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董妮
「所以說,以後我可以擺脫這些名牌,愛穿什麼就穿什麼?」噢,她懷念死她的襯衫、牛仔褲了。
他眼睛一瞪,又板起臉來了。
她只覺得一陣惡寒自腳底升起,一瞬間,整個人都凍僵了。
「聽話聽完整,不要胡亂猜測。我現在是告訴妳,別盲目追求名牌,要尋找自己的特色、品味。」他沉著聲說。
嗚,她一臉委屈,他明明答應不生氣的,現在又擺這副死人臉嚇她,小人。
她一噘嘴巴,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搖頭歎口長氣。「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在告訴妳道理。」
「你臉這麼臭,還沒生氣?」她才不信。
他臉臭嗎?他下意識摸摸臉,待會兒去照照鏡子好了。「算了,等妳課程告一段落,我帶妳上巴黎轉一圈,實地操作一遍,妳就能瞭解方纔我那些話的意思了。」說完,照鏡子去。
岑晨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輕吐了下小舌。「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人說女人心海底針,我說男人心才更難捉摸,古里古怪的……」
她學著他摸臉的動作,這邊蹭蹭、那邊磨磨,半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嘻,想不到他也會有這樣可愛的動作。」剛才趙風那眼泛狐疑、歪著頭摸臉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像極了童話故事裡的小鹿斑比。
「還是方纔的模樣適合他。」想起趙風英俊的模樣,如果眼神能再柔和、溫暖一些,必如春風般可親。
「就可惜他老愛板著一張臉嚇人。」真是糟蹋上天恩賜的珍寶了,她大大為他那張漂亮的臉皮感到不值。
第五章
半夜,天色還是烏漆抹黑,大部分正常人類都已入眠的時刻……
當然啦!岑晨的作息並不正常,為了在三個月內結束高中課程,她熬夜熬得很凶,而為了提神,她咖啡就喝得更多了。
只是……「哇!」迎面一張黑青青的臉,嚇得正準備下樓沖咖啡的岑晨差點一個踉蹌,從樓梯上滾下來。
「閉嘴。」沒好氣的聲音發自對面那個臉色比鬼還要難看十分的趙風。「大半夜約,妳叫一這麼大聲,想把全家都吵醒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岑晨鬆下一口氣,她兩條腿抖得站不穩,只能無力地扶著牆壁坐在樓梯上。
「這位大哥,算我求你了……」她結巴地說。「你本來的氣勢就夠嚇人了,還偏愛板著臉,現在更好,臉上出現兩個黑眼圈,這……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本來是不敢抱怨的,但她實在受夠了,每天被他的冰臉凍得發抖也罷,現在還擺出一副鬼面嚇人。
他真的有這麼恐怖嗎?趙風蹲下來,坐在她身邊,詫異地摸摸自己的臉。「我真的長得這麼難看?」小時候,每個看到他的叔叔嬸嬸都誇他生得可愛的。難道不止女大十八變,男人也會變,還是往醜的那方面變?
每次看見他疑惑的迷茫表情,她心都會一跳,怎麼男人也能可愛到這種程度,那些什麼波斯貓、小白兔跟他比起來,簡直就是垃圾了。
就可惜啊!他老愛糟蹋自己俊秀的臉,弄得一身陰風陣陣,活人都不敢靠近他了。
「你不難看,相反地,你好看著極了。只要別老闆著臉,一副別人欠你幾千萬,你正算計著要把人抓去賣的恐怖樣子,相信我……」她鼓起勇氣拍拍他的肩膀。「追著你跑的女人,可以從南極排到北極。」
「唉喲!」想不到她一掌之力讓他痛得眼眶泛紅。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我沒用很大力耶!」
「不關妳的事,我最近太累了,渾身都不太對勁。」實際上,他連說話都不太有元氣。
她撇頭,瞄一眼他的臉色,真的很難看。「要不要我幫你按兩下?」
「按什麼?」
「按摩啊!」她摩拳擦掌。「好歹我也做了十多年的美發業,給客人洗頭按摩的功夫不是我自誇,特地打電話指名我的客人每天都有十來個呢!」
「是啊!」他有氣無力。「一時放鬆了又如何,事情還是沒解決,明天我照樣得做事,一樣要累個半死,有差嗎?」
「唉呀,你怎麼這麼悲觀!」她拖著他來到他的房門口。「明日愁來明日憂。個個都像你想這麼多,那還要下要活下去?開門啦!我給你洗個頭,再按兩下,包你明天又是生龍活虎一條。」
「是妳太樂觀了吧?」雖然覺得她的提議很無聊,但……算了,他今天實在太累,就隨她吧!
