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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於晴

    忽然間,屠三瓏袍袖一揮,身後三名護衛立時斃命。

    屠三瓏掏出三包藥來。「如此一來,這三包藥無用,就請賢侄代為轉交。不求真正解藥,只求找出成份量數,依著仿調藥包,讓許多可憐人不再受到控制。如果還是不夠……」他往傅棋看去。

    傅棋面色如紙,連退三步。

    公孫顯竟不作聲,無視傅棋的性命。

    一聲歎息忽地響起,清朗高聲,自高處傳來——

    「三包已夠,傅棋畢竟是雲家莊之人,顯兒,你未免太過狠辣,還請屠兄放他一命,讓小弟帶他回島管教吧。」

    屠三瓏驚喜交集,抬眼往屋頂望去,屋頂無人,但——

    「閒雲,你果然出現了。」

    「十多年不回中原,中原早已物是人非。舍妹離島多日,小弟心有不安,便重回江湖,哪知遇上這事。屠兄若不嫌棄,可願與小弟共飲一杯?五哥正在門外候著,屠兄若有藥理之事,儘管詳問。」

    「這真是極好。」屠三瓏收起山風那冊子,道:「雲家莊不涉入是正確的。姑娘,妳最好也忘了妳曾看過的名單。」

    「我會忘的。」山風笑得很美麗,柔聲道:「很快很快就會忘了。還請大人,務必一定要完成要白的心願,讓這世上再也沒人受血鷹之害。」

    屠三瓏盯著她半天,又看見公孫顯緊扣住那解藥,彷彿怕一不注意,就會失去似的。

    他遲疑一會兒,道:

    「賢侄,這解藥……只能應付每年定時服藥的中毒者。」見公孫顯猛然抬頭瞪他,屋頂上也是靜默一片。他歎息,不得不再說著:「就算是我,明年若無解藥續命,僥倖活過一年,這解藥對我也再無用處,依那老神醫所為,應是冒著餵食姑娘腹中蟲子的危險,讓宿主與蟲子共存,姑娘今年不小了,餵養十多年的蟲子,其烈毒已非解藥可以控制,只怕……藥石罔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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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一見他進房,她立時下床,面帶孩子氣的笑顏。

    公孫顯看她一眼,嘴角淺淺揚起,道:「我當妳不回房了。」

    「不會不會,晚上有點冷,我要再陪著大哥他們,那肯定會受風寒。」她扮個鬼臉,笑道:「不如回房抱暖爐。」

    「妳很冷嗎?」指腹撫上她圓滾滾又有彈性的頰面。她的臉頰比他還暖呢,哪會冷?他也沒戳破她的謊言,看她上了床,他也跟著上床放下床幔,道:「明天一早,我請五叔跟咱們回莊。」

    「喔……」她一躺下就偎進他的懷裡。「大哥他們來……你都知情?」

    「嗯,一進聞人莊就知道了。」

    他知道卻沒告訴她。什麼也不肯告訴她。她有點惱他,卻又生不了氣。

    「回莊之後,你要做什麼?」她低聲問著。

    「我?自然是陪妳一陣了。」

    她眨眨眼,抬眼對上他深暗的俊眸。

    「公孫顯,你老是在騙我。你又要去尋解藥了嗎?」她驀地閉上嘴,深吸口氣,展開笑容:「成親五年,前三年你留在島上,但大半日子都跟著五叔,聽到哪有解毒聖方你便尋去;後兩年你回到雲家莊,以先生之名奔走江湖,為的也還是治我身上的毒。你這樣……我、我覺得現在這樣也就好了,你不要再為我忙了。」

    公孫顯靜靜地抹去她的眼淚,淡聲道:

    「我心甘情願,妳嫌什麼呢?」

    「我才不是嫌呢。我只是想……想日子好好過,你別老忙著替我找藥,哪怕你是好好過一個晚上都好。」頓了下,她含淚笑著,有點靦腆。「如果可以,我是說,今晚上,如果你有、有那個……興趣,我們可以試……圓、圓……但得把燭火熄了,不准嫌我胖!」

    他盯著她半天。

    「嗤」的一聲,燭火忽然滅了,房內沉進一片黑暗裡。

    她深吸口氣,屏息以待。好,來吧!

