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董妮
岑晨則在身後僵住,腦袋像被磚頭砸到那樣,感到陣陣的痛、陣陣的麻。
她是不是聽錯了,趙風好像已經知道她是冒牌貨,但為何不揭穿她,還要她學習如何當一個真正的大小姐?
她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自己似乎落入某種麻煩裡了。
怎麼辦?還要繼續攪和下去嗎?可是容蓉給的錢都收了,現在說不玩,是不是太晚了?
有點後悔,早知道天上不可能掉餡餅,就算真的掉,也不可能那麼準砸中她;畢竟,她這個人從小就倒楣。
第二章
半夜一點,趙風揉著酸疼的雙眼摸黑下樓,準備沖杯咖啡再回去工作,以報容家多年養育之恩。
「唉,為什麼事情總是做不完呢?」老闆好難做,真搞不懂為什麼一堆人削尖腦袋就想往領導階層擠,不知道職位越高,工作量相對地就大大增加嗎?
像他,今年才三十歲,就已經有胃潰瘍病史、肝指數也偏高,都是長年勞累,飲食不正常得來的。
金錢和健康永遠難兩全啊!
「但是我不愛錢,我只想……哇!」他踩到什麼了,軟綿綿,而且還會動。
「唔!」一個悶哼聲響起,是個女人。
「誰在這裡?」
「趙先……不對,是趙大哥,我……」岑晨實在不太會說謊。
「妳在這裡幹什麼?妳等一下。」他聽出是那個冒牌小姐岑晨的聲音,幾大步上了樓,摸到牆邊的電燈開關,按下。
乍來的光明照出岑晨又灰又白的小花貓臉蛋。這張臉跟容蓉還真是像,不熟悉她們的人絕分不出來。
偏偏,同樣的面貌換作容蓉,就是有一股說不出的驕狂與自大,讓人瞧著就討厭。
輪到岑晨,細細的柳葉眉、水潤雙眸、小巧的鼻子,略顯豐厚、卻不失性感的唇瓣,不算明艷,但自有一抹可親的氣息,讓人瞧著心裡就舒服。
不過就因為她太溫順了,才會一進門就被下人欺負,這一點可不好。做老闆要有做老闆的氣度,不能隨意欺侮員工,但也不能放任僱員使潑撒野,否則還怎麼辦事?
趙風一邊思考著如何培養岑晨主事者的風範,同時瞧見她正揉著那紅腫的右手,顯見他剛才不小心踩到的就是她的手。
另外,他也注意到了她左手上的一塊布,原本應該是條……毛巾吧!但現在已經骯髒得像塊抹布了。
「小姐。」他特意加重語氣,暗示她現在已經是容家的大小姐,不再是那個一天要打三份工的小可憐岑晨,希望她有點千金小姐的自覺。「三更半夜,妳不睡覺,拿著抹布趴在樓梯上做什麼?」
「我抹地啊!」奇怪,他看不出來嗎?手拿抹布蹲在地上不抹地,難道等著撿寶貝?
「妳這麼晚抹地?」
「我睡不著,所以就想找些事做、流點汗,也許會比較好睡。」況且,容蓉的床太軟了,一躺下去,好像陷進坑裡似的。她睡慣了木板床,一時間要習慣水床和羽絨被,實在有點困難。
「沒有一個千金小姐會在半夜不睡覺,跑去抹地的。」他自認「暗示」得很明顯了,莫非她一定要他直接點明他知道她是冒牌貨,然後再訂出一長串的家規讓她遵守?
偏偏,她真的沒弄明白他的意思。「那我應該怎麼辦?」
「去喝杯牛奶。」
「我不敢喝牛奶。」
「那喝點小酒也行。」
「我對酒精過敏。」
他深吸口氣,有種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為了把容蓉騙出去,他親手計劃這齣好戲,對於另一個主角——岑晨也曾費下大把心思研究,他可不想趕出一匹狼,卻引進一頭虎。
怎麼觀察了她如許多的日子,知道她勤奮上進、侍母至孝,卻沒發玥她竟也如此難纏和麻煩!
「我不管妳是真失眠還是另有原因,沒有,記住了,是全天下沒有一個千金小姐半夜睡不著會起來抹地的,知道嗎?」
她怎麼覺得他字字句句暗藏玄機,他早已看破她的身份,卻故意不點明,該不會有什麼不軌企圖吧?
