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洛瑤
「嗯。」淡淡地應了聲,孟音難忘剛才在任翔辦公室聽見的一切。
滿心期待地來到任宇集團,不料還未見著任翔,就聽見了令她心情沉落谷底的內幕,這也是此刻不相干的兩人為何會站在這裡的原因。
「既然你都聽到了,那你應該清楚,這些日子翔為了孟氏耗費多少心力,他明知道孟氏不安好心,找了你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替代品,又盡在暗地裡使些骯髒手段挖任宇的牆角,仗著聯姻關係之名,企圖染指任字多年來經營的客戶群。
「可礙於你的立場,翔只能忍氣吞聲地私下解決,這樣的處理方式早已讓不少任宇股東大老不滿,就連任伯伯都看不過去了,可他還是一意孤行,這一切說來說去都是你害的!」藍妤菲不滿地發難,在在顯示出她對整個情勢的瞭解,甚至比孟音這個當事人還清楚。
方纔她也是在苦口婆心勸阻任翔無效後,挫敗地疾步踏出辦公室,才會與來不及閃躲的孟音撞個正著。
沉默地垂下眼瞼,對於藍妤菲的指控,她沒有任何立場能反駁。
畢竟,孟氏的野心早在不擇手段與任宇集團聯姻時顯現出來,可她卻為了自己的私心,默默地任由事情發生,嚴格說起來,她也算是幫兇吧!
「請你離開任翔吧,孟小姐。」毫無預警地,藍妤菲開了口。
孟音向來幽靜清冷的容顏,為她這突來的請求變了神色。
「離開任翔、放他自由吧,孟小姐。我知道你當初答應孟老嫁人任家的條件是為了錢,現在,你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藍妤菲有點激動,更多的是為心愛的男人抱不平。
「你怎麼會知道?」她詫異地看向對方。
「我為什麼知道你也不用多問了,重點是,你把這樁婚姻當成一場買賣、一項交易,但你可曾為蒙在鼓裡的任翔想過?這場婚姻剝奪了他的自由、扼殺他渴望已久的舞台,你聽過他的演奏、也瞭解他的實力,任翔應該是在歐洲樂壇上展露鋒芒的新秀,而非鎮日在爾虞我詐的商界埋沒自己的才能!如果是為了這場騙局似的婚姻,那他的犧牲未免也太大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離開了,任翔就能放開眼前的一切,得到自由、去做他想要完成的事?」孟音淡淡地開口。
「呃……」藍妤菲為她突來的問題怔愣,「當、當然!」
「是嗎?」她突然低笑出聲,看似輕忽的態度引來對方的不滿。
「有什麼好笑的?憑著藍寶財團在商界的勢力,我一定會盡全力支持任翔去完成他的夢想,而非阻礙他的前程!」
看著藍妤菲振振有詞的模樣,孟音只是垂首沉靜了許久。
「原來他和我,都是一樣的……」
一直沒能鼓起勇氣、下定決心去追求自己所要的自由,只能任由渴望的心被重重枷鎖栓桔,卻遲遲沒發現,築起那道冰冷高牆的不是別人,正是軟弱不敢放手一搏的自己。
「也該到了給彼此一個機會,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了。」末了,她只是輕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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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日,他終究是忘了吧!
看著牆上的指針,靜靜走晌午夜十二時,孟音秀致的臉龐,有著抹不去的輕愁與失落。
環視空蕩蕩的大宅,他與她之間,緣分已然錯過。
「該下決心了……」
輕闔上眼眸悄悄許願,為自己吹熄了生日蛋糕上的臘燭,再次抬首,堅毅的神采在她半垂的眼瞼下閃爍躍動,潛藏多年的白色羽翼,即將展翅高飛,嚮往自由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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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音的生日,任翔是記掛在心上的。
自年前開始忙碌至今,兩人聚少離多,當初的承諾他並沒有忘記,但礙於公事的急迫與繁忙,不得不一一食言,只能滿是歉意地不斷在心裡提醒自己,等這一切擾人的公務告一段落後,一定要好好補償她。
「也許帶她出國度假是個不錯的主意。」
夏威夷、加拿大、法國……她會喜歡哪個地方?
