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岳靖
白靄然額心輕折,覺得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他就是那麼大剌剌、十足十惡棍般地在戶外讀《FannyHill:MemoirsofaWomanofPleasure》!
「我想,靄然使用我的閱覽室即可。」與謝野學溫文儒雅地表示,眸光閃向柏多明我,和善地笑了笑。
柏多明我俊顏冷然,淡言:「隨便。」雙手環胸,他退開,高大的身軀斜倚窗台,眼盯白靄然抱起書本,走向門口的與謝野學,兩人一起離開。
她遺漏了一本書。柏多明我靠回桌緣,拿起書本——被她亂畫的書——是衛兵樓裡的藏書。他翻了翻,看見她娟秀的筆跡,寫著:
惡棍柏多明我!
他揚唇,知道她是存心留下這本書的。很好,他領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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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謝野學的閱覽室就在帕多明我隔壁。兩間格局相同,都有扇大窗、桃花心木桌椅和書牆,差別在於書牆裡擺放的書籍類別。仔細想想,柏多明我的書牆,大多是文學類,因此她以為那是一間專供文學熱愛者靜心閱讀的場所。與謝野學這間就比較像專屬醫學生的閱覽室。
「柏多明我涉獵學問的範圍很廣,是個標準的全才精英,我很佩服他。」與謝野學徐慢地說,唇邊漾著和煦的笑容,接過白靄然臂彎中的書,往桌上放。
白靄然道了謝,對於他稱讚柏多明我,才令她感到佩服。「我覺得他也許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她淡淡表示。
與謝野學挑眉,俊顏一派優雅。「靄然,你不喜歡柏多明我嗎?」
白靄然摔地抬眸,一臉吃驚盯著與謝野學。「當然!」
與謝野學也顯得驚訝。「我以為每個女生都喜歡柏多明我,他的女人緣相當好。」
她知道他的女人緣相當好!除了那個雅代,女寢天天都有人在說他的事。
我在碼頭遇見柏多明我,我們一起去喝酒,真開心。
柏多明我送我的哈絲姬兒演奏專輯很好聽,充滿情感,讓我好感動。
他是個有品味、又浪漫的人,我喜歡聽他讀詩。
我和他一起在平頂看夕陽……
下禮拜化裝舞會,我邀他當舞伴……
柏多明我、柏多明我……女寢的室友們真的很愛討論這個惡棍。
「他是個無禮的人。」白靄然幽幽說了句。
與謝野學但笑不語,移身去打開窗子,迎進堡內廣場的一串喧囂。
白靄然回眸。
「很吵嗎?要不要關上?」與謝野學總是詢問她的意見。
白靄然微微笑,搖頭靠向窗台,朝廣場俯瞰。南系寬帶著一群人在那兒玩橄欖球,衝撞得正激烈。
「南一向精力旺盛。」與謝野學站在她旁邊,閒聊地說著。
白靄然頷首,眉眼保持著柔柔笑意。與謝野學和南系寬是她在這學園裡,最早認識的兩個朋友。他們就像初見時南系寬說的那樣——都是她的騎士,在生活上給予她這個初來乍到的交換學生很多幫助。
她第一次在宿舍用餐,遇上男女打群架,餐盤、菜餚在空中飛來飛去,令她傻眼。她到過很多地方學習,從未遇過如此野蠻的場面。她不知如何反應,想離開,竟被拖住,塞了一盆果凍,一個粗聲粗調的女嗓音叫著:交換學生,這是你的歡迎儀式,砸那個站在桌上的渾蛋……
那時,是與謝野學和南系寬帶她走城堡暗道離開混戰現場。他們說,這個地方寒冷苦悶,大家累積得亂七八糟情緒一爆發就是那個樣子。在宿舍餐廳吃飯,總得提心吊膽。學長學姊級的人物——除非想藉機修理人——不會在宿舍用餐,他們通常到港口酒店餐館圖清靜。現在,她也和他們一起到港口館子用餐,每天如此,已成習慣。
「喂!」一個擾亂思緒的吼聲。
白靄然凝神望著空中飛旋的橄欖球,正以強勁的速度射過來。她以為那球就要擊中自己了,結果它穿入隔壁窗台。一個沉穩的啪聲隱約可聞。
「你不敢接受挑戰嗎?」南系寬站在下面的廣場朝這邊叫囂著。
白靄然愣愣地回頭看與謝野學。與謝野學沉定的目光偏出窗外,對著隔壁凸出的裙牆。白靄然隨著望過去。衛兵樓的弧形牆面設計,讓她清楚地看見窗台那抹人影。
