眉。

    喲,瞧瞧,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呀?雨點恰巧落在香頭上的大吉日?方纔還躺在地上那張懸賞單裡的欽命要犯,眼下竟就這麼巧的自動自發送上門來了。

    淋成落湯雞的三人,放下手中的行李各自拍著身上的水珠,在外頭閃電再次打亮天際時,自屋內一角反射出的金光,令他們三人不約而同轉首看向藺言,直瞧著她左手腕上纏了一圈又一圈宛如手環的金色細線。

    完全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的藺言,在他們三人不懷好意地打量起她時,只是將注意力放在外頭。她微瞇著眼,計算出雨簾裡那兩具待會很可能會同她搶生意的身影,大約再過多久就會進屋湊熱鬧。

    沒過多久,在藺言尚未動手之前,草屋果然又走進了兩個人,先進門的那個,身材高壯得像只熊似的,而晚進屋的另一個,看上去則像名斯文書生。

    對於這兩個模樣十分兩極的人,藺言快速地瞥了他倆一眼後,再不著痕跡地回過眼,默然在心中想著他們一人腰際間大刺刺佩掛著的捕刀,和另一人在行走時刻意以袖掩住腰上所繫的捕印。當下,她很識相地放棄了先前打算賺賺外快的念頭。

    在門邊將傘合起收妥後,天水一色轉身走進屋內時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同時一手搭上左剛的肩頭。

    「沒想到你家算命的這回還真算準了。」還真靈,下回若有大案,他定要叫那個算命的先替他算算。

    「就這幾個?」脫下身上的蓑衣後,左剛兩眼直在眼前也在草屋裡避雨的三人身上徘徊。

    「是他們沒錯。」對於那些老面孔,天水一色連認都不必認,逕自替他將手中的蓑衣掛至一旁的牆上。

    左剛的黑眸稍往旁一瞥,在瞧見在這屋裡的藺言後,兩道濃眉登時朝眉心靠攏了些。

    「但多了個局外人。」若在這狹小的屋內出手,他可無法保證到時不會殃及無辜。

    「放心,我會好生看顧著她的。」天水一色話一說完,便往藺言所處的方向挪了兩步。

    「那就好。」既是沒了後顧之憂,當下左剛即單膝跪在地上,一手附上腰際間捕刀的刀柄,擺出了隨時準備拔刀的姿勢。

    霎時小屋內的三人,在左剛一有行動之後,紛紛跳起身握刀的握刀、握劍的握劍,全都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動也不動的左剛,只是慢條斯理地抬首看向他們,以低沉雄渾的聲調向他們下達最初的警告。

    「誰都,不許動。」

    光是看他握刀的架式,以及他的姿態,不但絲毫沒有空隙,也沒有任何破綻,冷眼旁觀的藺言心想,就算是她,只要他拔刀,哪怕她的身手再快,恐也難以全身而退地逃出他刀鋒之內的範圍。

    她緩緩調過水目,瞧了瞧另三個似打算與他正面交鋒的男人,很快地,她即在心中計較出待會將會是誰勝誰負……不過,既然此事不關她的事,那她就繼續當局外人,靜觀其變好了。

    「別逼我出手,不然,你們定會後悔。」在對面的其中一人略動了根指頭後,把話說在前頭的左剛,改而向他們下達最後的警告。

    「你是左剛?」瞧清他那柄眼熟的捕刀後,認出他是何人的男人,有些訝愕地問,另外兩人聽了,不禁兩際紛紛沁出冷汗。

    「正是。」從不忌諱讓任何人認出他的左剛,也很大方地承認。

    「我呢?」被人晾在一旁無人搭理的天水一色,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怎沒人招呼我?」好歹他也是當初逮他們七人歸案的人,怎都沒人理會他的存在?

    包括藺言在內,在場四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都把眼珠擱回一身掩不住殺氣的左剛的身上。

    宛如天際在潑水的大雨,在屋內凝重的氣氛僵持了許久許久之後,驟然停雨。少了外頭吵雜的雨聲之後,安靜得連每個人呼吸聲都聽得見的小屋裡,氣氛霎時變得更加詭譎與不安。

    當一顆雨珠不意透過上頭的房頂,筆直掉至兩組人馬的正中央之時,清脆的滴響聲方才響起,對頭的三人即有一人迅雷不及掩耳地欲抽刀而出,然而更快地,一道銀光已閃過他的頸間。

    言出必行,馬上拔刀砍人的左剛,在下一刻以更快的速度收刀回鞘。站在藺言近處的天水一色則是一手掩著臉,搖了搖頭後,走至屋角拎起那顆滾落的人頭。

    「唉,你看你……」天水一色感慨地歎了口氣,「他不都說別動了嗎?真是,給我找麻煩。」沒事給他死在這幹啥?總府衙門是要他綁人回去交差……這下可好,午門前又少一顆人頭了。

    難得一見的身手就近在她的眼前上演,有些意外的藺言,尚未對左剛的刀技在心中做出評價之時,意識到有性命之危的兩人,其中一人在天水一色未回身前,已先行一步將刀架至藺言的頸間,並使勁拖著充當人質的她往屋外逃去。

    「臭天水,就知道你每回說話都不算數!」左剛見了,火大地咒罵了那個老愛扯他後腿的老友一句後,氣急敗壞地立即追出門外。

    「抱歉,一時疏忽,下回改進就是。」他哪知道那傢伙的動作會比他想像中的快?

    很不想在人前動手,也不認為身後拿著大刀抵著她的男人能夠動她半根毫髮,淪為人質的藺言,在左剛提著刀追出來時,一臉無所謂地任人拖著往後退。

    「不許動!再過來我就殺了她!」眼看左剛愈走愈近,不想成為另一個刀下亡魂的男子忙不迭地朝他大喝。

    很懶得同他廢話,也不想多說一字,左剛在他把刀抵向藺言的頸間時,只是瞧了臨危不亂,且面色絲毫無改的藺言一眼,接著,原本眼底還有一絲猶豫的他,也不顧威脅猶在耳,馬上往前再踏了兩大步。

    「就算你出刀的速度再如何快,要是你——」他更是用力地將刀抵向藺言的頸間,張大了嘴,口中話猶未說完,他的眼前即不知怎地突然一花。

    趁他在那頭喳呼的空檔,左剛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按住他的刀柄用力將大刀拉離藺言的頸間,並在他被拉偏了身前的藺言之時,當下起刀一刀砍向他的腹間。

    刀起刀落,只在片刻。

    「呆子,你是怎麼混江湖的?」左剛唾棄地以腳踹踹躺平在地上還剩半條命的他,「難道沒人告訴過你,出手之前不要說太多廢話嗎?」他就是永遠都搞不懂這些江湖人士,怎都老愛在他面前囉囉唆唆一大堆的給他有時間砍人,嘖,怎麼這些人都不學學他家那個盟主大人?那傢伙,每回出手前,都不會事先通知對手一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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