「中歐的奧地利也不錯!」想起她驚喜的歡顏,他不自覺放柔了神情,「小音對音樂有興趣,維也納這個古典音樂之都應該很適合她。」
當任翔趕在午夜結束冗長的會議趕回家時,等待他的,卻是一屋子意料之外的靜寂。
「小音?」微怔地,他循著宅內唯一的黯淡光源向後廳走去。
不安的預感悄悄啃蝕著任翔的心,讓他原本遲疑的步伐變得焦急。
「這是……什麼?」
屋內唯一的光源,來自冷清的餐廳。
長桌上放著臘燭早已燃盡的生日蛋糕,和一紙眼熟的
「離婚協議書!」瞪著手中已然簽上兩人名字的文件,任翔神情僵硬。
這張協議書,分明是成婚當日自己負氣之下逼她簽署的文件,當初她堅持不肯簽字的執拗性子曾教他氣悶不已,可如今……
他怎麼也沒想到,孟音竟會保留這份文件至今,而且——而且還簽了字!
就在他接受了兩人的婚姻,並喜悅著能夠擁有她的時候,她怎麼可以就這樣從他生命中出走,一如來時那樣如風隨性!
夾在協議書上,一張短短的紙箴,寫著她對他的告別話語。
對不起,我將自由還給你。
也謝謝你給了我勇氣,去追求自己的自由。
「你也走得未免太瀟灑了吧!」
用力撕碎手中的離婚協議,看著餐桌上讓人倍感冷清的生日蛋糕,和手中緊握的短箴,對於孟音的離去,任翔心底既是生氣又是歉疚,複雜的情緒阻塞在胸口,窒悶得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總是在心中說服自己,未來有得是時間補償她,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失約,冷落了孤零零待在家中的她,如今她選擇安靜地離開,這錯究竟在她,還是該怪自己?他也厘不清了。
「該死!這麼晚了,她一個女孩子會上哪去?她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等找到人以後,一定要好好說她一頓才成,要蹺家也不能選在大半夜呀!」嘴上不停唸唸有詞,可在這一刻,任翔是徹徹底底地慌了。
該從哪裡找起?該問誰呢?
直到這時,他才為時已晚地發現,自己對孟音的認識,竟不若想像中瞭解,他甚至連該從何找起都沒個頭緒。
「別擔心,小音的朋友不多,她沒什麼地方能去,不會走遠的,一定很快就會找著人的!很快……」心疼、焦急的情緒充塞在心頭,任翔只能不斷在心底安慰自己、說服自己。
不用擔心,他很快就能找著她的!
很快、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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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紐約格林威治
當年,任翔怎麼也沒有想到,孟音竟讓他一找就是四年的光陰。
紐約的冬季,凜凜寒風吹著漫天雪花,街道上行人零零落落。站在一幢年代久遠的磚紅色樓房前,老舊門牌上依稀可辨認出幾個斑駁字跡,任翔的低喃在紛飛白雪中成了一團薄霧,然而霧氣卻怎麼也掩不住他眼底的激動。
「瑪多朵樂團……就是這裡了。」
那年,孟音失蹤的消息一走漏,孟氏內部也傳出掏空、跳票的醜聞,讓商場上與之合作的對象皆陷入一陣混亂,雖然任宇集團對孟氏早有防範,但為了應付危機,任翔不得不親自坐陣指揮,忙得分身乏術,無法在第一時間追尋她的去向,不料這一錯過就是四年。
直到一個禮拜前,赴美工作的何淨東傳來消息,才讓任翔多年來失落陰鬱的心情露出一絲曙光。
他迫不及待地踏入眼前老舊的房舍,大門上的鈴鐺隨著他推門而入叮鈐鈐地響著。
「先生,你找人嗎?」似是有些意外會有客人來訪,原本窩在簡陋櫃檯後的紅髮女孩探出頭問道。
「是的,請問這裡是否有位孟音小姐?」禮貌性地微笑,任翔勉強壓抑住自己迫切渴望見到佳人的心情。
嘩!是個東方帥哥耶!
紅髮女孩圓圓的雀斑臉,在看清了來人的樣貌後頓時熱燙了起來,但仍不忘克盡職責地回道:「孟音?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耶,先生你是不是找錯地址了?」呀,感謝上帝,這是多麼美麗的錯誤!
「沒有這個人?請問,這裡是瑪多朵樂團沒錯吧?」任翔有些微愕,心情因女孩的一句話沉入谷底,卻仍是不放棄地確認。
一周前,何淨東就是在一場小型室內樂團的聯合演出中認出了孟音,還特別記下了她所屬的樂團,可現在,對方怎麼會說沒有這個人?
「是啊,我們這兒是瑪多朵樂團,但的確沒有一個叫盂音的人啊!」
「你確定沒見過這個女人?」他從懷中掏出收藏在皮夾內的相片。當年何淨束擅自替孟音照的這張相片,竟成了他四年來對失蹤妻子唯一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