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季潔
尤其在孫正楷突然進駐她的生活後，她發現自己渴求溫暖的程度不下於好友。
「你……有話要對我說嗎？」當香檳色的跑車停在公寓前，江沛晴握著安全帶，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他的神情透著一絲不解，低眉斂目不說話的酷勁讓她怦然心動。
江沛晴暗啐了自己一聲，立刻命令自己別再被他迷惑！
「要說什麼？」他有些不解，隱隱感覺到她突如其來的問話，應該還有其他意思。
江沛晴看著孫正楷熟悉的面容，直直望進他深邃的眸子，卻無法窺得其間的波動。
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一句話也好，就算只有一句話也好，不要什麼都不說好不好？
一股無力感悄悄攀升，或許她太笨，笨到無法在那冷靜自持的眸底找到他屬於她的自信。
「自己小心，再見！」當孫正楷好聽的中低音緩緩吐出這六個字時，江沛晴感覺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寂寞惆悵湧出。
她將他關心的眸光置諸腦後，踏出的腳步顯得有點虛浮。
「沛沛……」孫正楷跟著下了車，瞅著她的眸光幽沉如海。
「我沒事！可能有點醉了。」她扯開笑容，眼底卻失去往日的溫度。「你早點回去休息，拜拜。」
她不禁懷疑，對孫正楷而言她到底算什麼？他真的在乎她嗎？如果真的在乎，為什麼連接拍廣告的事都不告訴她？
是不是她已經微乎其微到連一顆籃球也比不上？
她不喜歡、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送妳上去。」孫正楷隱隱感覺到她不對勁，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江沛晴深深看了他一眼，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他的堅持她向來沒辦法拒絕。
他低下頭，張開大掌溫柔地揉了揉她的發道：「好好睡一覺，妳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好。」這是屬於他的溫柔嗎？
江沛晴發現自己茫然了，太多、太多的外在因素左右了她對愛情的看法，動搖了他與她之間的感情。
他與她之間一如今晚的夜色，迷離而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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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街頭掛著一幅巨型廣告，穿著球衣的英俊男子身後握著一束玫瑰，親密地將額頭抵在新娘妝扮的女子額上。
光源在兩人身後，打在他們線條完美的側面輪廓上，雖然看不見男女主角的表情，但整個畫面前暗後亮，強烈帶出一股甜蜜的感覺。
「與最完美相遇」，看板最下方打著這一列字。
江沛晴知道這是知名球鞋品牌「亞楓」的代言廣告，似乎不止平面CF，連電視牆也頻頻播放這一支廣告的內容。
打著「冷面悍將」與法國當紅模特兒的俊男美女組合，肯定會帶起一股瘋狂的追星熱潮。
不可諱言，攝影師精準地捕捉到孫正楷冷漠俊雅的臉龐下，屬於他的致命吸引力。
那股魅惑人的氣質，比私底下的他，多了更多冰冷與匠氣。
這樣的孫正楷與她回憶裡多了點生氣、多了點活力與人性的他，是如此截然不同，就如同他們的戀情，是不能公開的……
她的眸光如同身旁來來去去的路人一樣，無法克制視線不去看那支廣告。
心跳加快，耳邊讚歎不絕的耳語狠狠拉扯著江沛晴的胸口。
江沛晴仰著下顎，神情呆滯地愣在原地，心裡強大的失落感，震得令她幾乎站不住腳。
瞪著高掛在牆上的廣告看板，她彷彿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雖然只是支廣告，但她還是嫉妒得不得了！
多麼可笑，她是他的正牌女友，他們卻只有一張大頭貼，她怎能不嫉妒？
台北多雨的天空替她流下眼淚，收回視線，她再也按捺不住地跳上往體專方向的公車。
自從球隊聚會那一晚後，她與孫正楷足足有好幾個禮拜沒見面，誇張的是，他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等待的時間愈長，她的信心便愈發薄弱，幾乎支撐不了想念的重量。
他不會因此從她的生命裡消失吧？
她想問他，她在他心中究竟有多少份量？
