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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岳靖

    達凱皺眉,心有不甘地回道:「南學長,幹麼講話這麼無情?好歹我們也叫你一聲『南學長』,你要是掉進荊棘海,我們會把你撈上來的。」

    南系寬止住笑聲,嘴角抽跳。「臭小子,你說什麼!本大爺現在就把你送進荊棘海!」他持袖。

    達凱倏地提腳,溜個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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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子夜近凌晨,門外才傳來腳步聲通過的細響。達凱驚醒,迅速地翻身跳下床,衝向房門,拉開門板。

    「柏學長!」頭轉向隔壁寢,達凱大叫:「你跑到哪去了?」

    柏多明我取下掛在門把的外套和貝雷帽,甩過肩,倒拎在背後,說:「謝了,凱。」打開房門,他走進房,轉身欲關門,卻又靜止,眸光穿透廊窗,遙望著女寢的琉璃窗扉——

    有抹纖細的人影坐在窗台上,遠遠地,望著他,像他望著她一樣。

    柏多明我跨步,反手拉上門,往長廊樓廳走。

    「柏學長?」達凱愣眼。「你要去哪裡?不是才剛回——」話都來不及說完,那挺拔的身影己消逝。

    她不知道他怎麼上來的,只知道他來得又快又無聲無息,像影子般潛襲而入,偷偷侵佔……

    當她看清他的臉龐時,今晚好不容易平穩的心跳,又狂亂起來。

    他穿著綠色的制服襯衫,領口微敞,外套掛在一邊肩上,白色貝雷帽收在褲袋,像個天涯浪子,身上散著凜冽的酒精味。他喝了酒,今晚,他們在Eyecontact分手後,他在哪兒喝了酒?為什麼喝?

    「這麼晚了還不睡?」他開口,慢慢接近她,最後停在離她約一臂遙的地方,看著她。

    白靄然整個人蜷縮在窗台上,睡衣裙擺像流水一樣洩下。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裙子,單薄的睡衣,如霧一般的輕盈色澤,很浪漫,令男人心旌蕩漾。

    「與謝野學沒過來陪你?」他視線膠在她被長髮圈攏的沉靜臉蛋。

    她不說話,雙腳緩緩放下,踩住地板。

    她沒穿鞋。柏多明我眸光輕移,落在她的裸足。那白晰細緻、覆蓋著透亮指甲的腳趾幾乎觸著他的鞋尖,他猛然移開自己的腳,怕粗糙的皮革碰壞她似的。

    白靄然從他身旁走過去,站在房門口,柔荑握著門把,背對他。「今晚,謝謝你……」她嗓音有點沙啞。「柏多明我,如果真有賭局,我會讓你慘輸。」她打開房門,進房,旋身,看著他,慢慢關了門。

    門徹底掩實之前,那張絕倫、無聲敞淚的容顏,已完完全全佔據了柏多明我腦海。他去敲她的門板。「白靄然,你到底是不相信我,寧願走錯路,那就不用謝我。」說完,他臉上一貫沉峻,無特別表情,轉身離開。

    第四章

    這一個月來,大家都暗暗在傳,與謝野學勝了。海島美人終究逃不過與謝野學的手掌,這是當然的結果,與謝野學可是一般生口中的「inlikeFlynn」——對女人有辦法。

    一個月前的化裝舞會,在碉樓最大的交誼廳舉行。這樣的舞會——一年總會舉行個一次——有個歷史淵源,據說,大戰期間,很多逃亡人士、各國間諜喜歡變裝在這無國籍的地方聚集,交換情報,從此衍生今日的化裝舞會。現在,誰也不記得什麼歷史,縱慾才最重要。

    今年的舞會輪到一般生主辦。入夜後,南系寬帶著一群人在城堡各個垛後走道點上火把,引導那些神神鬼鬼、怪盜賊偷、綠林好漢、艷姬舞孃、天使美眷、三教九流……走進舞會現場。

    這場舞會是白靄然來到這兒遇上的第一個大型活動,幾乎所有學員都參加了吧,大舞池裡滿滿的人,舞池周圍的沙發躺椅也有不少人,喝醉的天使和魔鬼躺在華麗的宮廷長椅中,瘋狂擁吻。

    白靄然沒有特別裝扮,穿著簡單的洋裝,長髮披肩直下腰際,只是在瞼上罩了薄薄的面紗。她美眸顧盼流轉,尋著特定的身影。

    柏多明我來了。他難得輕裝便服,拖擺白襯衫、黑長褲,沒戴貝雷帽,頭髮亂亂的,他應該也沒特別裝扮吧,修長的身形有種說不出的自然頹廢。他停在吧檯、餐亭前,吃了點東西,喝酒比較多,然後戴上身旁達凱遞給他的蘇洛式面罩,沿著舞池外巡遊。

