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彤樂
他不能冒險出房門,不僅因為失血過多身體尚虛,更怕遇上黃家過分慇勤的女傭而露出馬腳,所以他只能像深閨怨婦,獨守空閨,等著她的造訪。此刻兩人的貼近,總算彌補了他這幾天來的空虛。
「一天吃六餐,加上一堆補藥,不好才奇怪。」俏臉上掛著應酬用的客氣微笑,嘴裡說的卻是裹著小刺的話語。
的確,為了送餐,加上補藥、換藥,一天裡,她至少會進出他的房間十來次,但他還是覺得不夠!他希望她能一直待在自己身邊,希望她正面回應關於「吻」的問題,而不是當作沒那回事,讓他想破了頭也摸不清她對自己的想法。
「那你還怕我不行?」他都快被那堆補品淹死了。
「其實啊,我只是想佔你便宜。」她抬頭丟出一記媚笑,搭在他肋間的小手挑逗地上下滑了滑,卻在見到他眼下的暗影時,斂去了笑意。
每回進他房間,他不是電話一通接著一通,就是盯著手提電腦不放,好似有什麼天大的事,讓他無法安心養傷,搞得他白皙的俊容上多了兩道可憎的陰影。
為什麼她會那麼看他?腦際浮現這個問題,他卻不願問出口,因為答案極可能是「他帥」!
「諾頓。」黃苡玦拉下他的頭,與他四目相對,「你的眼睛在冒火,要裝紳士也裝得像一點。」她能發現,別人也能。
他眼睛一眨,褐眸裡跳動的小小火苗隨即杳然無蹤。「多謝你的提醒。」這一切還不是拜她所賜,這貪色的女人何時才會注意到他的好……
「不客氣。你快親到我了。」美眸盯著朝自己逼近的俊臉,心跳加速,語調卻一如莊常平諍。
「你介意嗎?」
「很介意。」柳眉一擰,小手推開他的臉,她若無其事地撥開落在頰邊的髮絲,「我說過了,你要付出代價。」
又是代價?諾頓仍是不解其意,「什麼代價?」不過是個吻,難不成還要附帶什麼條文契約?
黃苡玦眄他一眼,舉步將兩人帶往左側設置的沙發區,「說破就沒價值了。」
正想問個清楚,迎面走來的人引開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名年約三十的高大男子,略方的粗獷臉龐不怒而威,兩道濃黑的劍眉正緊緊擰著,黑眸射出的犀利冷芒彷彿會穿透人心。
他正是今晚的宴會主人常唯仁,也是愛德華要他赴宴的原因。
「啊!」一聲低喘引他偏頭看去,只見黃苡玦眼睛瞪得老大,俏臉浮泛淡淡紅暈,一副羞窘至極的模樣。
「怎麼了?」他低聲問道。很不喜歡看到她因別的男人露出羞態。
黃苡玦飛快地再往常唯仁瞧上一眼,隨即羞窘地轉開視線,「我不太舒服,想去化妝室,你一個人可以吧?」
「當然。」他悶聲應道。她跟常唯仁是什麼關係?為何一見他就變了瞼色?
「我等一下再來找你。」說完,摟住他的小手迅速抽離,她匆匆忙忙地定向另一端,轉眼問,窈窕的身影沒人為數眾多的賓客中,僅留一抹餘香。
諾頓一派溫和的外表下,卻打翻了醋醇子,酸得他心頭隱隱抽痛。
回頭望向常唯仁,正好捕捉到他似笑非笑的看著黃苡玦開溜的方向——他們一定認識!而且關係「匪淺」!
「愛德華?」常唯仁拉回視線,對著諾頓說出一個人名。
諾頓不露痕跡地打量身前氣質冷厲的男子。
雖然他刻意斂去江湖味,卻掩不去眉宇間的霸氣,愛德華說他在台灣黑道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看來不假。
「是的。」這裡人多口雜,絕非表明身份的好地方。
「請跟我來。」常唯仁腳跟一轉,大步走向一扇落地窗。
諾頓眼在池身陵,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他跟自己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從外型上來說,一黑一白、一壯碩一瘦長。從氣質上來講,一冷厲一溫文,是這些差異讓她紅了臉嗎?
