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此時,她正站在聖壇上,幾分鐘後將成為她丈夫的拉克倫在她身旁,兩人肩並肩面對著神父。拉克倫今天穿著黑色的禮服。
臉上帶著蕩人心魄的微笑,愈發顯得帥氣逼人。
表面上看,他似乎是真的愛她,而不是出於平息事態的心情而被迫娶她,但金白利私下也曾仔細想過,要是她希望他們婚後的生活不起波瀾,那就得睜隻眼閉只眼,把他還在愛著別人的事置之腦後,權且只把他看作一個魅力十足的性感男人來接受。
金白利今天也顯得特別光彩照人。乳白色的婚妙裙配著一件白色的緊身馬甲,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苗條的身材。她的髮型今天也為她增色不少,那是她的新女傭,一個名叫簡的年輕女孩為她精心梳理的。
自從得知瑪麗被解雇的消息後,梅根便親自為金白利物色了這個簡。那是一個年輕,而且性情也很隨和的女孩,最重要的是她還願意跟著金白利一起到蘇格蘭高地去。「新到一個地方,一切都不熟悉,你最好能帶個自己的貼身僕人去。」梅根當時是這麼對金白利說的。「簡會對你忠心不二的,你儘管放心好啦。」
現在已被幸福溢滿的金白利強迫自己聽著神父的主持,跟著神父復誦誓詞:「我願嫁給拉克倫·麥格列高為妻,並以法律的名義宣誓,不論富貴還是貧窮,不論健康還是病患,都永不跟他分離。」
這是一個莊嚴的盟誓,與金白利心中那湧動的幸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怎麼也無法讓自己嚴肅起來,她嘴邊總是難以抑制地掛著一絲甜蜜的微笑。
神父宣佈交換戒指時,拉克倫拉起她的手,把一隻結婚戒指戴到了她的手上。他還拿著另外一隻華貴的鑽石訂婚戒指,戒指中間鑲著一顆金白利從沒見過的巨大鑽石,四周還嵌著一顆顆粉紅色的名貴珍珠。這是麥格列高家的一件家傳首飾,是昨天才從馬斯特那兒拿回來的。金白利被這件寶物驚呆了,她見拉克倫想從她手上取下原先那個翡翠石的戒指,戴上這隻大鑽戒,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趕忙阻止了他。拉克倫抬起頭疑惑地望著她。金白利低著頭柔聲說:「我喜歡你給我的第一個戒指。我想一直戴著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拉克倫的表情變得有點癡醉了。按婚禮儀式他還不到吻她的時候,但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站在一旁的神父一個勁地清著嗓子,想讓新郎恢復理智。等神父總算念完誓約,這對新人早就抱在了一起,深情地吻著了。
他們結婚了,真正地成了合法夫妻了。金白利太興奮了,甚至連親朋好友的祝賀都幾乎沒聽到。他們準備婚禮一完就馬上驅車離開謝靈·克羅斯。
德夫林為他們準備了一輛專用的馬車——他家裡有好幾輛這種公爵專用馬車,甚至連趕車人和騎馬侍從都為他們準備好了。
拉克倫臨行前,德夫林對他說:「謝靈·克羅斯的大門永遠向你們敞開著。歡迎你們再來做客。」這一舉動讓所有在場的人,包括梅根在內都大吃一驚。接著,德夫林又開玩笑似地補充了一句:「當然,也別他媽的來得太頻繁了。」
分別的場面真是感人,金白利跟梅根告別時,差點兒流淚了。在謝靈·克羅斯的這些日子裡,她有過痛苦,也有過歡欣,而梅根卻一直是那麼善解人意,那麼暖人心懷。事實上,梅根已成為她生平結交的最親密的朋友,她們已經結下了不解之緣。今後的日子裡,金白利會一直思念梅根,梅根也答應有機會一定要到蘇格蘭高地去看望他們。
因為他們婚禮一結束就要啟程,所以那天一大早金白利就來到塞梭的房間——她想最後再看他一眼。這時的塞梭神智已經清醒了,但是還睡眼朦朧,一副乖戾老頭的模樣。金白利本來就沒指望老頭會說什麼好話,事後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不覺感歎那次「拜訪」居然沒有破壞她一天的心情,也算是一種奇跡。也可能是想到以後可以不再看他那副乖戾樣子吧,金白利當時簡直有點心花怒放。
「我想我是沒那個福氣,指望你去參加婚禮了,」金白利平靜地說,「否則就太難為你了。況且你也不會去的。」
塞梭「哼」了一聲,「當然,我是不會去的。我沒那麼蠢。
只有像你這種天底下頭號蠢貨,才想得著要去嫁給……」