她向來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偏偏再聰明的人跌進愛情裡，都會成為傻瓜，愛恨嗔癡都只能隨著情緒走。
這種無奈是她無法掌控的。
當眼底映入「聘馳」那棟充滿現代感的建築時，江沛晴發覺自己的心跳恢復了原有的活力，她真慶幸自己的心，並沒有因為孫正楷的消失而一同失蹤。
她已經忍不住開始幻想他見到自己的模樣了。
摁了下車鈴，江沛晴走下公車，天空綿細的雨絲打濕了衣服，突來的冷意讓她有些懊悔自己的衝動。
她忘了「聘馳」的宿舍進出都得靠磁卡，可就算有了磁卡，她也不一定進得了宿舍。
沮喪地輕蹙起眉，江沛晴對於自己沒先事先打電話給路詠諾而傷腦筋。
除了球隊的人，沒有人知道她和孫正楷的關係，或許警衛看到她，會把她當成瘋狂球迷也說不定。
他們的戀情沒公開，她是他的地下情人！
江沛晴揚起唇，勾起一抹自嘲的淺笑，笑容還未到達眼底便停住，狼狽地僵在唇畔──
在宿舍側門前，孫正楷與一名女子正親密地擁抱，甚至還大方地在女子的頰上落下一吻。
她認出那女子正是廣告裡的模特兒──宋若薇。
江沛晴啞口無言地站在原地，把他們的一舉一動納入眼底。真難得，沒想到孫正楷在大庭廣眾之下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的唇揚起虛弱的笑，不得不承認，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好協調，就像天生一對完美到讓人無法逼視。
是因為宋若薇的出現取代了自己嗎？
胸口泛著微微的酸，江沛晴連向前證實的勇氣都沒有，不服輸的個性讓她成了不戰而敗的懦夫。
如果愛情選擇離開，那她無話可說，他的愛……她無力爭取。
第七章
「沛沛！」路詠諾突然出現的身影，拉回她游移的思緒。
江沛晴背對著她，纖柔的身形抑不住地僵了僵。「嗨，小路！」
「妳來找阿正嗎？」路詠諾捧著一個紙箱，笑容溫和地對她說：「我幫妳和警衛說一聲，妳就可以進去了！」
顯然路詠諾並沒注意到身後的孫正楷及宋若薇。
「不用了，謝謝！」江沛晴抬起頭，微濕的長髮披在肩頭，澈亮的黑眸映著相同的濕意。
雨水跑進眼睛裡了。透過眼角餘光，她隱約感覺到孫正楷的眸光往她這射來。
江沛晴緩緩抬起頭，看見久違的他，心底有說不出的五味雜陳，分不清他眼中一閃即逝的光芒代表什麼。
或許她從未瞭解過他吧！
江沛晴悄悄將他的身影刻入心版，輕斂下眼，對路詠諾悶悶低喃：「我只是以為自己丟了一樣東西，後來才發現……是我弄錯了，我走了……」
那個東西本來就不屬於她，早在一開始她就明白了，只是她無法抗拒誘惑，下場就是把自己逼到極限。
她邁開腳步，感覺難過湧上胸口。
人心真是奇怪！上一刻她還因為即將見到他而像個小女孩般期待，下一刻熱情就被眼前的一切凍結。
她的心再也感覺不到溫度──好冷！
路詠諾一頭霧水地瞪著眼前的狀況，才想開口，便感覺身邊掠過一股疾風。
「沛沛！」孫正楷大喊，因為她似乎淋過雨的模樣而微怒。
江沛晴聽到他隱藏在平穩嗓音裡的怒意，攢起眉加快腳步，不明白他追她做什麼？
「江沛晴！」孫正楷又開口，聽似平淡的語氣裡卻透出焦急。
他已經忘了兩人多久沒見面，只一心想趕快把工作結束。她不會知道當他乍見到她時心底的喜悅。
但……她的表情顯然跟他不同。他蹙起眉瞅著她的背影，不知道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再見！」她定住腳步回過頭，毅然決然地開口。
再見？她是什麼意思？
「再見？」孫正楷抿著唇，眸裡的溫度驟降。
如果她真的誤會了什麼，會是這樣的反應嗎？
不可能，他印象裡的江沛晴不會溫馴到任人捏圓搓扁。
她自有一套快樂的方式，絕不是以彆扭、耍脾氣來解決事情。
「對！」她壓下心頭的失落，拒絕迎向他充滿疑問的眼。「正確來說是──不要再見！」
低下頭，她拚命往前跑。
杵在原地，孫正楷的眉頭擰得更緊。「什麼叫不要再見？我不懂！」他揚聲追問，略高的語調盈滿濃濃思念，長腿一跨，他輕而易舉扣住她的手腕。
江沛晴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你懂。」
懂？他懂什麼？孫正楷煩躁地撥了撥頭髮，因猜不透江沛晴的心思而懊惱。「妳在生氣，因為我和Vivi？」
宋若薇和他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當初知道合作拍廣告的對象是她時，他也訝異了好久。
畢竟宋若薇在國外發展已經好幾年了，他根本沒想過兩人在台灣還會有見面的一天。
「Vivi？」他親密的稱呼讓江沛晴怔了怔，想起那張烙在腦海裡的廣告，想起兩人遙不可及的距離，她連掙扎都懶。「算了，我什麼都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