她喜歡這一型的男人?她所說的代價,該不會是要他改變個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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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庭院偏僻的一角,常唯仁停下腳步,望了望四周,確定不會有人來打擾後,才領著諾頓走入一座涼亭。
兩人在石椅上落坐後,諾頓溫雅一笑,伸出右手,「諾頓。」
常唯仁伸手和他交握了下,「常唯仁。」望著諾頓,他頗是訝異他的謙沖平易,這樣的男人實在不像出生人死的諜報人員。
「飛虎幫的人已經注意到你的行動了。」他開門見山地說出愛德華要兩人會面商談的要事。雖說他已淡出江湖,但過去的實力與人脈仍在,要探消息並不難。
「我知道,他們把拘禁孩童的地方換了。」諾頓神情微凝地點頭。
毒品的來源、運毒的方法、飛虎幫的內部組織和運作等,在那場火之前,他已經全部查清楚了,雖說電腦慘遭烈焰吞噬,裡面的資料也全數報銷,但記憶猶新,他花了點工夫重新建立了資料,也在昨天以密件寄給愛德華了,只要掌握到飛虎幫誘拐、拘禁孩童的證據,這件任務就算了結。
聽他的語氣,似乎知道新的地點,而且打算再度潛入,常唯仁擰起兩道濃眉,「愛德華說你受傷了。」
明白他的弦外之音,諾頓淡然一笑,「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我會等風聲過了再去。」之前的失誤必定讓敵人有了防心,這回的潛入,他勢必要做更多的準備。
「那位小姐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愛德華說他寄住在別人家裡,平安無事也就罷了,他受了槍傷,只怕會讓人察覺他不尋常的行動。
聽他提起黃苡玦,諾頓溫雅的神情霎時轉為深沉,眼神銳利而猜疑。
他稱呼她為「那位小姐」?那他們之間的詭異氣氛是怎麼回事?
「你不認識她?」他故作不經心地問,眸底的幽光卻洩漏了他的在意。
常唯仁饒富興味地端詳他的轉變,這才有點諜報人員的樣子,「一個多月前有過一面之緣。」
諾頓不信地挑眉,什麼樣的一面之緣會讓她臉紅開溜?
見他充滿護意的神情,常唯仁咧嘴笑道:「嘿,我跟她可沒什麼,你別拿我當情敵看。」愛德華還不知道這件事吧,這下可有趣了。
諾頓抹抹瞼,尷尬得俊臉飄紅。一旦扯上她,他就很難以冷靜的態度去思考。
「我跟人談事情的時候被她撞見了。」而後大略說明了兩人的一面之緣。
那時他帶了兩個人跟客戶洽談運貨路線的相關細節,她和另外三個女人躲在門邊偷看,不料卻被另一方的人馬發現,後來還被追得滿街跑。他向來不愛管閒事,也就沒出手相幫,不過,瞧她完好無缺的樣子,應該是逃過一劫了。
撞見?就這樣?那她的反應未免太誇張了吧?該不會是對他一見鍾情了?諾頓眉頭打了個結,很不喜歡這個揣測。
「最好別讓她牽扯進來,飛虎幫的人做事向來不擇手段。」常唯仁提醒道。「嗯,我知道。」眉頭皺得更緊,諾頓下意識地往燈火輝煌的屋子看去。「愛德華要我提供你所需的情報和幫助……」他跟愛德華是老交情了,老友要他幫個忙,他自然是義不容辭。
接下來,兩人就飛虎幫和台灣黑道的現況談了一會兒,又討論了下回的潛入行動,熟稔的神態不像是初次見面,倒像相交多年的好友,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愛德華介紹的人,大可放心。
兩個男人在陰暗的涼亭裡談了不知多久,對彼此的欣賞也越來越甚,到最後根本聊開了,甚至讓常唯仁把宴會主人的責任拋諸腦後,而諾頓全然忘了黃苡玦。
第六章
「王嫂,你家小姐呢?」飯桌上不見佳人芳蹤,諾頓難免不安地問道。
前天晚上和常唯仁聊得盡興,把她給忘了,等他們想起來時,已接近十點,等他們找到她時,正好是宴會結束的時候。
常唯仁被他母親拖到暗處罵了一頓,而他原以為會被她剌得滿頭包,沒想到卻得到一張冷冰冰的俏臉,和一張上了拉煉的紅唇。
「小姐回房休息了。」王嫂的胖臉上寫著擔心,詢問的眼光投向他,「最近小姐的食量變大了,一天要吃上好多餐,家裡的藥罐子也不見了好幾個,諾頓先生,你知道小姐是怎麼了嗎?」小姐請假的三天裡老往他房裡跑,說不定他知道原因。
正要舉筷夾菜的諾頓動作僵了下,隨即恢復正常,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王嫂的神色,「你沒問她?」
王嫂一副好不煩惱的模樣,「問了,小姐說她很累,要補補身子。」
見他一臉茫然,她又說:「你知道的,自從小姐去冷氏上班後,老是苦著一張臉回來,而且一下這裡酸、那裡痛的,唉,我就勸小姐把工作辭了,回自家公司當老闆,總好過讓人使喚,可小姐就是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