    他精實的身軀覆了上來,隔著薄薄的中衣,他偏涼的體溫傳了過來。

    她是傻子,以前一直以為是他體質,現在才明白是他練功所致。

    他吻著她的嘴,舌尖遞過嚼爛的食物,她才一口吞下,他就加重了這個吻。

    又深又重。

    無法喘息。

    她下意識抱住他的腰身,承受他的熱情。她十二歲出事,今年二十五,她後半段的生命裡與食為伍,斷不了斷不了,十二歲前正常人的生活她早忘光了,就連想跟心愛的男人正常的相吻,也只能偷偷幻想一下。

    現在,她才算真正體會這種奇異的感覺。

    她的身子微微拱起,本來抱住他腰身的十指控制不住地勒緊他的衣衫,痛到眼淚狂噴也要忍下去。

    模糊的意識裡,有人撬開她的嘴巴,塞進甜甜的東西來,她馬上吞入腹中,現在連吃,她都是靠本能了。

    淡涼的吻落在她的眼上。她吸吸鼻子,討好再道:

    「其實,不吻也行……咱們再試試。」

    「要白,妳想試試麼?」黑暗裡,他的聲音好沙啞,卻不是跟激情有關。

    她點點頭,開心笑道:「我們可以再試,只是你別笑我,若是在緊要關頭,我還在吃,你也不能笑我醜的。」

    她笑著伸出手,摸上他的臉龐。他右臉頰有輕微突起的傷疤,這是他為她受的火傷,就只為她只為她。

    「會很疼嗎?」她憐惜地問。

    「沒感覺。」他取過食物,一口一口餵她。

    「才怪呢,你咬在我臂上的疼痛遠不如灼傷的疼,我都疼得哇哇叫了,你會不疼嗎?」繼續摸著他的臉,雖然眼睛已經永遠記住他的長相,但就是想摸著他。

    「我真這麼使勁的咬?」

    「都留傷了還不算使勁嗎?」

    「留了才好,妳才會時刻惦記著我。」他的聲音極輕,竭力隱忍著什麼。

    「以後我不敢說,現在我是非常非常愛你呢,顯兒。」摸著摸著,指腹停了下來。

    他的臉……是濕的。

    「顯兒……我的眼淚,怎麼落在你臉上了呢?」

    「是啊。妳的眼淚落在我臉上了。」他柔聲道。

    她嘴巴緊緊閉著,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真要眼淚鼻水齊流,難以抑住了。

    他忽然想起身,她連忙用力抱緊他的腰身。

    「我不重嗎?」

    「不重不重,我喜歡,我很喜歡的。」她笑瞇瞇地,淚珠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沒有再說什麼,就這麼輕輕壓在她的身上。

    「要白,妳真的想試麼?」他又重複問了。

    「想想想,相公你不嫌棄就好了。」

    「不。」他淡淡笑道:「圓房這種事,要做也是可以,但現在總不是時候,得等妳真正好了之後。」

    她一愣。「我不可能好了。」他還在奢想什麼?還沒從夢中醒來嗎?

    他停頓稍久,才輕聲道:

    「這幾年,我陸續送各式珍奇藥材回島上讓五叔研究。先前,天罡派送我金綿綿,它的毒性跟血鷹很像,我本來沒掛在心上,後來一想,就算跟血鷹無關,但既然是劇毒之物,總有相通之處,五叔也可加以研究。方才五叔找我談過,金綿綿極為毒悍,至今世上未有解藥,但它未必不能相剋其它毒物。」

    「你、你是說……」

    「以毒攻毒。金綿綿與血鷹毒性相仿,但其毒遠勝血鷹,妳體內的血鷹養了十多年,不是傅棋他們的血鷹可以相比。如果妳真想試……」

    「我試我試我要試!」她脫口道。

    他沒有答話。

    黑暗裡一陣沉寂。

    「妳真這麼累了麼?」他聲音粗啞,難掩語氣裡的疼痛。

    「……顯兒,這幾年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沒有找上那個畫師,我的未來會是怎樣的幸福呢?我已經想像不出來了,我已經不知道普通生活要怎麼過了,我在島上,看著大哥跟各位叔叔們,他們隨心所欲,肚子餓了才吃,要做什麼便去做,要出島就出島,誰會阻攔?那是什麼感覺呢?我竟然記不起那種感覺了。」頓了下,她的臉頰來回蹭著他的指腹,低聲道:「有時候,我又想,該不該恨顯兒呢?本來,我已經沒有牽掛了,偏你來島上,故意成為我的牽掛,我想日日夜夜都看著你,可是,我也日日夜夜想著,如果能一覺不醒,就好了,如果能一覺不醒,就好了。」突然間,她笑了下。「那天我在假山後聽見傅棋說,根本沒有我的解藥時,我傻了,心裡想著,原來都是夢,我作了這麼多年的美夢,終於醒了,那顯兒怎麼辦呢?我要怎麼做他才會拋棄那個永遠不會成真的美夢呢?」

    他沉默一陣,啞聲道:

    「五叔提議以毒攻毒時,說妳這幾年始終不快樂,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今天妳瞞著我主動引來傅棋跟屠三瓏就是一例,若是我扣著金綿綿不肯讓妳試,妳遲早會發狂的……」到最後他咬牙咬得滋滋作響。「妳要試便試吧!」

    「顯兒……」

    他呼吸沉重,壓抑著某種腔調,再道:「妳生死都是公孫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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