    燈光色澤變得極快,很花俏又詭異,配合著音樂的轉換。華爾滋舞曲響起時,滿室春光乍現似的綺情燦爛。

    白靄然目光追著帕多明我,下意識移動步伐,在人群中擦擦撞撞。

    「普西凱,我找到你了——」男人手臂往她纖腰輕攬,一隻大掌握住她柔荑,帶領她隨音樂舞動起來。

    白靄然仰起臉龐,看著扮成羅賓漢的與謝野學。

    「靄然,你今晚是普西凱嗯?」與謝野學優雅地移動腳步,一雙眼睛深情地望著她面紗下清靈絕色的姿容。今晚,她是他的女神。

    白靄然搖搖頭。她沒想成為誰,但她真該戴個面具,讓人認不出她。她無心跳舞,踩錯幾次拍子,便說:「對不起,我到旁邊休息一下。」沒等與謝野學回應,她逕自脫開他,退出舞池。

    與謝野學跟上來,手輕輕覆在她腰後。「抱歉,我不知道你不想跳舞。」他嗓音溫柔有禮,帶著她,找了一張空沙發落坐。

    「我有點不舒服,想喝水。」白靄然說。

    「我去取。」與謝野學馬上接道。「想吃點什麼嗎?」

    「謝謝。水就好了。」白靄然掀起臉上的面紗。

    與謝野學對她一笑,卸下背後的弓與箭,旋身離去。他很體貼,從那日的Eyecontact晚餐以來,有一個星期了,他的追求態度表現得極其明顯,而另一個男人卻行蹤不定,隨時在消逝中……

    白靄然看著舞動的人群,找到那個戴蘇洛面罩的男人,他正摟著《悲慘世界》的坷賽特翩翩起舞,一曲結束,他更換舞伴,繞了幾圈,人群淹沒他嬌小的新舞伴,他趁勢退出舞池,揭掉面罩,往暗處走。

    白靄然自沙發起身,循著柏多明我消失的方向走去。

    出了碉樓,外頭一片岑寂。他的步伐快而無聲,白靄然一下跟丟了。在有頂垛後走道,看不到他的人影,她頓足,左右張望。牆上火把,焰光閃動,她突然覺得後面有人,一轉身,那人將她擁進懷裡。

    「為什麼跟著我?」襯衫下的精壯胸膛幽沉地起伏。

    白靄然臉頰熱燙,想抬頭,對方將她壓得更緊。

    「你已經選擇走錯路,為什麼又跟著我——」男人聲調緩慢,帶著魔魅氣息—大掌搗住她的眼睛,用那條黑色面罩徹底阻絕她的視線。「白靄然,我可以強硬要了你的——」

    白靄然掙扎起來。「柏——」

    「不准出聲。」他的唇迭上她的。

    她感覺他在她後腦打了一個結——很緊的死結。他咬痛了她的舌尖,大掌幾乎要捏碎她的手腕。

    白靄然放棄掙扎。為什麼要?沒什麼好怕的,再怎麼壞,她都曾經在這個男人身上感到過安心,他的吻甚至已令她熟悉……

    「你如果想傷害我,這是最後的機會。」她在他唇裡這樣說。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他,只當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她便莫名地跟上他。

    男人將她抱起,扛上肩,開始走動。她聽到他哼唱〈Youaresobeautiful〉的嗓音,很憂鬱神秘,低低迴旋。他的步伐像在上樓梯,長而陡的樓梯。她被顛得有些昏,也或許是迷醉在心碎似的歌聲中,不知過了多久,她耳畔的歌聲變成忒愣愣的風聲,氣溫明顯驟降——他們到了戶外嗎?

    「柏多明我……」她發出嗓音。

    「是。」他明確回應她了。

    「這是哪裡?」她伸手,想碰眼睛上的黑布。

    他阻止她。「你不是說,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他將她放下,大掌握住她纖瘦的柔荑。

    她感覺自己站在濕滑的草地上,尖細的草葉正搔刺著她的腳踝。「你到底想做什麼?」

    柏多明我黑眸斂了斂,瞅著她身上的洋裝——這兒太暗——在舞池裡,他記得那是混了曙光的雲朵色澤,像她的名字一樣。「白靄然,」他拉著她走,邊沉聲問:「你可不可能喜歡我,甚或——愛上我?」

    白靄然頓了一頓,寒風無情地吹揚,讓她的肌膚泛起冷疙瘩。

    柏多明我又說:「你不必回答。」他忽然抱起她。

    白靄然感覺腳一下離了地,沒一會兒,她被放坐在一個平坦的地方,像個岩石台座。

    「白靄然,」柏多明我貼近她耳畔,胸懷籠罩她的背脊上雙手放在她肩上。「現在在你眼前有一座孤島——荊棘海孤島——聽說,那是一位帶劍流亡的貴族的最後棲地。幾百年前,那位貴族愛上王的后妃,隱瞞身份與她幽會,他們固定一段時間在溫暖、風光明媚的森林湖畔過美好、浪漫、平凡的夫妻生活,時間一到,便各自分離,期待下次的團聚。男人告訴女人不可問他的身份,否則會為他招來殺生之禍,毀滅他們之間的愛情……」他緩緩地收住聲音,沒再往下講,長指解開她眼上的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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