柏多明我站在窗邊,雙手拿著橄欖球,視線往下瞥。
「柏多明我,你逃了嗯?今天才現身?」南系寬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挑釁。
「我沒興趣陪你打球。」柏多明我將球往下丟擲,像箭一樣正中南系寬胸懷。
南系寬抱著球,對著關窗聲咒罵。
隔壁窗台的人影消失了。沒一會兒,他們這邊傳來敲門聲。
與謝野學說:「請進。」
柏多明我赫然出現。「白靄然,你的書忘記拿了。」他直直.向她。
白靄然心一悸,盯著他朝自己走近。
「你閱讀的書很有意思,」他拉起她的手,將書交還她。「我也看了——真的很有意思。」眸光森黑對著她盈水的美眸。
白靄然倏地收手,拿著書,別過臉。她討厭他無禮的目光、討厭他留在她手背的溫度。「我們的閱讀嗜好不同。」她往桌邊走,與他隔開距離。
「不會不同。」她離越遠,柏多明我越往她靠近,壓低嗓音說了句:「我會成為你所想的那樣。」
白靄然渾身一顫,轉身。他已往門口走。
「柏多明我。」與謝野學叫住他。
柏多明我回身,攤手,等著他發表言論。
「一起吃個飯吧?」與謝野學看著他。
「只是吃飯,有什麼不可以。」柏多明我微笑,笑意不達幽深的眼底。
與謝野學神情沈了沉,笑容可掬。「那麼,今晚在Eyecontact。」
柏多明我撇唇,瞅白靄然一眼。待她將視線與他交會那刻,他才轉身,走出門外。
白靄然有種感覺,他今晚不會到Eyecontact,並且,她也不希望他來……
她錯了。
他不但來,而且比他們更早到。
Eyecontact是位於大河入海口那排堤岸餐館中的一家。Eyecontact門面不大,小小的入口處兩旁種了綿杉菊,館內有爵士鋼琴演奏。
慵懶的氣氛在網狀磚牆圍繞的空間中流溘,鋪著月色布巾的桌子已是滿座。
「今晚還真熱鬧。」南系寬訕訕地說道:「那些穿制服的,似乎在這兒辦聚餐。」
與謝野學注意到了,那些座上客全是穿無國界慈善組織制服的學員。
白靄然也注意到了,那個男人就坐在酒櫃旁、燈光幽微、出罪牆的位子。
「柏多明我在那裡。」與謝野學視線掃了一圈,找到邀約的對象。
不等他們走過來,柏多明我起身,凝視著女人的美顏,悠然靠近他們。
「我以為,是我跟你的飯局。」這話是說給與謝野學聽的,他的眼睛卻看著白靄然。
「幹麼,本大爺不能來這裡吃飯嗎?」南系寬昂著下顎,用鼻孔對人。
柏多明我沒理他,轉身說:「過來吧。」
與謝野學輕碰白靄然的肩,低語:「走吧,靄然。」
酒櫃旁的桌位是雙人座,兩把椅子相對,桌中央的曲線花瓶插著一枝白玫瑰,牆上掛畫中的仕女,優雅迷人、甜美而清新,很具AlPhonseMucha的風格。
「搞什麼!」南系寬叫了一聲。「這是雙人桌,怎麼坐?」看看其它桌位,全都有人。
「南學長!」一個嗓音傳來。
南系寬循聲一望。穿制服的兔崽子——達凱,就坐在酒櫃後方,一雙賊眼正穿過酒櫃格架,看著他們。
「南學長,我們這裡正好還有兩個位子,」達凱壓低嗓音說:「你和與謝野學長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坐?」
「臭小子,你說什麼?!何不你們和我們換桌位——」
「南,」與謝野學出聲打岔。「就這樣。」說著,他轉向白靄然。「靄然,你與柏多明我坐這兒,沒問題吧」
白靄然盯著他的眼睛,知道他沒把話說完。這樣的場面,她不想他為難。「你說他涉獵學問的範圍很廣,我正好有事想請教他。我坐這兒沒問題。」她對他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與謝野學眸光閃了閃,微微笑。「你跟柏多明我好好聊,你對他的印象也許會改變。」他又輕輕碰她的肩,然後才與心不甘情不願的南系寬繞往酒櫃後的位子。
這麼做自然是有用意……
柏多明我冷瞅兩個男人,片刻,斂眸,無聲無息地站到白靄然背後。「把外套脫下。」他說,鼻端嗅進她的髮香。
白靄然轉身,美眸浮現戒備。
「室內開著暖氣,不用穿那麼厚的衣服。」柏多明我手一伸,招來侍者。
白靄然這才解開外套、脫下圍巾,讓侍者收往賓客衣帽櫃。
她落坐時,琴師正彈奏著<月光>,佛瑞的。室內溫度舒適得如秋天午後,燈光色澤是淡淡的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