「趙大哥,你是不是……呃,有話要跟我說?」
太好了,她沒有笨到太徹底。他朝天翻個白眼。「我唯一想告訴妳的就是——請妳當個像樣一點的千金小姐。」
岑晨記得容蓉跟她抱怨過趙風,說他是父親為她千挑萬選的未婚夫。可惜啊!父親選婿只重對方的能力,卻沒將脾氣與個性給考慮進去。趙風是個工作能力超強,為人卻絕情寡義、處事嚴苛、動不動就要教訓人的混帳,一天到晚說她沒小姐氣質。
容蓉討厭趙風,但為了父親的遺命,這才不得不跟趙風結婚。
不過她肯嫁趙風還有另一個原因,但她沒告訴岑晨。
容蓉清楚自己沒有經商能力,偏又捨不下好日子,嫁給趙風她也許不會很幸福,但一定能維持基本的生活品質。
若非如此,她是死也不會嫁趙風的。
容蓉只是沒想到,趙風討厭她更甚,不惜花費多年時間騙她離家出走。
岑晨聽到趙風的話,一時反倒安心了,以為趙風是單純將她當成容蓉來罵而已。
「其實小姐也是人,沒什麼事是別的女人能做,而小姐卻不能做的吧?」
「妳錯了,有很多事別的女人可以做,小姐卻萬萬不能做,比如抹地。」他搶下她的抹布丟掉。右手都被他踩傷了,她還拿那麼髒的抹布去擦,也不怕細菌感染,待會兒記得要拿點藥給她抹抹。「還有,跟下人搶拿行李、非得把所有的剩菜剩飯都吃光、一件衣服穿破了又補,補了又穿……小姐不做的事情太多了。另外,再提醒妳一聲,不要隨便拿毛巾就去抹地,小姐房裡的毛巾都是法國訂作的,換自成台幣,一條要四百五斗塊。」
「你騙人,哪有毛巾這麼貴的?」
趙風指著手中那曾經「高貴」,如今卻變得破爛不堪的毛巾。「這上頭的每一朵玫瑰都是手工親繡,還以絲線縫上了使用者的名字,不信妳自己回房裡找一條完整的檢查看看。」話落,瀟灑走人。
岑晨風也似地衝回容蓉的閨房,翻出一條未開封的毛巾仔細檢查。
「怎麼這樣……」那上頭真的用同色的絲線繡了朵朵玫瑰,還有容蓉的名字,不細瞧不會發現,但一看清了才發覺,這豈是一條單純以清潔為目的的毛巾,根本就是件藝術品了。
她呆坐在床上,越來越覺得自己來到一個很變態的地方,整間屋子,從牆壁到毛巾,處處精雕細琢,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嗎?純粹是鈔票堆起來的享受,讓她感覺……嗚,壓力好大。
叩叩叩,房門被敲了三下。
趙風不等主人開門,自己轉開門把走進來,把一隻急救箱放在她面前,指著她紅腫的右手。「要叫醫生嗎?」
這樣就要叫醫生,太誇張了吧?她趕緊搖頭。
「我找個下人來幫妳包紮?」他又問。
大半夜把人從溫暖的被窩裡挖起來,就為了她一點小傷?未免太不道德了點。她再度用力搖頭。
「要我幫忙?」他續問。
這回,她的頭搖得更快了。她已經被他嚇飽了,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妳自己可以搞定?」
她把頭點得都要掉下來了。
「那妳自己弄吧!」說完,轉身,就在她以為他要離開的時候,他又轉回來指著她紅腫的手說:「一定要搽藥,知道嗎?」
一直等到她點頭,他終於帶著一身的寒氣走了。
真是酷啊!酷到岑晨好想哭,越來越覺得自己不該貪財的,像這種富貴人家根本不是她該來的地方,再在這裡多待上兩、三天,她非發瘋不可。
「嗚!我好可憐啊!」她忍不住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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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晨覺得自己倒楣,趙風卻感到自己更是衰神罩頂。
這個岑晨……說實話,她確實是個認真勤奮、吃苦耐勞、節省儉約的好女孩。
奈何……要做一個名門千金,以上的良好優點都不需要,甚至對千金小姐來說,那是缺點,沒見過大場面的遺憾。
凌晨五點,才五點耶,他又被樓下廚房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
可憐他昨晚熬夜看文件,直到凌晨三點才入眠。他按著抽痛的額際下樓,腦袋才探進廚房……
「啊!」某個灼熱的物品以閃電速度準確無比地貼上他的額頭。趙風痛喊一聲,手忙腳亂地把那差點燙熟他腦袋的東西甩開,沾了一手的油膩與黏滑。
那是一顆剛煎好的荷包蛋,煎蛋的人技術顯然很好,蛋白全熟了,蛋黃卻只是半熟,難怪這麼燙又這麼黏。
他搗著抽痛的腦袋看向廚房裡正吵鬧成一團的三個女人:一個廚師、一個女傭,還有一個自然是那個給他帶來無限麻煩的假容小姐——岑晨。
趙風確定自己不是個愛生氣的人,他做事是鐵面無私,在商場上也一向以手段狠辣著稱,但他的修養卻是極好,很少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