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瓊丹
「敏兒姐,妳別急,讓我來問。」關心則亂,慌亂的敏兒姐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靜沉著,歆惠側過頭。「護士小姐,請問能不能再查一次,弗雷斯特這個名字?」
「弗雷斯特先生現在人在急診室。」櫃檯的護士重新輸入後回答。
「急診室?!他還在急診室!」徐敏兒腳步踉蹌,若不是歆惠扶著她,她早已沒辦法自行行走。
「敏兒姐,妳要不要坐一下?妳臉色真的很不好。」
「我沒關係,我要去看荻野真!」驚惶的聲音不曾稍減。
咻!拉開布簾,映入眼中的是躺在泛白病床上的荻野真──
他的臉色好蒼白,緊閉的雙眼宛如永遠不會醒來似的,徐敏兒凝聚滿腔的激動瞬時化為淚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滑落下來。
她顫抖的手指憐惜地撫上他俊美的臉龐,額頭上交錯包裹的紗布泌出的血紅怵目驚心,閉合的眼窩下方有著明顯的瘀傷,手臂處也有包紮處理過的傷口。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荻野真略微紅腫的手掌,將自己淚水交錯的臉埋入其中,讓他手掌的溫熱來撫平她內心的不安。
他的手心永遠都是這麼溫熱,暖意霎時回流到她身上,暖遍全身,即使昏睡中的他仍可輕易熏暖她,迅速沉殿她驚惶恐懼的情緒。
她什麼都不要了!她再也不要求他的全部,她不要求完整單一的愛情,她不需要毫無雜質的感情,她不再事事要求,不需要事事完美。
因為這些都比不上失去他的恐懼和心碎。她要他好好的,她要他健健康康的,她要他像以前燦爛的對著她笑,她要他捉弄戲耍她的狡黠模樣,她不要看他病鱖懾的躺在病床上,這種錐心的痛楚她承受不起,也無法負荷啊。
包裹她清麗細緻臉頰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徐敏兒一震,迅速抬起頭,望進他清澈的俊瞳,狂喜的驚呼:「你醒了!太好了,我以為……我以為,我失去你了!」
「妳又哭了。」她的淚水在他的掌心中交錯縱橫,令他心疼又自責。「對不起,我從不想讓妳哭的。」
她用力搖著頭,不允許自己又鑽入自怨自責又自鄙的殼裡。「不,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太驕傲了。我那脆弱又可悲的自尊讓我差一點失去了你。你知道嗎?那天你轉身離去的腳步聲,沉重得像玻璃墜地的聲音,我的喉間像被只無形的手招住,幾乎無法呼吸。」她吸著鼻子,哽咽地說:「然後……然後……聽到你出車禍的消息,我的人像被撕裂了一樣,那一剎間,我知道,如果你出了事,我絕無法獨自在這個世上活下去。
「所以……所以……你不愛我也沒關係,或是要我幫忙管理公司也好,抑或只是利用我也罷,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能留在你身邊,我都不在乎。」
不想再強迫自己,不需要再假裝不在乎,就算一切無法改變,在經歷可能失去他的驚惶與斷腸之後,她寧願選擇承受,就算只是一份不完整的愛情。
他一直在等待她投入他的懷抱,彷彿要等到天荒地老似的,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他心愛的女人往他走了過來,荻野真心疼又心喜的欲將眼前的淚人兒摟入懷裡。但,她剛剛說了什麼?他愈聽愈迷糊。
「等等!妳剛剛說什麼?不愛妳也沒關係?幫忙管理公司?利用妳?敏兒,妳說什麼?」
她露出一個扭曲慘澹的笑容。「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還好好的在我身旁。」
沒關係,她不在意,只要他好好的,愛他比失去他容易多了,不是嗎?即使這會令她連最後的尊嚴都失去。
「不行,說清楚!妳心裡分明有事。」荻野真索性坐起身,為的是更仔細的端詳她。他梭巡比自己臉色還蒼白的秀麗臉龐,她的笑容分明比哭還難看。
「已經沒關係了。」她垂下眼瞼,水霧不爭氣的漫出眼眶。
荻野真輕易地抬頭她的下顎,湊近她的臉道:「我要知道,不准瞞我任何事。」
他為什麼如此殘忍?還要在她急欲忽視的傷口上灑鹽!「你休息一下,我……我待會再來看你。」
「要走可以,妳得先把話說清楚。」荻野真墨黑的眼瞳鎖住她的眸,加重手中的力道逼問,非要她把話說明白不可;他不想再去猜測、捉摸她的心思。
她對他說了一大堆話,雖然他覺得莫名其妙,但他知道這是她最近不對勁的癥結所在。雖然那天因她的話,他是真的生氣了,不過離開她是要讓她可以好好想想,不再鑽牛角尖,正好他決定到美國處理一些事,讓她冷靜一下也好。
