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梵容
「好了。」安德魯起身,「那我們準備準備要離開了。咦?賀小姐有英國簽證嗎?」
「有,上次簽約時就辦了,只是我要先回家整理行李。」……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如此行動過,貿然到英國去,究竟是對還是不對?
不過,人生,總要冒險一次吧?況且,這也是為了出版社好——
賀依依綻放出從容的笑,說道:「我先送你們回去。」
☆☆☆☆☆☆☆☆☆☆☆☆☆☆☆☆☆☆☆☆☆☆
對於她要去英國的事,小妹妮妮說:「大姊,你放心的去工作,我跟子希會好好照顧家裡跟媽媽的。」
所以,賀依依收拾好簡單的行李之後,搭車到休憩。
休憩的門被推開,客人們都好奇的看著,穿著一身合宜套裝,神情嚴謹的賀依依走入。
她美,美得很正經,跟小酒吧裡的氣氛不搭。
賀依依坐在角落,沒點酒,也沒看任何人一眼。一會兒,酒吧裡的客人又恢復飲酒作樂。
賀依依就坐在那裡,等酒吧主人楊安忙完。
楊安稍稍得空,拿了瓶梅酒及一桶冰塊過來,放在桌上。
賀依依眉尾微揚,「酒吧裡也有梅酒?」
「這是我自己釀的,不賣。」
他不喝梅酒的,會喝梅酒的是她。不過,她也不常喝酒,家裡有個酒鬼老爸就夠了。
「休憩開了五年,我從沒來過。」
「所以這酒已經釀了五年。」
「大楊,再來一杯!」吧檯有客人叫喚。
「你去忙吧,我等你打烊。」
楊安點點頭,走回吧檯後。
賀依依旋開酒瓶,傳來一陣香味。這裡是楊安的地盤,沒有人會來打擾,所以她可以安心的品酌。
深夜,最後一個客人離開,楊安走到她的桌邊坐下。
「剛好剩最後一杯。」賀依依舉起杯子,「謝謝你,一切的一切。」他的心意都在細心釀出的酒裡,她懂。
「酒還有。」
「不了,我已經喝得太多了。」這酒濃,大概有百分之四十的酒精濃度吧?「喝了一整瓶,夠了。」再喝就會醉了,而她從未醉過,也不容許自己醉。
「你要離開?」她提著行李箱進來時,他就知道了。
「嗯。」
「不是工作?」
「不全是。」
楊安只是看著她,沒說話。她向來有定見,不會做出會後悔的事。
「人的一生,總要衝動一次。」她懂他,一如他始終懂她。
楊安歎氣,很輕很輕的。
「安心去,我會照顧他們的。」
她放不下心的就是妹妹、媽媽,跟始終不願意承認、卻撇不開的父親。
「謝謝。」
她的腮微紅,是酒醺的,凝聚在眼底的水液卻倔強的不肯落下。楊安伸出食指,拂過她的眼皮,接下兩滴清淚。
哭足示弱。她很少哭,僅有的幾次都在楊安面前。
賀依依飲完杯裡殘存的酒,笑罵:「你釀的酒不懷好意,會讓人控制不住情緒。」
「卻留不住你。」她放下頭髮,也學會微笑了。過去八天,有個人做了他十幾年來一直做不到的事。
「楊——」
他的臉慢慢的接近、慢慢的接近,在雙唇即將碰觸到之前,賀依依想的全是裡安的吻。
賀依依頭一偏,他的吻落在臉頰上,很安全、很兄長的吻。
楊安的手在她身側握成拳頭又放開。
他輸了,輸在太瞭解她的家庭。就算沒有出現能讓她衝動一次的人,他們之間也不可能。
那麼,就這樣吧。為她祝福,一生一世。
「我走了。」賀依依起身。
並肩走到店外,幫她攔計程車,並確定運將看到他魁梧的身材。
在她關上車門前,他說:「我都在,永遠。」
她笑了,那個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美麗。
「我們是朋友,永遠。」
楊安幫她關上門,目送車子離開。
離開才能獲得新生。那個男人不曾看見她的磨難,也就不會看見她性格的陰暗面。
至於自己,當朋友……也好。
第五章
倫敦希斯洛機場——
上回到倫敦,是為了跟安德魯簽約,沒想到這麼快又踏上倫敦的土地,實在是太衝動了。
賀依依挺直身體,看不出有絲毫掙扎。她是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後悔的人。
「你打算什麼時候到剛果?我要先訂機票。」經過櫃檯,安德魯問裡安。
「兩天後。」
他走路還有些微跛,讓賀依依有些擔心的說:「你的腳傷不要緊嗎?」
裡安還沒說話,安德魯就先回答了:「我會聯絡裡安的家庭醫生,等韓特醫生看過傷口,確定沒問題後才出發。」
賀依依這才放心。
裡安的司機早就在出關處等候著,他迎向前來,接過他們的行李,一行人就上了車。
「先生,要直接回公寓嗎?」
「會累嗎?」裡安問她,「我們先到餐廳好嗎?」
「好。」她還好,不過他顯然餓了,他根本沒動飛機上供應的飲食,這麼挑食,到剛果怎麼辦?