進了他的房,她嚇一跳,還以為像他這樣年紀輕輕、事業有成的男子,就算不滿屋子堆滿黃金,也起碼要有些一流的物質享受。
結果他的房間卻出人意料的簡單,一張床、一張辦公桌、一部電腦、一張椅子、一隻衣櫃;就這麼多了。
「你成天讓我學這個、學那個,告訴我要怎麼利用金錢讓自己的生活更舒適,結果你自己呢?典型的只會說、不會做。」她一邊說,一邊忙著端水、拿洗髮精。
「容家的錢是容家的,不是我趙風的,我享受什麼?」他淡淡地說。
她愣了一下,倒了半杯溫水,輕輕地澆在他頭上。「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這個人很變態,有時陰沉可怕,有時卻又會出現那種天真的模樣,骨子裡呢,還藏著一點潔癖。」
什麼形容詞啊?一個人要是她形容的那副模樣,那還算是人嗎?
他翻個白眼。「我要說謝謝嗎?」
「不客氣。」她擠了一點洗髮精抹在他頭上,開始幫他洗頭。「我說啊!你就不能活得輕鬆一點嗎?」
「工作這麼忙,誰輕鬆得起來?」不過她洗頭的技術還真是不錯,十根手指在他的頭皮上跳躍著,輕輕地滑過太陽穴,在耳朵兩側揉按幾下,然後來到頸項部位,依著繃得死緊的筋絡用力按下,再提起。
他感覺一陣酸麻從那酸痛的部位釋放出去,精神瞬間一振。
想不到小小洗個頭居然有這麼大的學問,不是手指隨便抓一抓,而是利用指腹、指節在每一個頭部穴道上或拍、或揉、或按、或摩……他感覺比做一趟SPA還要抒報。
他忍不住閉上眼睛,享受起這愉悅的快感。
「我要像你這樣過日子啊!可能早就跳樓十遍、上吊二十遍、燒炭三十遍了。」要說為生活奔波,整個容家沒幾個人比得過她。可忙了十幾年,她還不是好好的。
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你想著它的好處,就覺得它處處都好。你光念著它的壞處,就到處都壞嘍!
有關這個問題,趙風不予置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重視的東西,也許是錢、也許是情、也許是權……比如岑晨,他知道她最困擾的是生計問題,哪怕她沒日沒夜地工作,薪資也永遠補不足母親的醫藥費。但是她沒有絕望,依然努力向前。
至於富有的他,死穴則在於「情」之一字。他被容家的養育之恩綁住了,所以做每一件事、下每一個決定都要以容氏的利益為利益,儘管非常厭煩了,他依然不得不如此。
他的疲憊是精神層面上的,只要容氏這副重擔一天不卸下,他一天活得不開心。
看他無精打采的模樣,她的心忍不住就軟了,寧可被他凍得半死,好過聽見他的無助,那就好像……一隻初生的小狗被扔進了水裡,她看見了,卻視若無睹地走過去,任水流吞噬掉小狗的性命……唉呀,好大的罪惡感啊!
「哎,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事煩惱成這樣?你至少熬了一星期了,這樣下去會死人的。」沒辦法,她母性太堅強,看見弱小生物不拉一把,良心不安呢!
「說了就有用嗎?」抱怨這種事他是從來不做的,與其浪費時間耍嘴皮子,不如努力做事還實際些。
「你不說怎麼知道沒用?況且,就當發洩一下也好啊!」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說了,他卻開口道:「台灣很多電玩軟體都委託韓國製造,妳知道嗎?」
她哪裡知道這種事,但根據做美發多年的心得,客人跟妳吐露心聲時,不要隨便下判斷,要傾聽,並且給予撫慰,讓客人滿意,這樣下回客人才會再指定妳。
所以她只是以著無限柔和的聲音問:「然後呢?」
「容氏委託的韓國工作室,底下的工程師上個月被另一家工作室高薪挖角,集體跳槽。對方卻沒有告訴我們,直到看樣本的時間到了,他們才吐露實情。但我們這裡的廣告卻已經打出去了,如果東西不能如期發售,容氏的聲譽將受到很大的打擊。」趙風越說越恨,咬牙切齒。「其實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容氏也不是第一個碰到這種事的公司,但是……他們一定要趕在這時候出問題嗎?我現在已經夠忙了。」公司的事擠成一團,還要籌備婚禮,當他有三頭六臂嗎?
「舉手發問,這類軟體台灣沒有辦法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