「那一天,我聽到你和羅浩的對話……」話到喉口,這才發現事實還是令她的心口像被針刺般痛了起來。
不准她愈退愈遠,荻野真將她硬拉進懷裡,以兩臂密密地將她圈緊。
「野真,不要逼我……」顧忌著他身上的傷,她不敢在他懷裡多作掙扎,卻無法排拒這過多溫暖的胸膛。
他命令著,堅持得到答案。「說下去。」
在荻野真的逼視下,她的淚水在眼眶中轉來轉去。「你們的對話讓我知道……你看上我是因為……我可以幫你管理公司。」咬著顫抖著的雙唇,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悲哀又脆弱,終於問出了盤旋在心中、想知道卻沒勇氣說出口的疑惑:「野真,你會喜歡我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荻野真握住她纖細的手指,微微歎息。「傻瓜,妳怎麼會這麼認為?我愛妳、我在乎妳的程度遠勝過這世上的任何事。訓練妳成為一個好的經營者,是羅浩擅作主張的想法,我完全沒要妳接掌雄鷹的念頭。更何況,我這次回美國就是要去要求董事會重新選雄鷹的董事長,雄鷹的董事長再也不是我,我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
「更重要的事?」驟然間天堂與地獄的落差在胸口激盪,讓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我要和妳到世界各地遊覽,玩遍全世界,這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
「野真……」淚水再也鎖不住的溢出眼眶,久久發不出聲音。
他的心早已捧至她面前,只是駑鈍的她未曾察覺而已。自始至終,她一直擁有他完整真摯的愛,不知足的她卻還傻傻的在追尋她已擁有的幸福。
她何德何能,值得他這般真情的對待,感動、狂喜、驚愕,各種情緒在胸口交錯激盪。
「什麼都不必說,只要知道我愛妳。而且愛我之外,什麼都不重要。」將她擁進懷裡,低頭吻上她沁涼的唇瓣。
羅浩平板冷酷的聲音突然從他們頭頂上方落下,「醫生說沒有骨折、沒有腦震盪、沒有任何內傷、五臟六腑均完整,只有外表唬人的皮肉傷。所以荻野真,你可以出院了,別佔用真正急救病患需要的床位。」意思是別佔著茅坑不拉屎。
羅浩一臉的陰霾,竟然把他的一片好意說成自作主張!虧他還故意誇大他的病情,輾轉讓喬恩傳遞給徐敏兒知道。
好心被當驢肝肺,荻野真,你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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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總經理辦公室裡,荻野真的低咒聲已持續了一段時間,煩躁地踱來踱去的腳更是沒一刻停歇。
他的計畫!他的美夢!和敏兒共譜琴瑟間暢情,周遊世界下訴愛,鰜鰈情濃的踏足四海五嶽,悠哉地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他精心規畫的美麗願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野真,你能不能休息一下?如果你不能幫忙,也不要影響我工作的情緒。」徐敏兒抬起頭,視線在荻野真俊美無儔卻極度哀怨的臉上盤桓數秒,在笑意浮上唇畔之前低下頭看桌上的文件。
據羅浩捎來的訊息,荻野真確實是難得的商業奇葩,原先雄鷹集團涉獵的範圍僅限於金融及建築,並未觸及其它。
自荻野真接掌雄鷹集團後,不僅從不出席股東會議,且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經常一聲不響的消失了大半年,初期曾被各股東懷疑其能力是否能帶動龐大的雄鷹集團。
事實證明在荻野真吊兒郎當的外表下是一個天生領袖人才。敏銳遠瞻的眼光、明快決斷的手腕,在他的帶領下衍生出更多新的版圖,經營領域更擴展到了高科技、航空等多方面。雄鷹集團在他領導下,業績成倍數成長,節節上升的股價及滾滾而來的鈔票讓所有的股東眉開眼笑的再無一句贅言。
另外,荻野真兩年前創組的網路公司,本益比是一百八十六倍,市場上尚無人能出其右。羅浩認為讓荻野真這顆金頭腦放在玩樂上有點可惜,雖然她並不在意。但如果能讓荻野真這顆金頭腦幫羅浩打好台灣的基礎,也算是報答羅浩平時對她的提攜和照顧了。
荻野真煩悶地以手指耙梳著快被他扯光的頭髮。「敏兒,羅浩和喬恩去度蜜月已經一個月了,是不是應該回來了?」