不過,她不知道,她已經把心裡的話問出來了。
「我的探險隊員裡有廚師。」
「到羅蘭餐廳,我最喜歡吃那裡的生蠔了!」坐在前座的安德魯指示司機後,轉頭對她說:「裡安的探險隊伍裡的成員,都是各行業首屈一指的佼佼者,連廚師都是領有執照的。他們隊裡的阿德,就算是處在荒郊野外,也能用僅有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菜餚!」
「你的隊員都還在剛果?」他這個探險作家不僅親自探險,還擁有一支私人的探險隊伍?他的書果然替他賺了不少錢。
「他們按照原訂計畫繼續前進,不因為我的傷而中斷行程。」裡安閉上眼睛回答。
「是啊,這樣才不會延遲進度。」安德魯見裡安閉目休息,便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轉頭坐好。
車子在乎穩的公路上奔馳,車內一片寂靜。
裡安的頭緩緩滑落,靠在她的肩上休息。賀依依沒驚動他,就這麼讓他靠著。
她看著他尖挺的鼻子及深刻的眉眼。他是好看的,這麼近看他,更會讓人亂了呼吸。這男人哪,怪不得會有數不清的桃花!
雖然關於他的小道消息不多,可他從不諱言自己擁有多位女友,這也難怪,他的樣貌好、又多金,還有絕佳的調情技巧……想起他精湛的舌功來自豐富的歷練,心裡隱隱不是滋味。
這場衝動,就當作二十幾年來的唯一脫序吧,等將來老了慢慢回憶。
她突然想到,這趟來英國,居然沒有定下預計待的時間?!
這對總是照著記事本行事的自己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算了,她將注意力又轉回他身上。
因為一直注視著帥俊的他,所以,當他皺起好看的眉峰時,賀依依立刻就發現了。
是膝蓋上的傷口不適吧?
他的傷口已經結痂,恢復得很好,只是醫生說結痂時會癢,要忍,萬一抓破了,容易引起發炎。
眼睛往下,看到他的手正無意識地伸往傷口。真糟,止癢的藥膏在車後的行李箱裡。
賀依依輕輕地將他的右腳慢慢抬起,放在自己的腳上,溫柔地沿著傷口周圍輕壓,減輕他的癢感。
裡安在睡眠中發出輕喟,低沉的聲音很好聽,滿足的表情更讓賀依依笑了。
安德魯轉頭看到這個畫面,也露出微笑。
從他們在高中時認識以來,他從來沒見裡安這麼認真過。
雖然還沒機會逼問,但他已經從裡安的眼睛看到愛的痕跡。
而這個嚴謹、有計畫的小姐碰上裡安……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安德魯又看了看後座交頸的愛情鳥一眼,如果他們真的湊在一起,可以跟裡安商量以後由他的版稅支付給她錢就行了,那,所有割地賠款的不平等合約都能作廢了吧?
安德魯越想越高興,嘴咧得好開。
☆☆☆☆☆☆☆☆☆☆☆☆☆☆☆☆☆☆☆☆☆☆
餐後,司機載他們回到裡安位於騎士橋區的公寓。
裡安讓司機在大道公園前停車。
「穿過公園就到了,我們在這裡下車吧。」
「你想去葛太太那裡喝咖啡,對不對?」安德魯隨即跟賀依依說明:「葛太太在公園裡的一處角落,擺了幾張桌子賣咖啡。別小看葛太太的行動咖啡廳,她可是煮咖啡一等一的好手喔!」
「那就不能錯過了。」賀依依笑著下車。
他們三個人漫步在公園裡的林蔭大道,路底有輛行動咖啡車,草地上有著幾張休閒桌椅,看來很隨性。
「喲喝!」安德魯一坐下來就吆暍著,「來杯讓義大利人慚愧的義大利咖啡吧!」
一個胖太太從行動咖啡車探出頭,看見徐步走來的裡安跟賀依依,露出開朗的笑迎了過來。
「小子,終於回來啦!」關心地瞄了瞄他的膝蓋,「怎樣?還妤嗎?」
「托您的福,快好了。」
「那就好,你讓老媽媽擔心了!」慈藹的胖太太對賀依依說:「東方娃娃,你要喝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