「我們別談論這件事,好嗎?我嫁不嫁給他與你無關。對不起,我來這兒不是和你爭論的。」
「忘恩負義的小兔崽子!」塞梭憤憤不平地咕噥著。
「你錯了,我可不會忘恩負義。我今天就是來感謝你的,感謝你這麼多年來一直讓我住在你的家裡,給我飯吃,給我衣穿,如果你能再給我一點關愛,那就更好了。遺憾的是你雖然養著我,卻又那麼討厭我。不過現在我對你的無奈深表理解。」
塞梭被她說中了要害,不由得面紅耳赤起來:「我本來並不討厭你,我只是厭惡你父親。而你卻隨時讓我想起他。」
「好了,關於這一點你儘管放心。從今以後,你就不用再受罪見到我了。我們就此道別。我衷心希望你和溫尼弗雷德幸福。」
「這麼說,你那個蘇格蘭人不準備告她啦?他想私了?」
「他已經拿回了珠寶首飾及房子的地契。如果你能在今早我們離開前把支票開給他,那所有的事都一筆勾銷。」
「那真謝謝他了。」
金白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不到這樣的話居然會從塞梭的嘴中說出。她真是驚訝極了。她本來已轉身想離開,卻又在門口停住了腳步,她轉過身來默默地盯著眼前這個男人,足足有一分多鐘。二十一年來,她一直以為他就是自己的父親。但是他對「女兒」卻沒付出一點關愛,對妻子也沒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她想知道,為什麼母親會默默地忍受這一切。
金白利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為什麼我母親從來沒想過要離開你呢?她完全可以離開,為什麼她要留下來,過這種鬱鬱寡歡的日子?」
塞梭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她受過的教育告訴她哪些事情該做,哪些事情不該做!她不像你,她說什麼也不會違抗父母之命。她父母要她嫁給我,她就嫁給我,而且她也能夠隨遇而安。這樣也才合乎體統嘛。」
「隨遇而安?」金白利感到大惑不解。「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那麼痛苦,這還叫隨遇而安?」
塞梭又一次脹紅了臉。他實在不想再多說了——可忍不住還是又補充了一句:「她留下來大概還是為了你。她不想讓你從小就蒙上『私生子』的陰影。要知道,一旦她離開我,我就會毫不客氣地把這秘密捅出去的。」
金白利痛苦地搖著頭:「你在捉弄她,是嗎?」
「你他媽的在說些什麼?!」塞梭惱羞成怒地瞪著眼睛。
「你自己痛苦,也不讓別人好過,是嗎?」
「我……」
「就像現在,你不會對任何人說我不是你女兒一樣,這事你也只能在心裡掙扎。你知道這類事情一旦張揚出去,人們通常會嘲笑誰?他們是會嘲笑一個已死去的妻子呢,還是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愚蠢的丈夫?你從來就不願承認自己是個笨蛋。這一點你我心裡都明白。哦,上帝!我倒希望你剛發現這事就把她趕出門去,那樣她也會比跟著你快樂得多。不過,我跟她可不一樣。我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兒,我會過得很快樂的。」
「臭丫頭,你要是這麼想的話,那可是蠢透了,」塞梭嘲諷地說。「一個獨身女人,帶著一個私生子,那會被人們的唾沫淹死!你母親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她是不願走到這一步的。流言蜚語會徹底毀了她。跟我在一起,她至少可以在別人面前抬著頭,享有她在上層社會應有的地位。告訴你吧,她其實是很感激我的。上帝可以作證,她跟著我並沒有痛苦不堪。哦,可是又有誰關心過我呢?這麼些年來我得到了什麼呢?到頭來,我成了一無所有的孤家寡人!」
「你本來完全可以贏得我的心!你如果稍微對我好點,我會愛你,親近你的,哦,不過我忘了,我的存在似乎總讓你想起他?」
「你以為我就沒有遺憾了嗎?」塞梭忽然有些傷感地說,「不,我有。」
「那麼,現在我只有深表遺憾了。為我們三個人,尤其為我母親感到遺憾。她永遠不可能再找到幸福了,而你我卻還有機會。」
「如果你堅持嫁給那個蘇格蘭人,就不可能幸福。」塞梭刻毒地說。
「那我倒要證明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